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親三十八口
阮綿站在桌邊, 輕抿着唇, 瞳眸漆黑而純粹, 聲音輕輕地括散在客廳裏, 只有很簡單的兩個字。
輕飄飄的,堅定卻也決絕。
“不好。”
阮媽媽愣了愣,有些不解, 想出口訓斥阮綿幾句,卻又想到今時不同往日,只好又變換了臉色。
一時間,臉上的神色十分精彩,到了最後,也只憋出了幾個硬邦邦的字,“這是為啥啊?你們兩姐妹有啥深仇大恨啊?非得弄成這樣,讓爸媽看了傷心是不是?”
阮綿的瞳眸微微動了動,瞥向餐桌一角,沒再應聲。
來龍去脈太長,她本就寡言, 說不清楚,索性沉默,雪白的指尖輕輕互相絞着, 咬着唇。
反正她沒有錯,所以不會和阮绮道歉。
至于阮绮在父母面前是怎麽樣曲解她的本意,又是怎麽描述抹黑這些事的,她也只能随着阮绮去......
嘴長在阮绮身上, 從小到大阮綿被冤枉被曲解的次數多了,她也就早就習慣了......
阮媽媽見阮綿雖然翅膀硬了不少,但性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這副油鹽不進的死樣子,不由氣得跺了跺腳。
可現在的阮綿她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好不容易盼着她回家來過年了,當然不願意把她往外趕。
畢竟要是說了什麽不對的話,阮綿又能消失幾個月,不接電話,人間蒸發。
阮綿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如果出了什麽差錯,她也是會心疼會掉淚的。
阮媽媽氣不過,也不願在餐廳和阮綿浪費口舌,進廚房去幫阮爸爸搭手去了。
阮媽媽剛進去,客廳的門鈴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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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淺淺皺了皺眉,瞥向廚房裏面,阮爸爸和阮媽媽正忙得熱火朝天,似乎全然顧不上外頭的門鈴響。
當然,主要是阮爸爸在忙,阮媽媽是不是故意不去開門的,阮綿就不得而知了。
門鈴一直在響着,阮綿猶豫片刻,還是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門從外面被人拉開,出現阮绮的臉,化着精致的妝,眼睫纖長,眼尾上挑,披散着的大波浪卷發襯得臉頰越發盈潤雪白。
她手裏提着大包小包,臉色頗不耐煩,“怎麽這麽久才開門,我——”
看到是阮綿開的門後,阮绮的話語戛然而止。
她直接将門全拉開來,側了身子從阮綿身邊走過去。
擦肩而過的一剎那,似乎還極其不悅地瞪了阮綿一眼。
“......”阮家的門正好對着樓梯間,風從樓道裏呼嘯着蜂擁而至,吹得阮綿渾身起了些細密的雞皮疙瘩,發絲全亂了。
阮綿沉默着将門拉上,阮绮已經放下了大包小包,踩着拖鞋在廚房門口和爸媽聊天說笑,完全不似剛剛瞪阮綿時戾氣十足的模樣。
不過家裏有了阮绮之後,阮綿悄悄松了一口氣。
爸媽又将全部的熱情放在阮绮身上,東問問西問問,仿佛總有問不完的問題。
阮绮也愛和爸媽聊這些,一頓飯聊個不停,眉飛色舞的,只是将阮綿落在了一邊。
阮綿又好像回到了以前在家裏的時候,隐形人的位置。
明明被忽視着,她卻感到安全感十足,比剛回來的時候心裏的那種異樣感好多了。
只是飯後,爸媽出去散步了。
阮绮原本笑着的臉色又冷了下來,一臉戾色地看着阮綿。
阮綿覺得很不自在,想逃回自己的房間。
可是阮绮卻擋在了她的門口,挑着眉看她,“阮綿,看到我今年送給爸媽的禮物便宜了不少,你是不是很開心?”
“......”阮綿發誓,她根本就沒關心阮绮送了爸媽什麽禮物,和去年相比又有着什麽變化。
“你呢?”阮绮今年回來得晚,不知道阮綿給爸媽送了什麽,“你這麽有錢,一定送了爸媽很貴的東西吧?怎麽樣?把我的禮物統統比下去,你是不是很得意?爸媽現在都覺得你比我厲害多了,出門在鄰居街坊同事面前炫耀的都是你。”
“是啊,你現在那麽能耐,一幅畫就能賣一百萬,又偷偷摸摸釣了個金龜婿,爸媽當然值得炫耀......”阮绮冷哼一聲,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她只是想不通,憑什麽以前那個一直站在她身後,默默仰望着她一切光芒的妹妹,突然就成長得如此之快,成長到了她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步。
她只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憑什麽處處不如她的阮綿,現在卻混得這麽好,輕輕松松拿拿畫筆就能賺上她一年辛辛苦苦打拼來的年薪,随随便便勾勾手就能成了她追了那麽多年連個衣角都沒碰到過的男神。
阮绮從小勝負心就很強,最喜歡拿身邊的人做比較,而阮綿作為她最親近的人,更是下意識地從小就被她比較到大。
而這二十多年的光陰裏,阮绮從沒輸過,優越感十足。
可現在,卻輸得這麽慘,簡直是天差地別,所以阮绮實在接受不了,這種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就從雲端到了深淵的感覺......
以前,是她高高在上,照拂着阮綿這個妹妹,手指間随便漏個備胎出去,就能當阮綿的男朋友,照顧阮綿一輩子。
可現在,阮綿卻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上清風與明月,而她對比起來,卻好似成了一團淤泥。
阮绮咬咬唇,實在想不明白。
明明......明明她比阮綿優秀了那麽多......
明明從小到大......她們倆身邊的人都是這麽說的......
可憑什麽......
阮绮擡起眼,聲線驟然變低,夾雜了幾乎辨別不出的苦澀,“阮綿,你知道嗎?因為你拒絕了我的專訪邀約,我已經降職了。”
阮绮看起來很無所謂的笑了笑,實際上臉上的不甘之色,卻十分明顯。
事實上,紀學坤知道她和阮綿的關系,卻沒有拿到這個專訪之後,勃然大怒,覺得阮绮肯定是無心工作随便找個由頭,要麽就是生出了跳槽的心思,所以才不願意幫自己公司拿下這個專訪。
雖然紀學坤疑神疑鬼猜測了很多理由,最後都沒有得到印證,但他還是氣不過,本來就已經對阮绮沒什麽信任感了,發生了這件事以後,他更是拿此大做文章,将阮绮撤了下來,提拔了自己的親信當副主管。
阮绮被撤了職,雖然工資降了,但是空閑的時間也多了不少,所以她今年才能趕在小年回家。
以前,她都是忙到大年二十□□,才回家的。
阮綿拿指甲輕輕掐着手心裏的肉,很輕地一下下,聽着阮绮把話全部說完後,她抿緊唇,淡聲道:“如果你想讓我接受專訪......”
話沒說完,就被阮绮冷笑着一聲打斷,“阮綿,不用你在這兒假惺惺的!”
要她阮绮靠阮綿的施舍來生活?
那她寧願不活了。
最終,又是一場不歡而散的談話。
阮綿沒有再說,緘默着關上門,拉上窗簾,打算睡個午覺。
她每天都會睡午覺,但是一般都不會給徐引默再發什麽消息。
可是今天,想起回家以後遭遇的種種,想想剛剛阮绮的冷嘲熱諷,阮綿又覺得心裏亂糟糟的。
她想了想,忍不住掏出手機來,給徐引默發了條消息。
【午安】
徐引默又秒回了她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在那邊做什麽,是不是手機寸步不離身,所以才能每次都秒回。
他直白地問她。
【徐先生:心情不好?】
阮綿挑了挑眉,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字,好像能看出花來。
沉默幾秒後,她回。
【沒有】
徐引默的回複很快,依舊特別地直白。
【徐先生:回答沒有就是心情不好。】
【徐先生:誰惹你了?我教訓她去。】
阮綿眼尖的發現,徐引默用的是“她”,說明他可能已經猜到,是誰惹她不開心了。
阮綿捏着自己細白的手腕揉了揉,然後問他。
【你知道......我姐姐是個怎樣的人嗎?】
【徐先生:不太了解。但如果你不喜歡她,我可以把她調到國外去。】
畢竟阮绮就在徐氏集團的子公司,只要徐引默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她的去留。
如果他要把阮绮調去國外,但是阮绮不願意,那她就只能辭職了。
據徐引默掌握的資料顯示,阮绮和阮綿的關系向來不太好。
所以如果阮绮惹阮綿不開心了,那他就只能采取“眼不見心不煩”的辦法。
阮綿抿着嘴唇搖頭。
她雖然和阮绮總是不歡而散,但這麽大的事情,她不敢讓徐引默就這麽輕易決定阮绮未來的路要怎麽走。
想到這裏,阮綿也不敢再和徐引默聊下去,怕他又多想些關于阮绮的事情。
于是她捏着手機,快速回複徐引默。
【我先去睡午覺了,午安。】
【你別亂來。】
徐引默勾勾唇,眸光落在這幾個字上,明明阮綿說的是阮绮的事,他腦海裏卻偏偏浮現起了別的畫面,進而覺得這幾個字即便拆開來,也帶了些勾.人的意味。
亂來麽......
他這輩子只有過一次。
一直沒後悔過,甚至慶幸着,有過這麽一次。
如果不是這一次,在還沒有得到阮綿的這無數個夜裏,他都不知道要怎麽熬。
不過......快了。
徐引默眸中掠過些勢在必得的淺笑。
他知道,他很快就不需要再靠着那一晚的回憶而熬過漫漫長夜了。
很快很快,以後的每一晚,他都會和阮綿在一起,創造些......新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