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留堂

其實時青綿算是勤奮的類型。無關乎她有什麽遠大的志向或目标，就是在她的觀念中，讀書就是該好好學習，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時青綿這麽勤奮得來的優秀成績，從來不被同宿舍的同學覺得她是因為非常勤奮而得來的，而是大家都認為她是因為足夠聰明得來的。

是的，數學是一個很考驗智商的學科。一群高智商的人來一起學習，只有足夠高的智商才能讓同樣聰明的人承認你聰明。

不過時青綿想，別的同學認為她聰明而不是死讀書的原因是，她并不會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用在學習上。比如說如果早上第一第二節 沒課，時青綿每次都要睡到上課前才起床。

但是今天，還沒等大家來敲她的床，時青綿自己一大早醒來了。按着平時上課的節奏收拾書包，換衣服，吃早餐，然後就去了圖書館。

她還惦記着在圖書館能碰見尉曼初，然後讓她解答她昨天問的那道題。

可是今天時青綿憂愁了，她等了一節課，再等一節課，第二節 下課的時間快到了，尉曼初沒有來。

時青綿仔細一想，其實，昨天是她說今天一二節沒課，她會來自習。學姐并沒有說她也會在一二節課的時候來自習。是她因為在講起這件事的時候，轉換了一下概念，讓自己認為就是和學姐約定了。

邏輯的漏洞雖然是這麽分析的。可是時青綿還是不免一陣失望，因為當時講起的時候，學姐也沒說不答應，她還和她确認了一遍，“明天你有課啊？”。

她以為算是約定好了呢，怎麽知道，原來是會錯意。時青綿說不上自己怎麽會有這種類似期待，又類似期待落空而失望落寞的感覺。以前她從沒有過類似的感覺，就算是去到約見的地點，才被朋友臨時放鴿子，時青綿都是那種可以自得其樂，自己也能玩得很開心的人。

唔，到時間上課了。時青綿看看時間，趕緊收拾好東西離開了自習室。一路小跑到了教室，上課鈴就響起來了，還好室友給她占了位子，時青綿放下書包坐下來。

時青綿剛坐定，書包還放在腿上。這時，原本預期的，那個德高望重笑眯眯的小老頭子孔院士沒有來，而是進來了一位穿着得體的套裝A字裙，泡泡袖白襯衣的年輕大美女。

全班“嘩——”

然後鼓噪起來：“啊啊啊啊！”

“尉老師！”

“尉學姐！”

“天啊，尉曼初來上課！”

同學們鼓噪，但是面對着等大明星美女老師，大家都比較有分寸，只是歡呼着表達高興。而時青綿一見到尉曼初走上講臺，吓到“砰”一聲直接站起來！

“砰，啪！”凳子因為她站起來，彈回去發出砰的響聲，同時書包啪掉在地上。

這聲音，這巨大的動靜，讓全班的鼓噪一下安靜下來，大家“刷”一聲全部望向時青綿——

就像樹上吱吱喳喳的一群麻雀，會突然間不約而同地同時停下叫聲，頓時安靜。

尉曼初表情矜淡，視線落在時青綿身上，語氣就像普通的老師對待學生一樣緩和：“這位同學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時青綿把腦袋搖成撥浪鼓，然後一手在屁股後面勾下凳子，啪一聲，又迅速坐回去。

尉曼初抿唇彎起嘴角淺淺一笑：“我會擔任這門課的助教，小組讨論課和部分理論課會由我給大家上課。我是孔教授的博士生，你們課下可以叫我學姐，不過在課上嘛，你們這聲老師我應了，我們來上課吧。”

“噢噢噢！”

“尉老師我們希望你上每節課。”

“我以後再也不逃課了！”

“老師你下星期的課還來嗎？我定個鬧鐘占位置。”

學生們又鼓噪起來。面對比自己大幾歲的博士生老師和面對七十幾歲的大教授，那種輕松的氛圍是不一樣的，學生們都變得活潑。

屬于學生恭維老師的“好話”此起彼伏起來，逗得尉曼初逗忍不住多露出了幾個笑容。她一笑學生們更來勁。

課堂上氣氛熱烈，444的幾個室友們開始在下面講起小話來。

“喂，喂，你怎麽啦，剛才那麽激動。”褚文君戳戳時青綿的腿。

“她這哪是激動，她感覺像是丢魂了。”孫梅隔着褚文君看時青綿笑。

“還真是，吓我一跳，突然整個人跳起來！”楊穎也笑，時青綿坐在她旁邊，剛才把她吓一跳。

時青綿小小聲說：“不是我激動，她，她，她是那個經常投喂我的學姐！”

三人不可置信地迅速看尉曼初一眼，然後：

啊！——啊！——啊！

一個比一個升高一個音。

“噓~”

“這是地鐵站上随處可見？”

“這是記不得長相，好像長得挺漂亮？”

“我靠！”

這時尉曼初沒有理會角落裏四個女學生一驚一乍的竊竊私語，她翻開教案說：“我會先給大家一個範例，然後我會講到今天會用到的理論和演算技巧。在我講完以後我希望你們各自獨立完成推導的過程。”

然而講臺上面在上大課，講臺下面在上小課。時青綿四人驚訝得三魂丢了兩魂半，四個人聽着尉曼初上課，看着她寫在黑板上的題目，各種的“心不在馬”，都在時青綿。

楊穎忍不住戳時青綿：“青綿，如果是曼初學姐……你要不要趁機讓她多了解一下。”

“了解什麽？”時青綿有點懵。她忙着在記筆記和在稿紙上做演算，雖然她也不在狀态，但是好歹聽起課來，做起題來已經半投入了。

“哎呀，這不就正好是機會嗎，自證富裕啊。”褚文君都懂了楊穎的意思，時青綿這皇帝還不急。

“哦，對對，那我怎麽搞？”時青綿簡略地說：“我背一大堆零食去自習，結果她看見了送了我一顆橙子。”

“噗呲……哈哈。”室友們又忍不住窸窸窣窣笑起來。

“那你搞奶茶！”孫梅說：“舍得花錢喝奶茶，總是不拮據的吧。”這可算是經驗之談，孫梅本人就不會花二三十塊錢去喝一杯齁甜齁甜的飲料。

“好。”時青綿掏出手機，低頭去點奶茶外賣。一邊點，她轉頭說：“诶，反正都點了，我順便給你們都點一杯。”

雖然大家是很想喝你請的奶茶，但是，褚文君小聲埋汰：“傻啊你，學姐會以為是咱們請你喝的。你想多花點錢，那，加料吧！”

喝奶茶加料，那才是壕婆行為。

“行。”作死的加料。加奶蓋？再加個奶磚？搞點奧利奧？時青綿認真的想，再謹慎地點點幾下手機。

時青綿這溫吞的樣子，看得急性子的大東北妹子是抓耳撓腮：“唉，我幫你點。”

楊穎一把搶過時青綿的手機，把手機放在桌面下方，低下頭然後點點點，麻利下單。“成了！”

奶茶成了。可是你就不成了。

上課不專心，幾個人頭碰頭叽叽咕咕地講小話。尉曼初一邊講解，一邊在黑板上板書演算過程，她都寫完了，那幾個小女生還沒集中精神。

于是尉曼初站定，然後說：“總體的過程就是這樣，我講清楚了對吧。”

“清~楚~了~”學生們拉長音，和大美女互動。

尉曼初淺淺一笑：“那我可要考你們喲，我随便點一個同學來講一下我發給你們的題目的推導思路。唔，讓我認識一下你們的名字。”

尉曼初拿着花名冊，漂亮而大方的笑意很是吸引人。“楊穎同學。”

楊穎這會剛把手機還給時青綿，突然被點名：“赫！”

“你來說說吧。”尉曼初走下講臺，靠在講臺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啊這個，那個……內什麽……”楊穎無語。叫她講神馬講，整節課都沒心聽，完全沉浸在鼎鼎大名的大美女明星是她們的助教老師，而且還是室友最近奇遇的美女師姐這件事上。

她可是沒認真聽課，連題目都沒認真看的人，讓她講什麽？楊穎撓頭。

是人都看得出來楊穎答不上來，偏偏尉曼初也不說什麽，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課堂氣氛一時有點沉默。

時青綿心裏暗叫，壞了，楊穎答不出來确實很尴尬，可是學姐第一堂課來上課，第一次叫學生回答問題，就碰上學生完全不知所雲的，豈不是更尴尬嗎？！感覺學生超不給面子，超不捧場似的。

時青綿趕緊把自己剛才的演算過程給圈了出來，然後悄悄把自己的筆記本往身旁挪，然後低頭嘴巴不動，光發出聲音低說話：“楊穎，看這個，紅圈這裏！”

楊穎低頭看了一眼，一點就通，頓時知道了。然後她笑起來，又大聲又自信地回答了尉曼初的問題。

尉曼初輕輕點頭，沒有吝惜誇獎：“楊穎同學的這個思路非常清晰。這幾乎就是标準的論證思路了，同學們可以自己試着解決一下，現在開始。不過呢，這個題目，還有不同的路徑可以證明，所以我希望……時青綿同學，你來完成。”

“啊？”楊穎剛險險通關，時青綿又被點名了，她睜大眼睛看着尉曼初。

尉曼初淡笑說：“同樣的題目，你不要用楊穎同學的方法，而用另外一個路徑證明。可以挑戰嗎？”

褚文君小聲對孫梅嘀咕：“壞了壞了，尉老師看見剛才青綿給楊穎遞答案的小動作了，老師要出手教訓她了！”

“老師沒罵她呀。對她态度還很好呢。”孫梅小聲說。

“單獨點名讓她用另外一個方法呢，哪有那麽容易想別的方法啊……”

“那咱倆快點學習吧，搞完了幫青綿想想。”孫梅趕緊比了個噓聲的姿勢。

這時正好兩節課中間的休息時間到了，尉曼初讓大家休息十分鐘，她則就近坐在講臺後面看書。

時青綿偷偷擡起眼瞄尉曼初。仍然是那麽漂亮，仍然是氣質矜淡高雅。別人都怕看到老師，她這個下課了還偷偷瞄老師的，算是絕無僅有了吧。

難怪昨天學姐對她确認，她今天是不是有課。啊啊啊，原來是學姐要來上課啊，她居然都沒說！難怪她說今天可以解答問題，但是并沒有去圖書館。

原來是早就算好的。學姐感覺好厲害……時青綿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在如來佛祖手裏翻騰孫悟空——逃不出手掌心的感覺。

“青綿青綿，加料外賣到了！”楊穎風風火火地拎着奶茶跑進來了，砰地往時青綿面前一放。

好家夥，奶蓋堆得老高，奶磚餅幹往上一放，上面還插着兩根巧脆卷。看着就規模不小，這樣一大杯奶茶很是顯眼。

“哦～”時青綿正忙于心理活動，嘴巴湊過去吸了一大口，再一擡頭，正好看見尉曼初也擡頭看她。

“噗…”差點一口奶茶噴出來了。還好時青綿死命閉緊嘴才不至于丢臉。不過臉卻紅了。

第二節 課，尉曼初再次先講解了一下大家可能會用到的方法，做了一些指引，然後繼續讓大家推導。

時青綿一時沉浸，一時眉頭緊皺。就這樣一直到了下課。同學們陸續都完成了，把小論文直接交給了尉曼初，只有時青綿這邊沒有什麽進展。

時青綿苦惱地對室友說：“你們先走吧，我還差點，快了快了。”

尉曼初點了點交上來的本子，然後說：“大家先下課吧。還差時青綿同學。不着急，我可以等你。”

時青綿把飯卡交給孫梅讓她們幫着打包，揮手讓她們先回去。然後時青綿低頭看看自己畫得零零亂亂的草稿紙，心裏的念頭就是——

她因為搞學習搞不好，被老師留堂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