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跳舞

吃自助餐吃撐了，時青綿第二天起床仍然正常地吃早餐，上課，吃午餐，下午上課。年輕人的好處就在于，消化能力一流，雖然連續兩天吃撐，但是正常的一天三次也沒落下，再說起吃的，也還是興趣非凡。

到了下午，聽說學校西門外開了一家火鍋店第一天三折，第二天四折，第三天五折。班裏的男生們逃課去排隊拿號牌，數學系女生少，西四444的女生們一向來是重點保護對象之一。

男生們殷勤地獻上四折號碼牌，褚文君笑納了，拉上時青綿幾個就去吃火鍋去。幾個女生到了火鍋店坐下，開始還加加減減，猶猶豫豫地商量着，要點那幾個菜。

後來發現過于天真了，隔壁四周圍的桌，人家點菜都是把菜單上所有的品種，都叫一遍。于是她們也有樣學樣，把菜單上的菜品全叫了一份，愛吃不吃呗，反正便宜。

吃到最後，又撐了。

時青綿游魂似的回到宿舍。往洗手間裏跑，那吃過火鍋以後去洗手間的滋味，不要太銷魂，小菊花火辣辣地出來，時青綿扁着嘴，眼淚都要挂在眼角了。

她抓起棉T-shirt和休閑褲換上，對宿舍裏三個興匆匆看着電視劇的人說：“我出去溜一圈，我撐得不行，消消食。”

“去吧去吧，去小廣場上跑幾圈呗。”楊穎揮手讓她去。

時青綿下了樓沿着宿舍的片區走了一圈，走到了湖邊再沿湖走了半圈，最後還真走到了校園裏的小廣場。

海市大學歷史悠久，始創于1900年，是清晚期清政府官方在海市這個當時中西方文化交彙的窗口都市創辦的大學。大學面積很大，從清晚期到現代，各個時代的建築都有。在一些不能拆除的有文化價值的建築旁邊，會改造一些小廣場，供學生搞活動，休憩或者學習。

時青綿宿舍不遠處有一個小廣場。走近一看，赫，相當熱鬧呢。竟然是一群大媽在跳廣場舞。這附近是學校的家屬區，離退休教師、教師家屬，或是在職教師都有，從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到相對年輕的漂亮大姐，都在随着音樂起舞。

時青綿停下來觀看。看了幾分鐘，時青綿心裏大喊“有毒！”，這洗腦的音樂，這魔性的舞蹈動作，跟着唱起來了是怎麽回事，手腳跟着跳起來了是怎麽回事？！

《小蘋果》舞起來了，《套馬杆》唱起來了，鳳凰傳奇跳起來了，yo，yo~~時青綿跟在隊伍後面試着跳了兩下，發現其實這種舞挺容易跳的，節奏感強，動作簡單，而且重複性強，跳起來不費腦子，卻讓人有種在音樂中釋放動能的愉悅感。

時青綿笑了，舉手投足，律動感強，動作優美舒展，跳得很開心。

不過她沒注意的是，廣場舞的隊伍裏沒有年輕人，大媽們鍛煉為目的，動起來也不追求動作多好看。突然來了個青春得刺眼的小姑娘，漂亮舒展的舞蹈，早就搶走了最前面一排的美阿姨們的風頭，甚至連最前面獨領風騷的領舞的風采都給搶了。

這個小廣場位置很好，來來往往人很多，出現了一個時青綿，廣場周圍開始圍了人，一圈又一圈的。整個隊伍像是倒過來了。時青綿站在最後的，反而才像是最前面，圍了許多人駐足觀賞。

尉曼初本來是站在人最少的榕樹底下，沒料到不多一會旁邊就圍了好多人。她走遠幾步，站到位置稍微高點的斜坡上避開人群，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那個在跳舞的女孩有點眼熟，唔，不就是那天在便利店外面看到那個嗎？

長發綁成馬尾，仍是穿着簡單的T-shirt和九分休閑褲，表情輕松愉快，露出的笑容帶着一種純粹的嬌憨。纖細的身材和占身材比例很長的腿，雖是廣場舞的動作，卻跳出一種吸引人的動感來。

尉曼初不覺地輕輕揚起唇角淺笑起來。

“你在看什麽？給你，喝口水。”這時，她身邊突然靠過來個人遞給她一瓶水，然後循着她的視線往前下方一看：“嘿，一個大學小女孩，晚上消遣怎麽跳廣場舞，這麽土俗的娛樂，也玩得下去。”

“買好水了？那去上課吧。”尉曼初接過水對她說。

“真的要去上課嗎？這教授晚上開課，上完都九點半了，太辛苦了。”說話的女子長得不高，剛剛一米六的個子顯得嬌小卻勻稱，臉長得娃娃臉，不過她和尉曼初同年，是尉曼初的好友兼經紀人祝酒。

祝酒看着年輕，因為家裏是做傳媒生意的，長期浸淫對行業熟悉得很。當年大二的時候尉曼初被中視臺挑中成為主持人，随後一炮而紅。祝酒當時正對家族中這一塊的生意感興趣，她主動找到了同為校友的尉曼初，要和她合作。

尉曼初是個性子很慢熱的人，原本并不置可否，可是架不住祝酒三番五次毛遂自薦。于是一來二去，祝酒就順勢成為了尉曼初的經紀人。

兩人從20歲開始合作，尉曼初在國外讀書的兩年也虧得祝酒的強大經紀能力，保證了她事業和學業都同時進行互不耽誤。祝酒年紀不大，卻頗有資歷，人脈很廣，是個貨真價實的社會老鳥了。

她嘀嘀咕咕地說：“你也不知道咋想的，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跑來讀什麽書。結果倒好，你推免，我還愣愣的被你忽悠來考一個。見鬼的，我放着錢不賺我在這讀碩士。”

尉曼初忍不住笑，輕聲嗔：“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呀，可以了，你是在職讀書，我又不要你幹活，你還帶薪。嘴上抱怨，你看天天穿Jk制服裝嫩，一個個的帥小夥來約你一起上課的時候，你不是挺開心的嗎。”

只見那女子一身白襯衣長柄領結，及膝淺灰色格裙，長襪配圓頭皮鞋，一身JK制服像模像樣的。尉曼初本身就是個聚光體，加上祝酒這一身打眼的裝扮，兩人已經開始引得周圍的人頻頻矚目了。

“能不裝嫩嗎？和我同級的都是大學應屆考上來的。我往哪一站老他們好幾歲。必須得嫩起來，這樣才會有人照顧。不然靠我自己讀書，我讀得下來麽我。”祝酒講得可理直氣壯了。

尉曼初淡淡笑沒說話，繼續看前方。

“你還不走？那小姑娘跳舞這麽好看嘛？”祝酒伸長脖子，然後笑：“哈，不過話說回來，倒是有一種特別的反差萌。在一群群魔亂舞的大媽中間，這樣看，那小孩兒跳起來還真是好看。還蠻有舞蹈底子的，青春洋溢啊，青春無敵呀。”

尉曼初正想說什麽。這時一曲終了了，只見幾個阿姨從隊伍最前面走到最後面，和那女孩說了什麽。然後就見到那女孩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乖乖地點頭，然後再小心翼翼地從褲兜裏掏出錢來，小心翼翼拍幹淨，整理好那皺巴巴的錢，再用一種非常不舍的表情把錢交出去。

舞蹈停下了，周圍的人散了不少，祝酒和尉曼初站的地方居高臨下又離得不遠，正好把那邊的小細節看了個真切。她點頭用一種恍然的表情說：“噢……沒錢。窮吧。那就可以理解了，廣場舞這種娛樂方式，還真是……呵呵，挺省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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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青綿是真不知道，跳廣場舞也是個江湖。誰跳得最好最風騷，誰領舞，誰站在第一排，那都有講究。她就是很歡樂地跳起來，這種上頭又動次打次的音樂搭配洗腦又魔性的舞蹈動作，果然是一種釋放多巴胺的好運動，時青綿跳得冒汗了，消食也消下去了。

“呼，呼，好好玩！”時青綿笑着撩起衣角擦擦汗。

沒想到這時音樂停了，開始收拾音響，隊伍開始散了，最前面走過來兩個阿姨。她們對時青綿說：“小姑娘，你來跳舞要不要參加比賽？”

“比賽？”那是什麽。“我不比賽，我來鍛煉的。”時青綿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們，沒搞清楚狀況的樣子很是無辜。

“我們這是比賽隊，不參加比賽不好和我們跳的。”一個阿姨說。

另一個補充說：“或者你跟着我們隊伍跳，可以繳包月費的。”

“包月費？”吓得她剛被火鍋摧殘過的小菊花一緊，中國移動寬帶包年，月套餐低至388那種包月嗎？

“多，多少錢。”時青綿小心翼翼地問。心想不能吃霸王餐，跳的這一次舞得給大媽們多少錢啊？

“5塊！”

“哦哦，”時青綿忙不疊答應：“那我交錢。”她說完咧嘴一笑。

她乖乖地低頭，一看，哦，麻了！她出來遛彎的，就穿着休閑服就出來了，沒帶包沒帶手機，連鑰匙都沒帶。

嗚，咋辦。時青綿努力維持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兩手搜進褲袋，咦，這時摸了一團東西，拿出來一看，哎喲，有幾塊零錢。就是丢進洗衣機裏和紙巾一起洗了一次，錢上面黏了滿滿的都是紙屑。

時青綿撿出那張五塊錢，小心的拍啊拍，嘴巴吹啊吹。那皺巴巴的可憐的紙幣，再加上上面黏的白白的碎紙屑。

“行，收到你五塊錢。明天咱7點開場，來啊。”大媽豪爽一收。

“呃這……好的。”時青綿手上的錢被抽走了，她本來還有點不想給，這錢洗得都有點褪色了，您拿出去買菜人家都不一定要，就這麽毫不在意的收下，她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在別人的眼裏看起來，就是她小心翼翼地從兜裏掏出珍藏的五塊錢，那錢因為太久沒用都舊了，她左拍右拍，很舍不得，最終還是依依不舍地花出去了。

祝酒知道尉曼初不喜歡人多擁擠，廣場舞音樂停了，人群一下子散了，她這才拉拉尉曼初：“走吧。”

“嗯。”尉曼初往前走去，可是她卻沒有選擇走旁邊的路，而是選擇穿過小廣場，走到剛才那個女孩站的位置。

尉曼初微微屈膝彎腰，撿起了一個小東西。剛才從那女孩褲袋裏掉出來的——唔，兩塊錢。

“怎麽了？”祝酒見原本并排走在她身邊的尉曼初沒跟上來，轉過身問她。

“沒什麽，走吧。”尉曼初清淡一笑，邁着優雅的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