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極樂鳥(一)

寒冬過去之後, 春夏緊随而來。

A市,八月。

從上個月開始,A市便進入了一段極為漫長的雷雨期。

不論白天陽光多燦烈, 一到傍晚,天上便開始烏雲攏聚, 那之後,總歸會下一場聲勢浩大的雷雨。

今天的雷雨來了兩場,下午五點剛把整個城市的路人淋成了落湯雞, 這會兒晚上十點, 伴随着悶悶滾雷, 雨點又噼裏啪啦地砸落了下來。

南安路上已經沒什麽人影,僅有的人也全都躲在了一家家小酒吧裏。

離金幕獎頒獎典禮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薄暮酒吧角落裏挂着的電視還在無聲回放這一屆影帝的頒獎過程。

穿着高級定制的西裝,身量颀長的男人姿态優雅克制地接過代表着電影界至高榮譽的獎杯, 轉過身。

一瞬間,無數星光映照着男人那張幾乎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臉。

俊眼修眉,眉形銳利, 眼梢微微上挑, 在輪廓優美的臉上勾勒出些許撩人的韻意。

高挺的鼻梁, 薄而微勾的雙唇,無論是哪一處五官都美得恰到好處, 好似是被精心描畫出來的,而描畫者落筆時, 大概每一分每一秒都飽含着對他的情意。

然而明明擁有着一副如此多情的長相,男人那雙極淺的咖啡色瞳仁卻冷到像是飽含了萬裏冰川, 讓人根本不敢靠近。

星光在他的眼底閃爍, 歡呼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人群在他的身邊簇擁,他卻只是沉靜地,默然地接過獎杯,冷靜地陳述完獲獎感言,一步一步走下舞臺。

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多的情緒波瀾。

史上最年輕的金幕獎影帝,江程。

明明才二十五歲,身上卻已經融合了極其複雜的氣質,勾人,卻又讓人望而卻步,美得像一只優雅的白鷺,冷得像一塊堅硬的磐石。

但也正是這樣複雜的氣質,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尚且留在酒吧裏的一些人還在小聲讨論着剛才的金幕獎頒獎典禮,大部分話題都圍繞着江程,話語間無不是對他的崇拜和憧憬。

江程在gay圈很受歡迎,算是他們的天菜。

不過這樣一個男人,大概放到哪個圈子裏都是天菜吧。

吧臺後,宋笙聽着那些努力抑制卻怎麽都抑制不住的興奮議論聲,輕輕笑了笑,轉身将酒瓶放到了展示櫃上。

恰在此時,酒吧的大門被拉開,清脆風鈴聲響起。

外頭又是一陣悶悶的雷聲,随着門縫的開啓清晰地傳入酒吧之內。

與之一同進入酒吧的,還有一個穿着黑色兜帽衫的高大身影。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肩膀寬闊,腰腹窄瘦,兩條腿非常修長,渾身上下穿得一片漆黑,兜帽蓋住了頭,衣服已經被外頭的大雨徹底淋濕,看起來非常狼狽。

這道身影進入酒吧後就一步一步徑直往吧臺走去,不疾不緩。

酒吧內的一些人忍不住擡眼看了看,第一時間被這家夥完美的身材吸引了目光——小基佬們總喜歡高大強壯的男人。

可這身行裝實在有些詭異,這人的臉上還戴了副黑色口罩,可以說是什麽都看不清楚,因此打量者很快就興致缺缺地挪開了目光,有些人甚至對吧臺後的宋笙投去了擔憂的眼神,怕來者不善。

宋笙剛将展示架整理好,就聽到一道腳步聲停在了自己身後。

他轉過身去,一聲“歡迎光臨”還未出口,便對上了男人那雙淺咖啡色的冷淡的眼。

兜帽沒能完全遮住雨,雨滴順着男人額前的黑發緩慢地往下滑落,挂在了發梢上,欲落不落,點綴着那張冷白膚色的臉。

男人拉下口罩。

這個方才還在金幕獎頒獎典禮上接過影帝獎杯的男人,此時就站在宋笙的面前,啓唇,用那帶着點金屬質感的嗓音緩緩道:“笙哥。”

“好久不見。”

江程的到來十分突然。

幾分鐘後,二樓休息室內。

宋笙很少将人帶到樓上的休息間。

但除了聞涼、烏羊和謝竹之外,江程亦是一個例外。

看着男人用他遞過去的幹毛巾緩慢地擦着頭發,宋笙雙手環胸靠在牆邊,嗓音溫柔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江程放下幹毛巾,在頒獎典禮上被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黑發早已淩亂成一團,襯得那張本來已經顯得成熟起來的臉,又無端稚嫩了些。

要說他是個高中生,大概也有人信。

當然,只要他站起來,比劃比劃那身高和強壯的身材,這種幻覺就會立刻被打破。

江程擦完頭發就垂眸沉默在那裏。

盡管兩人已經有一年半沒見過面,甚至沒怎麽聯系過,可宋笙依舊對這個男人的潛臺詞非常熟悉。

就是不想說。

本該正在享受人生中最榮耀時刻的人竟然換了一身如此低調的衣服,雨傘也不帶地淋着大雨闖進薄暮裏來,卻什麽原因都不想解釋。

宋笙也不在意,好脾氣地問:“你二叔知道你來這裏了嗎?”

江程立刻擡眸:“不要告訴他。”

看來是和江書景有關系。

這對叔侄吵架了?

宋笙暗忖。

江程擡起眸後,便再沒挪開視線。

那雙淺咖啡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視着宋笙,直白的目光并沒有遮掩的意思。

而在接受江程這種仿佛帶上了一絲侵略性的目光直視時,宋笙也不由在心裏想着,真的是一年半沒見了。

不對,從四年前開始,兩人見面的次數就已經變得非常稀少,只是從一年半前起,這種稀碎的來往便徹底斷絕了而已。

而在這他未能全部知曉的四年時光裏,這個孩子果然已經變了許多。

不僅模樣變得更成熟更英俊,性子仿佛也變得能夠壓下更多的事,更讓人無法看透了些。

如今,也許那些影迷、粉絲,都已經比他更了解他。

就是這樣一個四年都沒怎麽聯絡過他的無情小孩,今晚卻突然跑進了他的店裏來,對他說——

宋笙揚唇,明明溫柔地笑着,語氣裏卻分明帶上了一絲戲谑:“想要在我那兒住幾天?”

江程沉默片刻,低低應了一聲:“嗯。”

而後,他看着宋笙,輕聲問:“可以嗎?”

要是江程的經紀人現在在這裏,大概會震驚一番。

因為盡管江程此刻依舊面無表情,那金屬質感的嗓音依舊冷得一批,可那語氣裏,确實是帶上了一點請求。

請求啊,他何曾見過這個男人對誰這麽說話?

這個男人對他二叔兼星娛傳媒老板的江書景都常年冷着一張臉!

宋笙若有所思,并沒有作答。

恰在此時,樓下傳來了客人的喊聲,大概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

宋笙側了側臉,站直身體說了句:“你在這裏坐會兒,我先去樓下看看,很快上來。”

剛轉過身,按上門把,他的手腕就被從後頭伸過來的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

緊接着,一股冰冷卻又混合着橙花暧昧男香的氣息籠罩住了他。

宋笙并不矮,足有一米八身高。

他依稀記得,當年初見江程時,這個男孩也不過比他略高了一點。

而如今,這家夥僅僅站在他的身後,就好似能将他整個罩住一般,存在感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

他聽到這個昔日的男孩在他的耳後,用早已變得非常低沉的嗓音說道:“笙哥,幫幫我。”

宋笙一頓。

他忽然笑着輕聲問:“你今天用的香水是‘藍色風車’?”

好像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江程過了兩秒才回答:“……嗯。”

“很可愛的男香,”宋笙笑着将手抽了出去,“很适合你。”

“乖乖坐在這裏,等我回來。”

……

下樓後才知道喊他的熟客沒什麽別的事,就是突然想再嘗一杯新品種雞尾酒。

調完酒笑吟吟遞給對方,宋笙覺得有些悶熱,擡起手将一頭長發紮了起來,束在腦後。

随後,他繞出吧臺,走到了門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兩聲忙音過後,電話就被接了起來,對方似乎有些忙亂,匆匆喊道:“喂?怎麽說啊兄弟,突然打電話給我?”

宋笙從口袋裏的煙盒中摸出一支煙,咬在唇間,一邊點燃,一邊柔聲問:“找不到你侄子了?”

“哈?什麽……”宋笙的發小,也就是江書景遲鈍了一秒,突然反應過來,罵道,“草,他是去找你了?!”

那頭的聲音更亂了,顯然,江書景正在為突然失蹤的侄子兼搖錢樹忙活。

宋笙的指間夾着煙,形狀優美的唇間吐露出一陣煙霧,很快消散在尚未停歇的大雨中。

他的語速始終緩慢,不為江書景那頭的嘈雜而影響:“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甚至不讓我聯系你。”

“哎……這,”說到這,江書景似乎也有些難以啓齒了,他道,“算了,我先過來再說!”

挂了電話後,抽完這支煙,宋笙轉身回了酒吧,上了二樓。

打開門,裏頭早已空空,哪還有那道身影。

宋笙雙手環胸,靠在牆邊,臉上沒有什麽的表情。

半小時後,江書景火急火燎趕到,彼時酒吧裏已經沒什麽人,知道江程已經溜了之後,他彎下腰按住了自己的膝蓋,仿佛快要吐血:“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走了?!”

宋笙調着酒,挑眉道:“也許你可以看看你的手機?”

江書景立刻拿出手機一看,二十分鐘前,就在他剛出發後沒多久,宋笙就打來過一通電話,只是他沒注意到!

江書景的血真的要吐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瞬間蒼老了許多!

沒一會兒,他頹喪地喝着酒把事情發生經過說了出來。

金幕獎頒獎典禮結束後理論上有一場官方舉辦的酒會,但江書景這邊剛好有一個投資方想認識認識江程,談談一部電影合作的相關事宜,他就把江程給帶走了,又叫了幾個業內朋友來,私底下找了個高級餐廳打算吃頓夜宵。

結果中途江書景就接到了助理電話,需要回公司一趟。

他想着江程也不是小孩了,應該能夠應付當下的場面,更何況席間還有一個他的老朋友在,能幫他看顧下江程,就放心地離了席,沒想到——

——他第一次如此失策啊,那個想勾搭江程的投資方不是人,在這麽多人的場合竟然也敢偷偷給江程的酒裏下藥,那之後打算幹什麽幾乎不用人說!

聽到這裏,宋笙停了停動作,看着江書景問:“你還是人嗎?江程可是你親侄子。”

宋笙語氣一如既往的柔和,而這種柔和在此時此刻具備了致命的殺傷力。

江書景哭訴:“我哪知道那傻逼是這種人,以前也沒聽到過風聲啊,要是知道的話我能把江程往他面前帶?!”

宋笙眯了眯眼,問:“江程喝了那酒了?”

“我朋友說他喝了一口好像就覺得不對,直接走了,”江書景蔫蔫道,“身體上應該沒事,但是那之後他就失聯了,也沒回家,電話打不通,根本聯系不上。”

“所以,他是覺得親叔叔想給他安排潛規則。”宋笙用最溫柔的嗓音說了最無情的話。

江書景登時抱住腦袋:“我冤枉啊!我江書景何曾讓底下的藝人幹過這種事,更別說是親侄子!”

宋笙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

他搖了搖頭,道:“你喝完酒趕緊回去吧。”

江書景揪着頭發:“可是他人還沒找到……”

宋笙:“他都二十五歲了,能照顧好自己。”

江書景垂着腦袋。

“我也會再試着給他打電話,有消息會聯絡你,”宋笙将空了的酒杯收回,說道,“好了,回去吧。”

……

十二點,最後一位客人江書景垂頭喪氣地離開。

今晚大概不會再有客人上門。

宋笙讓店裏員工提早下班,回家休息,随後早早關了門,收拾好垃圾後,打開酒吧後門。

酒吧後頭是一條小巷,小巷的路口就是三只大垃圾箱。

此時雷雨已經徹底停歇,只是那持續了兩個小時的大雨讓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積攢了不少水窪,映射着似有似無的燈光。

宋笙打開後門後,就察覺到了什麽,看向了左側。

牆邊無聲無息蹲着一道黑影,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在這裏等待了多久。

……不,時間似乎是可以計算的。

這個人大概從頭到尾就沒離開過酒吧。

而聽到開門的動靜,黑影就擡起頭來,沉默地、固執地看向宋笙。

就好像一頭無家可歸,又執拗地認定了主人一般的小野狼。

宋笙揉了揉眼角,嘆了口氣,有些失笑。

他開口,溫柔道:“好了,站起來吧,等我扔完垃圾,和我一起回家。”

四周黑魆魆的,讓人看不清彼此的臉。

江程站起身,隐于夜色之中的淺咖啡色雙眸逐漸變深。

那确實是狼一般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點哦~

這裏再宣傳下我的接檔文,大家要是喜歡可以點進專欄,收藏文章~

文名:《我是如何不擇手段吸引讀者目光的[穿書]》

陶錄意外身死後穿進了一篇撲街爽文裏。

爽文主角陸無行身為天下第一宗宗主獨子,卻因擁有天生仙骨而從小被生父囚禁,當做吸取靈力的容器,受盡折磨,遍體鱗傷。

直至二十年後,才終于掙脫枷鎖,殺光所有曾經傷害過他的人,将生父一劍刺死于飛升前夕。

從此修真界天翻地覆。

——偏偏過程裏,理應佛擋殺佛的男主角受盡了阻撓,幹什麽都不成功,殺什麽都被反殺,憋屈的不行。

讀者忍無可忍,連載一半就全跑了!

系統痛心疾首:“撲街文需要拯救,你的任務就是通過任意選擇穿成文中任何角色來改變劇情,只要劇情改得夠爽,點擊率夠高,你就可以積累積分,贏得複活的機會!”

陶錄:“ojbk,為了複活,我會不擇手段把劇情改爽的!首先,我要穿成——”

系統激動:“你要穿成男主的第一個小夥伴,和男主一起複仇了對不對?!”

然後陶錄選擇穿成男主第一個要報複斬殺的人渣龍族之王……的人渣兒子。

妖界龍族王殿之外,陸無形被小妖們重重阻攔。

如玉般的容顏,嘴角噙着的那一絲笑也輕柔無比,然而那眼神怎麽看都不似是在看活物,令人心生膽寒。

他劍指龍王,輕笑着道:“是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龍王捂着額頭,裝腔作勢地扶着妖形陶錄的肩膀譏笑道:“兒子,我剛剛聽到了什麽,是不是有狗在叫?”

陶錄歡快道:“是啊是啊!”

龍王大笑,下一秒卻就被一腳狠狠踹飛到了陸無行腳下,嘴裏發出“嗷嗚”一聲狗叫!

小妖們集體震驚,扭頭看向殿前那只圓滾滾肥嘟嘟的二世祖人渣小龍。

陶錄感嘆:“狗叫得可真響啊!”

“???”人渣龍王雙目圓睜,嘴裏狂吐一口血,“逆子?!!”

系統大為震撼,陶錄卻咧了咧嘴,悠悠道:“爽文要爽,當然不能按常理出牌喽,穿成男主的小夥伴又有什麽意思?”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直直指向陸無行,後者微微挑起眉梢,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

陶錄英姿飒爽,在殿前立下誓言:“你,今天起,我,罩了!”

後來,陸無行才知道,他身邊曾出現過無數為了他不顧一切的人,其實始終只是同一個人。

那個人近乎不擇手段地改變着他的天命,踐行着他曾經做下的誓言,将所有東西都捧到陸無行的面前。

然而陸無行最終卻緊握住他的手,啞聲道:“我其他什麽都不要了。”

“留在我身邊,不要再消失。”

“你才是我最想要的。”

ps.受會穿越許許多多的角色來改變劇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