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生如戲

飛舟并不大,禦舟者的聲音輕易被附近的人聽聞,也讓其中擠得密密麻麻的凡人們瞬間把心提起來。

雲鶴舟是一整根巨木镂空雕刻而成的大型法器,有四十丈長,但寬不過五丈,平日都是貨客兩用,除去舟頭舟尾,便只有三分之二可以站人,做為尊貴的神仙坐架,一次乘坐一百位修士,便已經算是滿載了。

而這次,三千餘老幼便無可奈何地擠在甲板上,那算是嚴重地超載,空氣沉悶而壓抑,卻沒人敢多開口一句——或者說,他們都沒想到,有生之年,也有能坐上這仙家法器的一天。

喧嘩是不敢的,哪怕是三四歲的小孩兒,也被父母捂住了嘴,生怕驚擾了仙家,被直接丢下船去。

一名頗為秀美的年輕女子一身單衣,神色憂愁,她被擠在飛舟邊緣,這裏風景自是獨好,但修士不懼寒暑,舟上自然也無恒溫的法陣,冷風雖不入法器,高空上自然的低溫,卻還是讓船舷兩側的凡人們面色青紫,不得不和內裏的人輪換着進去取暖。

“公主,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旁邊一位老人憂愁地道,“這,還能回得去嗎?”

“回去又何呢?”月蘿衣微微搖頭,“自分封令後,各國王孫公子皆去海外,蠻荒之地占城建國,大浪濤沙,每年多少興起,又多少小國泯滅,記得清麽?”

東荒有三國鼎立,北為陳,西為晉,東為宋,周圍便是多如星子的小國,這三國要求東荒人族修士,只要在三國治下,便得在大戰之時為各國出力,凡立下功者,便可得一分封令,去周圍尋找靈脈,建立國度,若遇到危機之時,皆可向三國請求救援。

說是這麽說,可真到了危機關頭,那些周邊的小國們,不過是三國與妖魔勢力對沖的緩沖地帶,真到了生死關頭,滅一二小國,對三大國來說,又豈是什麽大事?

月蘿衣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國公主,她的國民盡數被掠走,本身雖從妖潮裏勉強逃了出來,卻因為祖傳的一件法器和本身體質遭到窺視,被一位化神修士瞧上,欲收為姬妾,那人勢大,她不得不隐姓埋名,躲入難民之中,想要趁機逃出陳國,卻不曾想,莫名其妙地被卷到這荒澤之中。

正在糾結猶疑之時,卻見遠方飛快跑來數十只巨大飛蛾,三對前肢銳利如刀劍,在陽光下反射着寒芒。

“哪裏的人,不倦城領空禁飛,不知道麽?”飛蛾對着禦舟者冷聲冷氣地道。

“這位妖仙,”只要出了城市,來到荒澤,人族的修士位自然地禮貌謙卑起來,禦舟者溫和地道,“吾等要去雲金礦村,記得曾經這裏有一大湖,做為路标,如今一時迷失,還請見諒。”

話說得溫柔,同時,飛舟周圍環繞的法陣,也達到了最大亮度,這是防禦全開的體現。

“你說那湖,被城主搬到礦村那邊去了,城主亦是礦村之主,這樣,你有什麽信物,我交給城主,否則,不能放你過去。”那飛蛾道。

禦舟者伸出手,一只紙鶴飛出,落到飛蛾面前。

為首的飛蛾用前肢夾住,飛向遠方,其他幾十只則圍繞飛舟,顯出認真戒備的模樣。

月蘿衣有些訝然:“這些妖物,素來是桀骜不馴,怎麽會有人把它們訓得如此聽話懂事?”

這飛蛾不是大妖,也就為首一只有結丹修為,在妖潮中也就是炮灰的料,只要像潮水一樣上湧便罷,素來是不會有人在它們身上下心力的。

思索之間,那為首的飛蛾很快回來了,背書一般公式化地道:“可以入內,但先警告你等,不倦城中,不可放肆,不可挑釁,不可傷人傷妖,違反者,嚴懲不赦。”

禦舟者沉默了一下:“我只是帶人前來,既然如此,送到此地吧。”

他才不是傻的,那山陽派的小師弟只是嘴一張讓人送來,可明顯這裏是有大妖盤踞的地方,他和對方又不熟悉,哪裏值得冒險去人家老巢,就這樣了,反正回去交差是沒問題了。

做下這個決定後,也不等飛蛾們回答,禦舟者立刻降下飛舟,在離地半米的地方,只見飛舟一個四十五度傾斜,用下貨的方式,在衆難民的驚慌與尖叫中,把他們一排地倒在林間空地上,不少人本能起身,又踩踏到另外的人,一時間,大人小孩的驚呼痛呼,驚擾四野,吓起一片鳥雀。

飛舟則迅速擺正方向,如利箭一般,飛快離去。

飛蛾們一時面面相觑,它們沒遇到過這種場面,真不知道怎麽辦。

倒是主首的大蛾子比較機靈,做為陳夫人一手提拔的巡邏隊長,它吩咐小弟們:“你們,看着這些人,別讓周圍的野怪物叼走了,我去禀告城主。”

“去吧去吧。”其他小弟們保證完成任務。

……

蘇瑤收到消息時,正在看顧星沉寫來的信。

信裏的內容很簡單,沒稱您呼我,省略了所有的人稱,就是寫這些人是城破的難民,城中無法安置,讓蘇瑤看着處置。

蘇瑤幾乎者想腦補出少年那想與他保持拒絕的冷漠臉色。

但很快,又來了新的消息。

“什麽,他們就這樣把人丢在荒山野嶺裏不管了?”蘇瑤着實被震驚到了。

“嗯,很有可能,他把你當成買賣人口的魔修了。”陳孜沒有什麽意外之色,“不過,他敢冒着危險把人送來,看來那個叫顧星沉的小子,在門派裏很受寵愛啊。”

“所以,現在要怎麽做?”蘇瑤忍不住皺眉,“糧食倒不必擔心,不饑米還有些存貨,那些凡人,在湖邊也可以開墾些田地生活,關鍵是那些人目前在數百裏外,我難道我要用大妖怪們把他們運過來?”

城裏的妖怪不夠大啊,要是那只化蛇沒被吃掉就好了,否則以它比火車皮還長的身子,這幾千人一下就拉過來了。

斷手感覺到阿瑤的苦惱,立刻舉起手,表示這個問題我可以解決。

“不行啊,”蘇瑤按住斷手,親切道,“您是我們這座新城的底牌,要是随便就出手,顯得我很沒有用了,所以不要急,會有你盛大出場的時候。”

或者說,他感覺到手前輩的敵人并不是善茬後,就不想前輩再輕易出面了,它越是低調,被敵人發現的可能性就越低,自己成長的時間也就越長。

這時,草從窗外探出頭來:“哥哥,你皺起的眉頭,是又有煩心事了麽?”

蘇瑤看着這明知故問的草,微笑道:“沒事,一點小麻煩,哥哥會解決的。”

草立刻扭起了葉子:“可是,草想幫助哥哥,草可以長的很大只,哥哥看看草是不是很厲害,姐姐,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和哥哥一起到草身上來哦~”

說到這,它還用天真的語氣道:“這樣啊,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陳孜神色冷淡,擡起手,從手環裏拿出一個琉璃小球,遞給蘇瑤。

蘇瑤好奇地接過:“這是什麽?”

他仔細欣賞,只見小球之中,有樓閣亭臺,小橋流水,浮于雲上,一片仙家景致。

“雲臺仙閣,只要注入真元,就能随心意大小,可浮于雲中、立于山澗、遁入海底,是我平時用的行宮。”陳孜淡淡道,“你用這個,可以把那些人,全數接回來,連住的地方都能有。”

“這可真的豪氣,”居然還可以把自己的宮殿随身攜帶的麽?蘇瑤不由得驚嘆,“那阿孜你先前為何不用?”

難道是想體會一下人間的普通人生活?

“我有傷,提不起真氣,這東西消耗甚大,不過以你的真元特異,應是能夠消耗的。”陳孜回得雲淡風輕,“送給你了,不用還我,也免得你騎個草葉去見子民,憑得丢了顏面。”

草扭在一起的葉子一僵,看看那位輪椅上的陳富美,再看看一臉對的那小球愛不釋手的哥哥,一時間有無數話想說,卻又都梗在喉頭,最後只能勉強打起精神,有些虛弱道:“那,那草就不打擾哥哥和姐姐了……”

然後也不等回答,整個草鑽入地下,沒了蹤影。

蘇瑤微笑道:“阿孜何必與草兒鬥富,也太過看得起它了。”

陳孜冷淡地伸手,掐住蘇瑤的衣襟,拖到面前:“這草兒,叫得很親切嘛?”

蘇瑤輕輕一笑,順勢湊到他眼前,近得能聞到他的氣息。

他在陳孜有些微僵的神色中,輕聲道:“那我叫阿孜時,親不親呢?阿孜~”

他的語調微微勾,像小貓爪兒,輕輕撓過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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