第19章 “你可別弑君

淮瑾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看明飛卿的眼神卻已經變了。

皇帝被擡進了內殿,地上蜿蜒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整個太醫院都圍在龍床前,看着那六個倒插在血肉裏的木錐搖頭嘆氣。

秦冉藝高人膽大,見院判都不敢下手治,便自告奮勇上前拔木錐。

明飛卿被淮瑾攔在屏風外,隔着木質镂空的花紋,他看到床上噴出如柱的鮮血。

他眼裏沒有恐懼,只有報複的快意。

“是你下的手?”盡收眼底的淮瑾壓低了聲音,問。

明飛卿才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視線坦蕩地跟他對上:“你父皇不詳,老天要懲罰他,關我什麽事?”

“飛卿,你對我說謊,我一眼就能看穿。”

剛剛他那過于鎮定近乎幸災樂禍的态度,比所有證據都駭人。

“你一定是動了什麽手腳。”淮瑾扣着他的手腕,追問,“你到底做了什麽?”

他這樣追問到底,反倒讓明飛卿發笑。

內殿的衆人,個個表情凝重,生怕皇帝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會被降罪。

只有明飛卿眼裏含着惑人的笑意,他甚至沒有掩飾,他懶得掩飾。

“你父皇的血...”他俯到淮瑾耳邊,輕聲道,“真是賞心悅目。”

淮瑾眼裏劃過的,只有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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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這時進殿,指着明飛卿厲聲道:“陛下會摔落玉臺,是你在線香裏動了手腳!”

他手裏已經拿到了那六根線香——畢竟這個局是他和皇帝親手設下的,現在誤傷了皇帝,丞相便想撇清幹系,全推到明飛卿頭上。

“太子殿下,謀殺皇帝,耽誤國運,此人罪該萬死,你現在就該把他送去大理寺受審!”

丞相此言一出,跟在他身後的幾位臣子也跟着附和。

淮瑾一眼掃去,全部是朝中重臣,近乎等同整個朝野要他懲治明飛卿。

皇帝命懸一線,他身為儲君,理應主持大局。

祈福大典全程都是皇帝的心腹操持,不會出錯,國師敬畏天意,不可能在這種事上動手腳,明飛卿就成了唯一一個嫌疑人。

淮瑾心中有數,但他還是看向明飛卿:“你有什麽想申辯的嗎?”

只要明飛卿反駁一句,哪怕搖搖頭,淮瑾都可以将他保下。

明飛卿卻不做回應,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丞相以為他被吓傻了,立刻添油加醋:“太子妃在南國待過三年,此前坊間早有傳言,說他歸降敵國,只怕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只等着今日謀害聖上,給南蠻鋪路呢!這樣的人,就該立即處死,以正視聽!!”

淮瑾心中紮着一根刺,丞相最清楚這根刺的源頭。

明飛卿掃了丞相一眼,此人确實很會殺人誅心。

淮瑾果然回頭看他,質疑道:“你做這些,真的是為了耶律南炙?”

前世,明飛卿為了自證清白,就差以死明志,可淮瑾不曾信過他。

今時今日,聽到同樣的質疑,他根本不屑再解釋一個字。

就在他要語出驚人氣死淮子玉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哀家倒要看看,是誰在皇帝病榻前喊打喊殺。”

太後走進殿內,丞相等人立刻下跪請安。

淮瑾也不得不行禮。

太後先進內殿看了一眼皇帝,被血腥氣撲得眉頭緊擰,而後神色凝重地走到屏風外,朝明飛卿伸出戴了寶石金玉的手。

“卿兒,到哀家身邊來。”

明飛卿一愣。

手腕處一痛,淮瑾暗暗用力扣住了他,顯然不希望他接近太後。

一邊是同他長大的淮子玉,一邊是能護他周全的太後。

明飛卿想也不想,用力甩開了淮瑾,走到了太後身邊。

太後将他護在身後,看了一眼淮瑾:“身為儲君,連自己的太子妃都護不住,日後如何還能寄望你護整個西溱江山?”

“......”淮瑾到底還未登基,不好跟太後撕破臉,只得退讓一步,拱手低頭道,“皇祖母教訓得是。”

“這事不怪阿瑾。”

淮子玉眼睜睜看着明飛卿掩下眸中的幸災樂禍,換了一副無辜可憐的面孔。

“祖母,是丞相大人說我在線香裏動了手腳,逼着阿瑾把我送去大理寺受刑。”

林丞相:“.......”當面告狀可還行?!!

太後問:“林相,你有何證據?”

林丞相只好将線香有毒一事選擇性地告知——畢竟往線香裏摻迷藥這個主意是皇帝出的,總不能說是皇帝自作自受吧!

明飛卿躲在太後身邊,說:“這倒奇了,既然這迷藥無色無味,丞相怎麽能這麽快察覺到香有問題呢?倒好像這藥是丞相大人親手下進去的一樣。”

“你...!!”林相睜大眼睛瞪向明飛卿。

明飛卿假裝被吓到:“皇祖母,林相想要我的命呢。”

“少君別憑空冤枉微臣!”林相臉色難看,這話說得也沒有底氣。

“好了。”太後一錘定音,“這香既然有問題,自然要從根源上查起,一切都等皇帝脫險了再說。”

“飛卿,祖母只問你一句話,這件事,與你有沒有關系?”

明飛卿臉不紅心不跳地答:“沒有。”

一旁的淮瑾:“........”隐在袖下的手狠狠攥緊。

太後點點頭,拍着明飛卿的手背道:“祖母信你。你是個心懷慈悲的好孩子,斷不會使手段害人的,你父皇如今命懸一線,還得仰仗你為他祈福,助他渡過這生死關頭啊。”

太後最清楚紫微星命格的奇妙之處,哪怕是為了保住皇帝性命,她也會給明飛卿撐腰。

明飛卿乖巧地應下。

太後這便放心。

內殿的太醫終于把皇帝的傷勢穩住了。

淮瑾留下來照顧,明飛卿則像個保命符一樣,必須在內殿待着。

到了夜裏,皇帝身上的出血勉強止住,太醫出了內殿熬藥。

皇帝身上纏滿了藥,人事不知。

淮瑾無心侍疾,轉頭看向一旁的明飛卿。

他拿着紅線,看似和之前一樣在為皇帝祈福,其實心不在焉,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簡直要打起瞌睡來!

眼下內殿沒有第四個人,淮子玉終于走過去,扶着明飛卿的肩膀:“你就算演戲也要做足樣子!”

瞌睡蟲被搖跑了,明飛卿清醒地看了淮瑾一眼:“松開我。”

淮子玉偏要抓着他的肩膀:“我都懷疑你在盼着他死。”

“殿下英明。”

“你!!我今早只是想要你一句否認你都不肯給,太後問你,你倒是喊起冤來,在你眼裏,我還不如那個女人?”

明飛卿反問:“太後能護我周全,保我性命,你呢?今天如果太後沒來,我恐怕已經被殿下送去大理寺的牢獄裏了!”

淮瑾氣極:“我讓你自證清白,你卻一句話不肯說,你讓我怎麽保你?!”

“這還怪我?”

“不怪你怪誰!今天的事,你到底參與了多少!你今日不說,日後被查到,恐怕連我都保不住你!”

“我的死活就不勞殿下費心了。”

“是,如今你有太後了,确實用不着我費心。”淮子玉氣極反笑,陰陽怪氣起來。

明飛卿比他更陰陽怪氣:“太後确實比殿下有用多了。”

“你...”淮瑾将他堵在牆角,“你說這話是找死。”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明飛卿根本不怕。

死過一回的人,确實沒什麽可畏懼的。

“香裏的迷藥,是你父皇讓人放進去,如果我不動些手腳,今日命懸一線的人就是我!”

淮瑾眉心微蹙:“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怎麽知道的,你只需記住,誰對我好,我一定湧泉相報,誰敢害我,我必千倍奉還!你父皇不是例外,你也不是!”

一聲渾濁的呻吟響起,明飛卿循聲看去,冷笑道:“我還以為是哪頭豬在叫,你父皇醒了。”

皇帝沒死,醒來卻痛苦不堪,喉嚨裏只能發出渾濁的聲音,字不成句,根本聽不清。

淮瑾出殿去叫太醫,離開前,他拉着明飛卿警告道:“你可別弑君。”他懷疑明飛卿真做得出這種事!

“我沒那麽蠢。”明飛卿看向奄奄一息的皇帝,心道:這還用得上我親自動手?

淮子玉一走,明飛卿便坐到床邊。

老皇帝看清是他,喉嚨發出聲音,雖然聽不清說的什麽,但裏頭的怒與恨卻昭然若揭。

明飛卿擠出個純良無辜的笑來,執起老皇帝的手,溫柔道:“父皇別怕,我一定為你祈福,願你長命百歲,斷子絕孫。”

老皇帝驚懼地睜大雙眸,手指顫抖着指向他,受困于身上重傷,最後只噴出一大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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