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湖邊

尉曼初坐在海市大學裏那個優美的小湖泊岸邊安靜地看着書。下午的陽光已經變得橘黃,不再刺眼,尉曼初坐的長椅處有樹蔭遮蔽,陽光沒有直接灑在她身上,卻把她整個人襯托得像是加了濾鏡的風景畫一般柔美。

祝酒這個對尉曼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都忍不住看呆了下。然後感嘆,尉曼初這種人,得天獨厚,不管是在鏡頭裏還是鏡頭外,都是讓人難以忽視的聚光體。

可惜,這個聚光體現在,極力收斂自己的光芒,像一束被厚布蒙蔽了的七彩霞光。所以,祝酒現在小心翼翼地站在尉曼初身邊,明知道尉曼初生氣故意沒看見她已經來了,但也不敢先出聲打擾。

過了一會,尉曼初沒擡頭,但終究是有動靜了,她淡聲說:“說吧,你最好說個好點的理由。”

祝酒趕緊坐在她身邊,賠笑說:“曼初,我知道你已經說了不答應接工作。可是這個工作不一樣嘛。又不是電視臺節目,又不是主持工作,你又沒說不接廣告,這是個公益廣告呀!全國婦聯發起的,雖然這個不賺錢,但是這個廣告以後投放範圍很廣,上至一線城市,下至地方鄉村,都會投放。人家找根正苗紅、口碑形象俱佳的人,我幫你接下來了,不知被多少人紅眼病。這個廣告一出街,你的知名度和曝光度至少能維持好長一段時間不下降,能為你争取很多調整自己的時間。”

“你就仗着這點文字上的漏洞,所以肆無忌憚的拿捏我嗎。”尉曼初的語調冷冰,确實是不悅了。

“你就當負起責任,回饋社會,關愛弱勢群體,關注女童成長。這是一件好事呀對不對……”祝酒小聲哄她:“我保證拍攝方案在戶外,清場,沒有人圍觀,沒有人打擾你,好不好。”

“你真是。”尉曼初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好話都讓你說完了。”

“別生氣嘛,這是好事嘛。你看,我送你這個呀。”祝酒從單肩包裏掏出一個顏色極紅極漂亮的蛇果,然後再掏出一塊軟布,當着尉曼初的面拼命的擦啊擦,把蘋果擦得亮晶晶的,然後故意嘿嘿笑着放在尉曼初身邊。

尉曼初哭笑不得。有個詞叫做Apple-Polisher,引申義為拍馬屁的意思。這個詞的來歷有個小故事,大概是說以前美國的小學生們會在講臺上放蘋果表示對老師的尊敬和喜愛,有些小孩犯了小錯誤,就會耍小聰明,把送給老師的蘋果擦得亮晶晶,然後對着老師狗狗地笑,希望老師因為他的殷勤而對他的錯誤網開一面,免于處罰。

祝酒明擺着早就準備好了,先斬後奏,造成既定事實然後再來她面前送蘋果求原諒。古靈精怪的,淨是小心思。尉曼初只得笑着打她:“鬼精靈。遲早有天要被你賣了。”

祝酒知道尉曼初的性格,雖然看起來冷清疏離,離開舞臺上的時候就話不多顯得不好親近,但是其實她內心非常柔軟富有同理心,是一個值得讓人把自己的真心交付給她的人。

所以她雖然不滿她先斬後奏,但是現在這一嗔一笑,就代表了她已經不生氣了。祝酒笑嘻嘻的:“才不要,賣誰也不要賣你。你可是我手裏的王牌主持人。”

“你也真是能耐,學習這麽忙,也沒能綁住你,還能有心思折騰工作。勞模。”尉曼初忍不住為這個想法覺得好笑。

“幹我們這一行的,哪個不是三頭六臂。”祝酒不以為意地笑:“我還缺談戀愛呢。改天姐把戀愛談起來,來個學業、事業、愛情三豐收,給你做個榜樣啊!”

“唔,那也是好的。談戀愛可以有。”尉曼初沉吟着點頭。祝酒這兩年談了一場戀愛,談得極是不順利和辛苦。對方是個娛樂圈內的三線明星,一直借着祝酒的人脈和資源在娛樂圈內打拼。可是即便如此,那個人卻總是不滿足,更不肯公開關系,隔三差五地變着法子作妖,最後逼得祝酒不得不忍痛割舍感情,和她分手了。

“算啦,戀愛這種事太遠,學習的事倒是迫在眉睫。我先走了,我回我學院裏有點事。你自己在這小心點,注意點別讓人随便拍你,不然發上網搞上熱搜就不好了。”祝酒無意深入“談戀愛”這個話題,見和尉曼初把事情說完了,她也就站起來告辭了。

尉曼初微微擡手致意,和她告別。然後繼續坐在長椅上看她手中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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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青綿被走廊上偶然遇見的漂亮學姐驚得小心髒一跳一跳的,頭頂冒着蒸汽沖沖地進了系辦公室。系辦公室的老師态度相當好,見時青綿面紅耳赤的樣子,以為她是難為情。

這種欠繳學費的學生,每個人的背後,都有個讓人唏噓的故事,院系辦公室裏的老師見得多了,看這個小女孩長得那麽漂亮精致,忍不住多給了一份同情心。

“同學,不着急。坐下來緩一緩,表格給你,坐在空桌子上填就可以了。”

“謝謝老師。”時青綿乖巧地接過表格,坐在一旁填好。填好以後交還給老師:“老師我填好了,你看看有沒有錯的。”

“這樣就可以。”然後系辦的老師從辦公桌上取了兩份資料,交給時青綿:“這個你帶回去看看,有需要就填一個交過來。”

時青綿接在手上一看“勤工助學學生家庭情況調查表”,時青綿丈二和尚摸不着腦袋:???

“我不需要。”

“照例發的,可以給同學,也可以不理它。”系辦老師頭都沒擡,看起來就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

“哦。”時青綿也沒再說什麽,順手就把兩份表格塞到帆布袋裏了。

從行政樓出來,回宿舍的路上要經過大學裏的蘇州湖。蘇州湖景色優美,沿湖邊一百多年來傑出校友、教授留下題字、雕塑衆多。在九月的天氣裏,秋高氣爽,楊柳依依,橙黃色的夕陽映照在湖面泛出粼粼的波光,非常漂亮。

時青綿看得心生喜歡,沒有往宿舍的方向,而是沿湖走了起來。走了一段,她在草坪上坐下,這時望向四周的景色,視線的餘光,很容易被一個身影吸引。

最美的風景是人。這句話,時青綿在此時,才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只見那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背後不遠處是一棵大大的洋紫荊樹,落下了樹蔭,也垂下了一樹紫紅色花朵的明麗。

她的長發散落在肩上和背部,手上拿着一本書。淺色的襯衣搭配卡其色長褲和同色系高跟鞋,她看起來非常悠閑地坐在長椅上看書,但是那漂亮瘦削的直角肩、直挺的背和優雅疊放的腿,讓她看起來成為了周圍美景的點睛之筆。

這個小姐姐……是剛才那個在教學樓遇到的那個學姐吧。平時不愛注意別人的外貌,并且頗為臉盲的時青綿,總算是把這位在短短時間內見到兩次的漂亮學姐給聯系起來了。

而且,總覺得這個學姐,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呢。漂漂亮亮的,香香的,聲音好好聽的,和她說話時的語氣還那麽……可愛。

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吧……或者不是……難道像是那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那種突然覺得眼前的場景,好像以前發生過。

這種現象叫做“既視現象”,也翻譯成“幻覺記憶”,就是那種從沒歷過的事情或場景,突然覺得很熟悉,就好像自己以前歷過似的,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不能怪她開始想起這些奇奇怪怪的理論,實在是有點看走神了,于是時青綿就這麽大腦放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斜對面長椅上看書的美女瞧。還好她長得人模人樣的,不然就她那癡癡的眼神,呆滞的表情,或許還微張的嘴唇,不被人當做癡漢變态才怪呢。

尉曼初是個長期接觸鏡頭的人,在舞臺上主持的時候,對鏡頭和視線的精确把控是作為一個專業主持人幾乎養成下意識的素質。所以她對別人的視線一向是很敏感的。

她原本沉浸在書的文字裏,突然她感覺到了視線逗留在她身上,然後越來越專注。尉曼初不着痕跡地微微擡頭,轉向視線來源的方向——她看到了那個女孩。

哦,是剛才那個小女孩嘛。看這樣子,應該是從教學樓辦完事出來了。尉曼初淺淺笑笑,她們見過幾次面,那個小女孩見到認識的人,好奇地坐在對面觀察她,這算是某種人之常情吧。當你在校園裏見到某個你熟悉又不算是認識的人的時候,不免多悄悄大量幾眼。

只不過這個小女孩更像野外的小兔子一樣,遠遠地觀察,耳朵豎起,眼睛大大的,表情專注。就好像随時發現不對勁,就會受驚遁到樹叢裏藏起來。

于是尉曼初沒有打算去打擾時青綿,她只是默默調回視線,繼續回到書上。只不過過了沒一會,尉曼初發現,那個女孩的視線……好像不是在她身上。

像是一種放空的狀态,不知望向何處。尉曼初好奇地随着時青綿視線的方向,往自己的身上周圍看一看——咦!

尉曼初發現,那女孩好像在看,剛才祝酒擦得亮晶晶,放在她身邊的長椅上的那個……紅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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