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個女人仿佛無處不在。
她怎麽可以哪裏都能進來?男廁所她都能進來,一點都顧忌都沒有,他說的話一點不好聽,她就是不要臉。
他從來沒有說錯過,從遇到她的第一次就知道。
她能有什麽顧忌,什麽東西能讓她顧忌?
想到這個莫名的問題,周景延的臉上不自覺浮現上一個嘲諷的笑,笑容雖然淡,他自認為嘲諷,是看不起陳恹的笑。
他一點也不想問,也不想知道陳恹為什麽會出現在男廁所,為什麽要把他推進來。
“ ……”
啤酒度數不高,但是太多了,滿滿一杯下去,周景延眼睛都有點花了,他剛剛想摳嗓子眼沒摳成功。
這一會酒精上頭,腦子很熱。
意識有些渙散,不想剛才那麽清明,逐漸混沌,甚至厚重,仿佛要感知旁邊的事物,要用很大的力氣,有一些失重感。
陳恹眼睛裏的男孩子變了,他的臉和脖子還有耳朵都成了紅色,比那天陳恹逗他玩的時候還要紅。
他笑,笑起來還挺好看,嘴邊的小梨渦轉瞬即逝,好像是假的,但是陳恹真真實實看到,他竟然還有梨渦。
和他本人一樣乖,從內而外散發出好學生的氣息,穿校服是不是都會好好穿,一個衣角都不會亂,整整齊齊拉着校服拉鏈,不會随随便便敞開着。
為什麽這麽不盡人意的社會,還有這麽合她心意的弟弟。
兩個人幹杵着。
旁邊的隔間傳來拉褲鏈的聲音,抽水的聲音,然後出去的腳步聲,門口洗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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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過嗎?”
陳恹先開口問,從她的話裏能聽出來幸災樂禍,周景延以為她會一直沉默,不料她開口,他的眼光鎖定陳恹,滿滿警告的意味。
周景延的意思,陳恹明白。
公共場合。
但是陳恹是誰,她會在意?她骨子裏就是沒有教養,她膽子大得很,她想要做什麽,一般都會不折手段,她也不會在乎面子。
“上回你就是這樣瞪我,還記得嗎?”
那時候她就在想,欠收拾。
陳恹越來越靠近,幾乎是貼在周景延身上,姐姐的曲線,那幾個三圍,周景延一直都記得,後面是牆,手下扶着的是抽水桶。
知道他要反抗,他不會再這麽乖。陳恹踮起腳,嘴巴靠近少年的耳朵。
“別吵,你左邊還有人呢。”
周景延和陳恹比起來,他沒有那麽豁得出去,他不能不順着陳恹的意思往下想,如果被人聽見……
這麽想,他真的就這麽安靜了。
陳恹目的得逞,眼裏都是得意的笑,她事先過問。
“景延,讓我親一親。”
陳恹聲音很小,一點也沒有居高臨下的意味了,像個鬧脾氣讨好的小女生。
什麽都把握得到位,身高差讓她有了這場對比的弱勢,仗着這個誰都想不出來,她在強迫。
“好了,我知道你會害羞。”
她也不怎麽過分,很輕柔,很細心,幫少年清理掉剛才猛喝酒之後從嘴角漏出來的啤酒。
順着他的脖子,滑過喉結,有一些順進他的鎖骨,還有他的衛衣領口,總之亂跑。
但是大部分在脖子上。
現在都到了陳恹的嘴裏,她的,舌頭上。
周景延很不好受,他不敢看,所有的一切都只靠感知,這種感覺,又讓他想到了剛才的比喻詞。
獵人抓到了獵物,獵物嘗到了苦頭。
他覺得他現在就是痛苦的,這種被人折磨的痛苦,就好像困在牢.籠裏束手無策的獵物,被人觀賞。
那個單詞,boredom。
厭惡。
還有眼下,讓他想到的peristalsis,動詞。
幾分鐘。
周景延18歲了,很沖動的年紀,會很輕易的被激起生理反應,即使他很讨厭。
但是眼下攔不住。
“周!周!”
範中淩那個大嘴巴來了,就在外面吼,沒在外面洗手臺看見周景延,進來找,對着每個廁所坑看,“媽的,你在不在啊!”
“在就出個聲!”
範中淩挨個喊,很快喊到了隔壁,左右兩邊他都看了,“沒人啊?”
周景延猛地回神,上頭的酒意被範中淩喊散了大半。
猛地一把推開陳恹,陳恹被他惱羞成怒推得倒退一步,沒站穩手肘子撞到了門鎖上。
她拉好口罩,臉又藏在口罩下面了,只剩那雙眼睛,他連她的臉都沒有看見,也看不見她賣力了泛紅的嘴唇。
“這麽不近人情?”
她說謊話,隔壁廁所根本沒人。
陳恹一出聲,周景延手指按下抽水桶,嘩啦啦沖水的聲音蓋過陳恹說話的聲音。
範中淩敲這個門,不确定問,“你在不在裏面?”
周景延說:“在。”
他的聲音啞了,臉不紅了,耳朵紅,脖子星星點點的紅,只是不明顯。?
“你還好吧?”
“自己行不行?過敏要不要去醫院?”
範中淩在哪裏坐沒多久,鄒倩在哭,施薇薇也怪他,範中淩都顧不上哄了,酒精過敏喝這麽大杯,不是鬧的,不來看,萬一出什麽事!他怎麽擔得起這個責任。
越想越怕,範中淩直接出來找人。
周景延是他連哄帶騙拐來的,今天吃他姐一大頓,廢了不少錢,要是把人整出什麽事,說不說責任,他良心都不安。
“沒事,摳出來吐了,緩一下就好。”
他真的挺難受的,扶着抽水桶彎腰,還在感冒中,不過敏,那個酒冒上來了,到嗓子眼,周景延還真的吐了。
陳恹站他後面,慢慢給他拍背。
周景延脊梁骨一僵,女人的手變拍改成順,動作很輕柔,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 ……”
範中淩在外面松一大口氣,“你沒什麽大事就好,真有事明天老乒撕了我。”
毀了一中未來狀元,真他媽成千古罪人。
“你走了,鄒倩哭了,薇薇在哄。”
陳恹可以預料,小姑娘臉皮薄,周景延下她兩回面子,她能面色自若扛過去,應付這個場面,陳恹能夠另着眼睛看她,不沖什麽,給她豎個大拇指。
哭了就沒什麽稀奇。
“外面亂成一鍋粥,但是一下就能好,我真擔心你。”
周景延說嗯,他吐好了,現在不能出去,陳恹在裏面,出去的話,名聲不要了,全都葬在這個女人手裏。
陳恹随身帶包,從裏面抽出來一包紙遞給周景延,讓他擦嘴。
看不出來是不是嫌棄,他沒要。直接撈衛衣袖口擦,陳恹看見了啧一聲。
範中淩耳朵尖,依靠着門,聽了一個不清不楚,困惑問,“什麽聲音?”
周景延咳嗽,“ 剛剛岔聲了。”
“哦。”
“……”
範中淩磨蹭在門口不走,來來回回繞了幾步,磨磨蹭蹭,語氣不太順,但是思路理順了,開口和周景延道歉。
“周,今天是兄弟對不住你,要不然你回去揍我吧,我保證不還手,哎…都怪我,搞那麽大事,你平時不說,我也不知道你酒精過敏,不然不撈你過來了,吃苦了兄弟,對不住你。”
周景延不是小氣的人,再說那會氣,也不值得這麽生氣,生這麽久的氣。
他說沒事。
“你是不是還要一會才好,外面等你切蛋糕呢,等會切了蛋糕咱們就走,我們一起回去。”
今天施薇薇在,本來就鬧得不太好看,範中淩挺喜歡他這個女朋友,周景延知道,今天大部分給他面子,待會也不想讓他搞得太難看。
不送女朋友,跟他一起不好。
周景延不想了,“我待會不去了,直接回學校,你去吧,順便幫我解釋一下。”
“你自己行不行?咱們兄弟之間不論面子。”
周景延吐了還好,他說行。
範中淩隔着廁所門,聽他聲音正常,沒什麽大問題,也就不堅持了:“好吧,那你打車回學校,到了宿舍給我發個微信。”
“好。”
範中淩走了,周景延不多做停留,他去洗手臺,按消毒液莫脖子上使勁搓,搓得皮膚泛紅,衛衣領口全部濕了。
陳恹在旁邊抱着手臂看,看他發洩一樣的自.虐.搓自己的皮膚,好端端的。
年輕嘛,氣性大,可以理解。
兩個人再沒有說話,陳恹盯着他看了一會,去女洗手臺那邊洗幹淨手。
一個在一邊,看着一點交集沒有,全然陌生。
陳恹走了,周景延沖了好久的涼水,終于冷靜下來,才想起,他還沒有轉錢的事情。
他沒有加回陳恹的微信。
就算這回陳恹折返,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口,那個錢,轉過去要加微信,開不了口是一回事,談不攏是一回事,她或許都不會收更是一回事。
周景延打車回了學校,半路就覺得鼻子塞,酒吧衛生間的洗手臺沒有熱水,只有烘幹機,這玩意沒什麽卵用。
他沖涼水洗脖子,大部分冷水灌身上了,衛衣也是濕的,貼皮膚上,晚上出來一股冷風吹,感冒本來就沒好,這一下直接遭了。
回來的車上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發昏睡。
半路跟司機說了一聲,他去藥店買了個感冒藥,藥店裏的護士大驚小怪,一聽來買感冒藥,就要登記信息填身份證量體溫。
好在他沒有發燒,藥買了,折騰一路回來的時候,範中淩還有兩個室友竟然比他先回學校。
他回去坐着沒多久,周景延走了,差不多時間那會也晚了,鄒倩沒等到周景延來,提不起興趣,大家一群人哄了她沒哭,很快切了蛋糕,祝福幾句,送送禮物,人也就散了。
明天要上課,也不敢去ktv再開包間玩,怕明天起不來被抓曠課,要記過。
看見周景延進來,範中淩忙慌慌迎接他。
見他人好好的,簡直兩手合十謝天謝地,“感謝佛祖感謝上帝,你他媽沒事就好。”
周景延提不起精神,心裏默默,表情很是無語:別帶後面那一句,更有誠意,他或許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摸到了衣服,範中淩大驚,這他媽濕成這樣套身上。
“衣服都濕啦!”
範中淩到處摸他衛衣,“我靠,哥你在偶然酒吧衛生間洗冷水澡啊!”
周景延把感冒藥放桌上,“ 沒有,剛剛吐了衣服上都是,身上一股味,全髒了,就在洗手臺洗了一下。”
範中淩拍他肩膀,由衷說,“今天真是對不住了周。”
另外兩個室友也覺得他挺造孽,紛紛投去可憐的目光,周景延抿抿唇,癱在椅子上一下子沒什麽力氣。
臉色發白,閉着眼睛休息,他剛剛說話都有鼻音,看着就虛弱。
靠邊的室友說,“飲水機熱水燒了。”
“眯一會泡藥喝。”周景延真的懶得動彈,昏昏欲睡,真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範中淩拍大腿,撈他衣櫃給他翻衣服。
“換一下,別又感冒了。”
周景延還是歇會,沒動,範中淩總不能給他換,扯他帽子叫他起來,周景延還沒給個反應,範中淩先炸了。
周景延衛衣帽子裏藏了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卧槽!”
範中淩給他翻出來,那兩個室友好奇也湊過來看,三個頭湊到一起,讀盒子上面的字。
“男士精選特大號內褲?”
“卧槽……!!!!!”
周景延睜眼,回頭,懵。
“ ?”
讀完以後,三束如炬的目光都盯他臉上,意想不到,三臉懵逼,從他臉上掃下來,停在他的腿那。
周景延,“?”
範中淩翻來覆去,“卧槽,這不是梅隴那邊家剛開的,啧啧牌子貨,鄙人有幸穿過一次,好穿,就是貴,啧啧…”
範中淩那個拿盒子甩得響,周景延沒看,聽得見動靜。
“夠意思啊周,前兩天提一嘴,知道哥們沒褲衩了,特地買來孝敬。”
演上瘾了,“嗚嗚嗚爸爸今天沒有白疼你。”
範中淩裝模作樣哭,他們就是好奇周景延帽子裏的內褲盒哪來的。
一個室友呸,“就你能穿上這型號?”
“我怎麽穿不上,作為咱宿舍唯一拔過槍的,我不比你們都有發言權!”
有女朋友真的是随時都能拿出來顯擺,這話就難怼了,兩室友大白眼賞他,切切切的聲音連續不斷。
“祝你早分。”
“加1。”
“……你倆欠揍是吧……”
“爸爸特大號激你們了。”
“能不能要點臉,這型號周身上我們不反對,你他媽自個心裏沒點數啊。”
周景延聽議論聽得腦門上青筋蹦蹦跳。
他不用看清楚是什麽。
刷一下站起來,奪過範中淩手裏的盒子,攥手裏捏得盒子變形不算,直接一下子砰扔垃圾桶。
在他帽子裏。
所以…
那個女人放的,什麽時候?他不注意的時候太多了,周景延想不起來,就覺得臉火辣辣的燒着熱。
他又想說髒話了,真的是忍了又忍,臉都憋紅了,沒憋住,憎恨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出一大聲。
操!
範中淩還維持拿着盒子被人奪走的動作,“周…沒想到你?”
周景延臉都氣歪了,整個頭頂都在冒煙,“閉嘴!”
範中淩,“……”
林惟聲老婆打電話來,說她有事情耽擱了,今天不能過來梅隴這邊,讓陳恹拐道去另一邊南城區春都路。
陳恹聽見地址,等紅路燈那會,手指很不耐煩敲着方向盤,不情願了。
“林太太,你放我鴿子不算,讓我繞這麽遠,是不知道京市的油費多貴?路有多堵?”
紅燈秒數在跳躍,78,77,76……
女人細長的手指,跟着跳躍的秒數,一下下有節奏打着。
林惟聲老婆篤定她會過來,開口就不是商量的語氣。
“陳小姐,眼下不止你忙,你看看時間,這麽晚了,我也只能抽時間在這邊見你,如果你不想見面,那下一回再見就說不好我什麽時候有空了。”
陳恹從鼻腔裏溢出來一聲嗤笑,叫她等着,幹脆撂了電話。
南城區那邊寫字樓最多,而且都是一些大公司,在京市排號的那種,一個公司占一棟樓,不分層租人。
陳恹排斥過去,是因為林惟聲公司在那邊,她老婆約那邊見面,也不避諱耳目,怕耍什麽詐。
很快她不這麽想了。
訂的也是咖啡館,位置巧,和林惟聲公司這邊的路挺繞的。
是另一棟樓公司的人會下來,大公司都講究這個,沒什麽人大業務,一般不會跑對手樓下喝咖啡,會落人口舌。??
“陳小姐比我想象中來得快,看來這件事情你比我着急。”
飛娛的續約有幾日,但是網上的輿論呗公衆號運營攪得很亂,陳恹現在是被堵到風尖浪口,不得不提前。
“你知道我急還拖?”她不打算兜圈子。“這是要變卦,還是要跟我談什麽條件。”
陳恹抽着煙,很不耐煩看着窗外跳躍的霓虹燈景。
“陳小姐直言快語是個不折不扣的爽快人,能說出來這麽爽快的話,為什麽又避諱不敢看我。是不是做了什麽違反我們當初交易說好的事。”
陳恹純粹是不想看她的臉,說實在話,可能是心虛也可能是別的,雖然這個三當得事出有因,正牌老婆默許。
但林惟聲老婆老婆是正牌,古往今來,太少有三在正牌面前立得住腳跟了,就算陳恹沒有上位的想法。
但她要斷了,林惟聲還去找她。
這說明,苗頭沒歇,也不怪林惟聲老婆坐她對面陰陽怪氣,說一些有的沒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
陳恹很不耐煩把臉轉回來,手指裏夾的萬寶路,她只吸了一小口,還有一大截在燒。
“惟聲去公寓找你了。”
陳恹和她剛,“所以呢,你是派人跟蹤我,還是跟蹤你老公。”
“我和惟聲結婚二十年,他雖然盡不全老公的責任,做不到讓我心裏真正的快活,但是他在商場上的本事,還有身家都給足了我面子,就沖這裏我林太太當得風光。”
陳恹沒出氣,平心而論,脫掉那點事情看,林惟聲的的确确是個好丈夫,業界好标杆。
“我一直以為惟聲理智,清醒,冷靜,在我眼裏他的确是這樣,但其實我想錯了。”
陳恹擡頭,對面的女人終于說到了重點。
“那天晚上回家我還沒有拿出離婚協議,他先跟我坦白,他說他對不起我,他在外面有人了,我們的婚姻難以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