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準備好了嗎?

清晨,炊煙升起,小村的村民開始了忙碌。

蘇瑤洗漱之後,升火起鍋摻米,但卻發現米缸已經見了底。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從穿越過來之後,因為這米不像現代的大米那麽煮着長飯,幾乎加進去有多大,煮出來還是多大,所以他都摻的比較多。

所以,他是,斷糧了?

這,就比較麻煩了。

村裏的村民們分到的米糧都是有定數的,畢竟吃的都只能從仙人手上買,他現在去借誰家的米,誰家就要挨餓。

要不然,去陳姑娘那蹭個早飯?

也不好,畢竟離修士們再過來交易還有十天,總不可能一直去蹭,這樣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

那麽,就只有自己去找點吃的了。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斷手身上,這位前輩并沒有什麽複雜的想法,也不會糾結有沒有吃虧,所以,靠它最合适了。

話說先前去礦山的一路上打死那麽多妖魔鬼怪,沒把屍體帶回來真是太可惜了。

好歹也是肉呢,他穿越過來這幾天,勉強算吃到肉的還只有第一天吃到的蟲子,真是太慘了!

“前輩,”蘇瑤捏住正在牆上挂着的手,像給父親按摩那麽仔細地按着每個指節,溫柔道,“家裏有缺些吃食,還得去山上尋找,您見多識廣,可以跟着我一起去麽?”

手猛然坐起,五指握成拳頭,點頭如搗蒜,幾乎帶出殘影。

終于又有它的用武之地了!

它感覺身上每個毛孔都是動力。

但在出去找食物之前,蘇瑤還要去做一個小實驗……

他出門右轉,去了村口的村長家。

村長家裏也起了炊煙,散發出了陣陣米香,蘇瑤走進小院時,就看到明嫂正拿着勺子,往陶鍋裏撒着菜葉。

她的頭上大多是白氣,但夾雜着一縷很淡的青氣,只是眉宇間帶着憂愁,讓她有些滄桑的臉龐又老了些。

明叔正在一邊,收拾着一框幹草。

“阿嫂、阿叔,”蘇瑤在院門口打了聲招呼,“村外的杏樹熟了,我去撿兩個,做些果幹,給您打個招呼。”

村外有崗哨,是預防野獸侵襲的,村裏人雖少,卻極為團結,有人出村,都會說一聲,如果太晚不回來,會有村人組團出村去尋,這也算是慣例。

明叔擡起頭:“你要出去?”

蘇瑤點點頭,他發現明叔頭上的黑氣更濃了,昨天還是一縷,今天已經粗的和頭一樣了。

明嫂擡起頭,露出微笑道:“去村外啊,待會你明叔也要出去,你們一起吧。”

這話一出,蘇瑤敏銳地發現,明叔頭上的黑氣一下就細了好多,只有手腕那麽粗了。

咦,這是什麽原理?

人頭上的氣不是恒定的嗎?

蘇瑤試探性地搖頭道:“反正不遠,我去去就回,您還有草藥包嗎,我想要一個。”

明嫂是樹裏巫醫,會收集草藥紮成小團,帶在身上,可以驅蟲,但僅在樹木較少的地方有用,若是到了樹木密集的叢林深處,效果就不大了。

明叔點點頭,繼續弄他那框幹草。

随後,蘇瑤發現,在他點頭之後,明叔頭上的黑氣立刻又變粗變濃,甚至黑得有若實質,在他的眼中達到了“不透明”的程度。

這代表着什麽呢?

“等着。”明嫂轉身進屋,拿了一個由幾根不同幹草紮成的草疙瘩,遞給了蘇瑤。

蘇瑤拿着聞了一下,故做奇異道:“好香啊,明嫂你專門給我加了料麽?”

明嫂不由笑道:“怎麽可能?”

蘇瑤拿着在她鼻子前晃了一下:“你聞。”

明嫂細細嗅了嗅,笑罵道:“你小子,亂說什麽呢,你以前那麽呆,哪知道是什麽味道。”

蘇瑤哦了幾聲,說是自己弄錯了,謝謝阿嫂雲雲,便飛快地溜出小院。

随後,便放慢了步伐。

在剛剛遞草藥的時候,他觸摸了明嫂頭頂的那股氣。

昨天阿蘿給他的,是幾乎百發百中的投擲瞄準天賦,那是一種直覺,不需要學,只要擡手就行,就能知道自己怎麽打中他們。

而今天,他本以為可以學到明嫂揮手斬蛇就割草的武技,但剛剛接觸後,卻沒有對武器有任何熟練感。

相反,他如今再看手裏草紮,就已經一眼知道這裏邊有什麽草,每種草的功效是什麽,長在何地,應該如何采集。

他本以為自己學到的星圖是可以直接複制別人的技能,但現在看來,這複制的技能也不是萬能的,它非常随機,并不以自己指定的意志為目标。

那麽,它可以再次在同一個人的身上使用麽?

還是有其它限制?

回頭得認真研究一下才行——先不能直接對陳姑娘用,雖然她的技能應該是最多最厲害的,可以她的敏銳和見多識廣,被瞧出什麽來,就麻煩了。

想到這,他又摸了一把藏在他懷裏免得吓到人的手,要是有說明書就好了。

……

蘇瑤出村的本意,只是在村外不遠的山溪邊撿些果子,采些草根和能食用柳葉,但沒想到的是,斷手看到他随手把洗幹淨的柳葉塞到嘴裏後,反應那麽大——斷手當時就悲傷的直接撞石頭了。

問怎麽了,就是磕磕絆絆地寫“我對不起你”“兒你太慘了”之類的,然後寫一半就又去撞石……

蘇瑤一時無語,安慰了兩句,讓手前輩別傷心了,就轉移它的注意:“要不然,你給我抓只兔子吧。”

話音一落,手瞬間消失了。

手拎了一只兔子出現,這兔子灰色皮毛,紅色眼睛,看起來有五六斤重的樣子,身上沒看到什麽傷,被手倒提着後腿,瑟瑟發抖。

蘇瑤是城裏人,沒養過小動物,覺得有點可愛,便伸手接過。

但,異變陡生,兔子一到他的懷裏,猛然一蹬腿,竄了出去,那力度根本不是普通兔子會有的,蘇瑤一時不察,直接橫空飛出,而那兔子仿佛一道閃電,眼看就要落入草叢中消失。

啪,斷手惱羞成怒地把它拍成一灘草地兔餅,兔血濺了蘇瑤一身,又在瞬息間拉住要飛出去的蘇瑤。

完全沒有緩沖。

咯啦一聲,蘇瑤感覺自己的右手可能脫臼了。

他忍住了痛呼,不動聲色的把右手複位,這麽幾下,頭上就已經浸出一層冷汗。

斷手就很失落,空氣一時安靜下來。

蘇瑤忍不住微笑起來,他輕輕扣住斷手的指間:“那個,前輩,不要太心急啊,有你在,我已經過的好了很多了,這只是一點小失誤而已,你要是不開心的話,我也會有壓力的。”

斷手有些遲疑,但還是握緊了他的手。

“好了,你幫我采一下樹上的杏子,太高了,我摘不到。”

斷手立刻滿血複活,飛快上天去。

沒一會,蘇瑤就收獲滿滿,手還給他抓了兩只小動物,這次,都吸取教訓,是捏死了的,蘇瑤也有些明白,為什麽村人基本都不打獵,這些動物都快成妖怪了,一不小心就是送的。

好在蘇瑤是背了背簍的,他還用新學到的技能,一路采集草藥,準備回頭研究一下。

在手的保駕護航下,蘇瑤毫無危機感,一時不查,沿着小溪就走遠了。

然後,便來到一片野桑林,這桑樹足有十幾米高,每棵都挂着無數手指大小的黑色桑椹,在技能裏,這些東西,都是能吃的。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蘇瑤幾乎是本能就采集起來,這些東西曬幹了,夠他吃到下個月領口糧了。

他速度很快,沒一會就把背簍裝得滿滿,甚至把先前采到的酸杏直接丢棄了。

這種幸福感,在看到一只彩色的蟲子從樹根處爬出來時,達到了頂峰。

他見過這種蟲子,來的第一天,就吃過一碗這種美味,老天對他真的是太好了!

沒有一點猶豫,他把筐裏的桑果倒掉部分,決定把剩下的用蟲子裝滿。

用兩根樹枝把蟲子夾起來,一股茉莉一樣的花香從蟲子身上透出,他莫名就想到貝爺那有名的雞肉味,咯嘣脆的梗,都有點想生吃試試,這麽肥,蛋白質一定很高——

下一秒,斷手從他眼內晃過,一只巨大的透明蛾子從空中寸寸浮現,跌落在地,它大如風筝,長了如螳螂一樣的鐮刀前肢,足有三十公分長的鋒利鋸齒腿上還帶着血跡,頭部已經被斷手捏碎,身子還在一顫一顫,頑強的掙紮着。

蘇瑤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心有餘悸抱緊手:“好可怕!”

手拍拍他的肩膀,成就感十足。

兩只正相互表現着,蘇瑤便感覺到不對:“它沒傷到我,怎麽會前肢上有血呢?”

幾乎瞬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村長昨天說要去抓的彩蠶,不會就是這東西吧?”

“村長?”他立刻松開手,呼喊起來,“明叔,你在嗎?”

聲音回蕩在桑林裏,只有寂靜的山風吹過。

蘇瑤有不詳的預感,他遲疑了一下,仗着有斷手保護,向林中手去。

桑林越密,枝葉參差,很難走近,在稀疏一點的地方,自然地形成了道路,而這些路上,有人走過的痕跡。

還有桑樹下的挖掘痕跡。

他莫名就想到初見阿蘿時的那句話——“村長說你昨天傷了元氣,這些是他給你挖來補身體的……”

但是,他那一次,不過是挖了三四條,而這裏,光是看到的挖掘小洞,就已經超過二十個了。

他還看到很大的一紮驅蟲草藥,放在一顆樹邊燃燒,散發着很刺鼻的味道。

再走了一段,他看到一個打碎的黃色葫蘆,裏邊有着幾十條蟲子的屍體,就那樣放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

蘇瑤走近了些,掀開一層雜草。

一顆人頭,就那樣毫無預兆的印入眼簾。

中年人的頭發披散着,看着遠方,臉色帶着遺憾和愕然,眉心依然蹙着,有着很深的豎痕。

蘇瑤腦中浮起他初見時,明叔擔心的神情,還有他溫和的掌心,沉默許久,為低頭捧起他的頭顱,溫和地為他合上眼睛。

他在附近找到明叔還帶着體溫的軀體,倒掉了筐裏的果實,将明叔的身體放進去。

再想了想,他撿起了地上那壺遺落的蟲子。

……

村裏又挂起白幡。

蘇瑤看着葬禮,心情沉重,明嫂看到明叔的屍體時,并沒有哭,可當她接過那盛蟲的葫蘆時,嚎啕的聲音,讓人心中恻然。

村子裏的人,只是想活着而已,他們只是血肉之軀,卻要承受那麽多。

如果,他今天和明叔一起出去,就好了。

想到這裏,他猛然一驚,想到早上在明叔頭頂看到的黑氣——在他說要和自己一起走的時候,黑氣的是退散了很多的,而在被拒絕之後,黑氣就瞬間濃郁到極至。

如果早上他和明叔是一起出門的,那麽,明叔有很大可能,不會死。

因為斷手前輩,根本不會讓危險靠近他們,除非明叔離的太遠。

所以,那黑氣,會不會,就是死亡預警?

他不由得轉頭看了一圈,前來悼念的人群裏,基本都是頭頂縷縷白氣,只有阿蘿有些青氣,倒是沒有看到黑氣。

他抿了抿唇,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

回到家中,他思考了一會,去見了陳姑娘。

房間裏,陳孜正獨自坐在窗邊,面前放着一白玉棋盤,手執黑子,凝視着一盤殘局。

“清早出門,一無所獲?”陳孜頭也不擡地問。

蘇瑤看着她身上的滾滾紫氣,若有所思地問:“請問姑娘,這世上,生死皆是天意所定麽?”

陳孜放下一枚棋子,平靜道:“這個,要看你如何認定了。”

蘇瑤洗耳恭聽。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世間萬物,都生在這宇宙之中,修仙之中,有咫尺天涯,縮地成寸之術,仙道諸神中,有逆返古今,來往光陰之能,”陳孜頓了一下,組織語言道,“光陰與四方,便有了衆生,有衆生,相互之間影響牽連,就有了因果一說。但我學觀氣術時,師父便說過,不可盡信,不可不信。”

“何解?”

“就是說,如果有比你強的人出現,你的觀氣不一定準,如果比你弱,你的觀氣就會是準的,但強弱這個概念,其實是動态的,比如現在我重傷在身,你可以傷到我,但若我恢複一點力氣,殺你甚至都不用手,所以觀氣這種東西,看看就好,不要太當真。”陳孜随口道。

“你,知道?”蘇瑤一驚。

“你這一路過來,都在看別人的頭頂,和剛剛學觀氣術的菜鳥沒什麽區別,而且你的問題也是很有代表性的。”陳孜輕哼一聲,“這和你沒什麽關系,說得難聽點,就是他的命吧。”

蘇瑤沉默。

“我也不信命,所以就算傷成這樣,也沒有自棄,修仙都是要和天地争一線生機,你看你旁邊那只斷手,都死成這樣了,還在努力不是?”陳孜安慰道,“另外,你要傷春悲秋的話,回自己屋吧。”

蘇瑤勉強笑了笑:“多謝開解,我只是覺得人生,有些太無常了。”

“死一個人而已,這就把你吓到了麽?”陳孜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麽,在十天前,離這裏不遠的東湖鎮,因為地脈變動,法陣臨時失效,整個城中十萬餘人,都全被魔修化成血水,連魂魄都收為法器,沒一個逃掉。”

蘇瑤猛然擡頭。

“三千年前的天地大劫後,世上的靈氣就變了,除非是有純淨地脈散發靈氣的地方,才可正常修仙,”陳孜平靜道,“若是野外随意修行,吸收變異靈氣,輕則經脈錯亂,重則身死道消,所以,這世間,有一點靈氣的地脈,都被占據了修築陣法,隔絕異種靈氣,守護城池,維持正常的修行。”

“但是,地脈靈氣是有限的,那麽,有資質,又沒有資源的修士會如何呢?”

“他們會将敵視能占據了修行資源的人,會用生靈的血肉修行,會搶掠城池,濫殺無辜,”陳孜平靜地看着他,“所以,如果沒有覺悟,你不要修行,否則,你會死得比當普通人快。”

蘇瑤的沉默,他意識中的修仙,并不是這樣的。

“阿瑤,這條路,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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