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白的單戀紀事
大學畢業之後,我留校當輔導員。那年九月報道時,我的第一屆學生中,有兩個人硬生生地讓我尴尬了一把,卻也讓我印象深刻。
這年頭用電腦多了,有些字不認得也不奇怪是吧,就算是老師也是一樣,何況是輔導老師,又不是語文老師。所以我不認得也是正常的。有誰會叫這樣的名字麽?谌簌——這孩子的家長鐵定屬于為難人那一類型的。
谌簌這小丫頭本人還是挺可愛的,長相性格都是,看上去很乖,容易相處,又惹人喜歡。後來她告訴我,她家父母挺愛玩的。果不其然,把人耍着玩,是吧!
新生見面會上,小丫頭的自我介紹一鳴驚人,而我一見鐘情。
“大家好,我叫谌簌,小學開始有人叫我陳醋,我也最愛喝醋了。”小丫頭眉眼彎彎,不知從哪裏變出來玻璃瓶,咕咚灌了一口,老陳醋的酸味瞬間彌漫,好餓啊,所有人表情饑餓如一匹來自北方冬天的狼,除了一個人。
“姜無鹽!”多麽言簡意赅的自我介紹,至于本人則讓人印象深刻,貞子啊,頭發亮直黑長,劉海厚長,面無表情,不進入視線則毫無存在感,處于目光焦點時則讓你印象深刻。
後來,這兩人明裏暗裏多了兩個外號——小醋壇子和貞子第二。小醋壇子這個昵稱倒是發揚光大,全院系聞名。小丫頭性格外向陽光,令人奇怪的是,跟小丫頭走得最近的卻是姜無鹽。這一明一暗,一黑一白,成了校園中奇特的一道風景和一時的話題。
議論的人眼睛都瞎了才是真的。
如果你見過無鹽的眼睛,你會跟我一樣想法的。新生見面會上,她回頭寫名字,劉海飛揚,我驚鴻一瞥,于是一見鐘情。
我最愛嬰兒黑亮水潤如紫晶葡糖的眼睛。無鹽擁有一雙美麗的眼睛,我噗通一聲紮進去,一點水花都沒濺起。
從此我煎熬的生活開始了。你們不用譴責我什麽不道德的師生之戀,我自己早就矛盾掙紮批判了無數次了。
等我掙紮得出結論時,恍恍惚惚已是半年過後了。大不了辭職不幹老師這一行了,人家英國一師生戀,最後一方領着孩子九年之後迎接對方出獄,喜洋洋夫妻雙雙把家還。
期末将至,姜同學來學生辦公室交資料。我激動地鋪墊開場白,手裏随手拿起一份文件以搖晃壯膽,,其實我緊張得要腿發軟。
“無鹽——同學!”我不争氣地只盯着手裏的文件,想要問的話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不管了,豁出去,不就是問人家有沒有談朋友而已!
“……談朋友?……”我真是沒用,一頭撞南牆死了算了,“我是說谌簌,你不是跟她走得近麽?”
後半截為什麽這麽流利?我自我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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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無鹽想了想,又補充,“應該,我沒看見。”
我慚愧地問不下去了,多麽純良的孩子。
“那就好。”我洩氣地擺手,無鹽留下文件,彎腰轉身走了。
我再沒看文件的心思。
假期過去,郁悶了一個冬天的我,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下,心情才稍微好轉了點。然而乍暖還寒時候,春寒料峭,我遇見了無鹽同學左手一袋菜,右手一簍水果漫步在路上,怎不叫我心寒!
幾時無鹽同學洗手做羹湯,誰那麽有福!我嫉妒!
“小白老師!”迎面而來的無鹽也瞧見了我,黯然銷魂的我。忘了交代了,我姓白,具體叫什麽就不用說了,班上同學們都沒大沒小地叫我小白老師了,有幾個就省略了兩個字!
“出去買東西了?”我強打精神,都買的什麽東西!
“嗯,老師再見。”無鹽還是這麽懂禮貌。
後來我才知道,無鹽這學期開始外宿,上次提交的材料便是申請退宿的。果然有男朋友了,我就說璞玉無暇,總有天會被人發現她的美,不過早晚而已。
“小白失戀了!”我的頹廢充分證實了這一事實,引來那群目光尊長的家夥們同情的目光。小丫頭也不例外。
“小白,你是不是最近沒吃好沒睡好啊,都成木乃伊了你!”小白拿着醋當水喝,那味道讓我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要不哪天我讓人做了開胃醋溜菜讓你補補?”
真是多謝好心了,宿舍裏哪有做飯的可能,“等你畢業開火那天?”
‘小白你沒事吧’小丫頭的眼神毫無疑問地傳達着這個意思,“這學期我住外面,老早就開火了!”
真是意外。
“我現在跟人同居呢,日子可滋潤了,你看我氣色是不是很好?”小丫頭沒心沒肺地嚷嚷,也不怕被人聽見,這麽年輕可愛的女孩子怎麽就學人同居呢?
我正要以師道尊嚴好好說說她,小丫頭叽叽喳喳地連珠炮:“你不知道,無鹽的手藝可好了,我最愛她做的菜了!”
這真是一驚一乍一喜。
原來小丫頭水土不服,半年食堂大鍋菜下來,面如菜色,于是拐了無鹽在外租房了。
“小姑娘家的,住在外面要小心。”我諄諄叮囑。
“小白,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懂的!何必要戀一枝花!”小丫頭丢下這句話跑了。
我好心情地搖頭,生活如此美好,再等幾年又何妨!時光匆匆,歲月荏苒,不過四年而已。
這些年,無鹽游離于班級之外,小丫頭翩翩游戲于草叢之中,衆人芳心搖動零落。
“我有喜歡的人了。”小丫頭眼神裏是戀愛的甜蜜。
“小白——”我被拉入失戀聯盟,主席身份逃無可逃,我這老師當得,上輩子欠了他們的,掏錢包不說,還得弄腦筋安慰人。
“唉,天涯何處無芳草!”我說。
“咱就戀這一枝花!”異口同聲地堵回來了。
幾年之後,我徹底失戀時,我奉還了當初的這句話。
畢業典禮之前,決定未來擇業方向時,我還沒開口,無鹽說要留在這裏,為了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就不回南方了。
我原以為她們那裏的人即使離開最終也是要回去的,留下來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與我無關。
數年之後,我不再是老師,隐約聽說了一些事。似乎小丫頭和無鹽都沒結婚。因緣湊巧之下,出差住宿的酒店中,我見到了她們兩個,于是我明白了,沒有上前跟她們招呼。
即使距離遙遠,即使無鹽一頭中長卷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小丫頭也是披肩長發,不再是學生時代的及腰長發與俏皮短發,兩人相互倚靠同看城市夜景的剪影如此美好,怎讓人忍心打擾!哪怕兩人親昵地近乎親吻,也是賞心悅目,我們只要看着就好,看着就好。
老毛病又發,結尾流露傷感,收尾一向是我的弱項。這文原是想從小丫頭或無鹽,甚至第三場外視角寫的,能寫出那種甜美的學生氣息,但是因為不是學生已許久,加上最近喜好俏皮調子,于是選了小白的角度,似乎變得不倫不類了,到底是我的駕馭能力不夠,又不像拉得太長造成的。就這樣吧。如果換個角度,可以叫“你是我的醋壇子!”——無鹽角度。“我只是你的醋壇子!”——小丫頭角度
問:小白你到底叫什麽?
小白:總之不是白癡。
問:你真的很小白麽?
小白:你是來找打的麽?
答:小氣!我問sydney去。
小白:sydney這大後媽!
問:小白全名是?
答:其實我也不知道。
問:小白性別是?
答:我還是不知道。
驚:難道非男非女,亦男亦女?時男時女?
答: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你想,要是男的,小白很悲催,要是女的,該說是更悲催吧,多可憐!
問:為什麽要住外面?
小丫頭:夥食不好啊。
問:真的?
小丫頭:煮的。
問:到底為什麽?
小丫頭:因為一個人。
問:誰?(難道小白的邪惡用心暴露了?)
小丫頭:無鹽的宿舍裏有一個腐女,你知道的,無鹽很單純的!
點頭:珍愛生命,遠離腐女。不對,腐女對彎直是有貢獻的,你快老實招來!
小丫頭:嘁,所謂大女子,該出手時則出手,就是這麽回事啊!
從前有個小姑娘,童年很悲慘。她媽媽總是說,哎呀,你真是醜死了,我怎麽會有你這個女兒。小姑娘很難過,于是從此不肯剪頭發,劉海越來越長,頭發長度也直逼塔裏的公主。
後來小姑娘上學了,沒有人跟她玩。但是有一個小丫頭很調皮,一天撩開了小姑娘長長的劉海。
後來,小丫頭就老來找小姑娘說話,從開始的自言自語到後來小姑娘也會單字答幾個。有人嘲笑小姑娘時,小丫頭二話不說沖上去,得勝之後宣布小姑娘她罩了,小太妹風範十足。
小姑娘和小丫頭一直做同學朋友到了高考。
小姑娘要考到外地去。小丫頭發奮學習了。
以後誰欺負你怎麽辦?我餓了怎麽辦?小丫頭說,從此以後我就跟着你混啦!
小姑娘從很小就做得一手好菜,小丫頭愛到不已。小丫頭父母着三不着二,常年在外玩樂到樂不思蜀,難怪小丫頭從小精瘦精瘦。
是我跟着你混才對。小姑娘心裏想。
上大學了,小丫頭桃花運不斷,有人托小姑娘遞情書,打聽消息。
小姑娘拿着情書發呆。
小丫頭看見了,搶過情書,看見署名,也不打開,刷地撕了,“這人很讨厭!不要理他們。”
小姑娘感到抱歉,卻也像松了口氣。
小姑娘猶豫是否要剪頭發,眼前沒有遮蔽,她會心慌。
怎麽突然要剪頭發了?小丫頭奇怪。
宿舍裏有人說我可以改變形象。
你要确定的話,我陪你好了。
小姑娘最後還是沒有去。
食堂夥食之差勁不用說也知道。最近小丫頭瘦了不少,精神頭看上去有點差。
小姑娘很擔心。
我想吃你做的飯。小丫頭蔫蔫地如同七月酷暑中的嫩葉。
小姑娘為難了,這鍋瓦瓢盆沒有,怎麽做呀。
我們明年去外面住吧。小丫頭想到這點,房租什麽的我去敲詐一下老爹老媽就行。
小姑娘同意了,決定要去打工賺生活費。
于是快快樂樂的同居生活開始啦,然而日子并不長久。
小姑娘去打工,被人盯上了,有人獻殷勤,小姑娘十分困擾,她不善與人親密。小丫頭知道後沉默了,說,我要吃醋了。
小姑娘馬上拿來醋,因為小丫頭奇怪得很,老陳醋咕咚灌下去眼都不帶眨,還津津有味回味無窮。
我不要這個。小丫頭的反應令小姑娘奇怪疑惑。
此吃醋非彼喝醋也!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小丫頭覺着再不說就晚了,怎麽着也得先把人拐過來才保險,我很喜歡你,很久以前就是了,所以你不許跟其他人好!
小丫頭蠻橫地說完,心裏卻沒譜了。
那你也不會跟別人好?小姑娘其實一直想着如果小丫頭跟着人走了,她怎麽辦呢?這麽想着就心酸,她最讨厭醋這種酸酸的東西了。
好啊。小丫頭爽快地答應,心花怒放,我們說好了。
這就算确定關系了,他們的關系也沒變什麽。除了小丫頭會偷吻幾下之外,當然是刷牙之後了。
某日,是在他們畢業之後沒多久了,有人追求小丫頭。小姑娘不自信地都要暗自放棄了。
小丫頭又氣又急,你這個小傻瓜!
畢業之後,小姑娘當了老師,工作環境單純,幾乎沒有異性,她的劉海一直那樣。而小丫頭的工作性質完全相反,意氣風發,談笑風生。
小姑娘想不自卑都難。兒時母親“醜死了”的詛咒死灰複燃,不相配的念頭揮之不散。
親愛的,你好好地看過你自己麽?小丫頭捧着小姑娘的臉,臉色是從未見過的嚴肅。
小姑娘扭過臉去,她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小丫頭語氣裏帶着溫柔的命令,你可知道,我眼裏的你是如此美麗,你看見了麽?
小姑娘怔怔地看着對方眼裏細小的自己,其實是分不出美醜的,但是小丫頭的話讓她确信是真的。
親愛的,我們去剪頭發吧!小丫頭反省,其實是因為她的私心,才讓小姑娘維持着這副模樣,她有點自私不是麽?
如果想要永遠,這樣是不行的。否則自己會失去眼前的這個人,那是她萬萬不願意見到的,逃避并不是法子不是麽?所幸一切還來得及。
是的,還來得及,因為她們還年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