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挾天子以令諸侯(1) (1)

馬蹄聲響,洪流再度湧動,帶着勢如破竹的力量,而在洪流的前方,那随着馬背起伏而飄動的紅纓就是他們的指向。

城牆高聳,離的越近,越是覺得其巍峨的仿佛直接天際,無數的箭羽從城牆上灑落,卻被豎起的盾牌一一擋住,洪流攻勢不減,那馬上的将軍從始至終未停下馬,可無一箭羽能夠落在他的身上,待到近前,借馬背之力而上,長槍的鋒芒在城牆上擦出一片的火花,可即便城牆抛下無數的落石和滾油,也無法阻擋其來勢分毫。

“把他弄下去,把他弄下去!!!”城牆上守衛的将軍陣勢已亂,可是命令剛剛下達,那抛出的長槍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

在槍的末端,那銀铠的将軍順勢收槍,人已經穩穩的落在了城牆之上,帶血的長槍舞動,血液随之揮灑出去,已經收割了數條圍攻上來的士兵的性命。

“降者不殺。”青面獠牙的面具之後,傳出了一道低醇有力的聲音,這樣的聲音跟這樣的殺伐看起來極不相配,卻也讓本打算沖上去的士兵齊齊愣了一下。

西北軍乃是整個雍朝最鐵血的一支軍隊,其元帥今年雖不曾弱冠,可其打贏的勝仗卻是數不勝數,傳聞其夜夜食人,飲其鮮血才能成活,千軍萬馬之中取敵方将領首級如同砍瓜切菜一樣簡單。

皆是人身肉長,未見時不以為然,只以為誇大事實,當那人真的站在面前,只是一杆長槍,一柄佩劍就足以讓人畏懼不前。

“降者斬立決!”匆匆趕來的将領高聲呼和,可兵士剛剛準備動身,那将領的腦袋已經滾落在了地上,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吱呀一聲巨響,那本來是整個雍朝最堅固的城門被從裏面被打開,洪流湧入,已經有無數的士兵湧上了城池,每個人的身上都好像帶着血腥的味道,跟鮮少參與征戰的士兵們截然不同。

“降者不殺!”湧上城池的西北軍将領高聲喊道。

剛才還在猶豫的士兵左右看顧,有一人放下了刀劍,其他人也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舉起了手。

“元帥!”那将領匆匆跑到了沈醇的面前道,“宮城已被梁王把控,太子已死,元帥可要等?”

西北軍此次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入的京,可是宮城之中鬥争雙方卻是皇室中人,鹬蚌相争,漁翁得利,若是就此稱帝也未嘗不可,只需要等待即可。

沈醇揮劍,其上的血液濺落,只留劍身光潔如新,他将劍歸入鞘中道:“入宮。”

“是!”那将領抱拳領命。

“飛羽。”沈醇走到了城牆邊上叫了一聲,那漆黑的駿馬飛奔而過,城牆上的将軍已經落在了馬背上,朝着皇宮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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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尚且抵擋不住,更何況是宮門,不過數次撞擊,就已經整個垮塌了下去。

大殿之中血流成河,倒在血泊之中的王公貴族不計其數,文和帝手指顫抖,書寫的字早已不成其形。

“報!”殿外一聲長喝,顯然行色匆匆。

梁王火氣頗盛:“什麽事?”

“王爺,西北軍已攻破宮牆,正朝正殿殺來!!!”那通報的士兵說道。

“這麽快!”梁王呼吸一滞,沒忍住咽了口唾沫,“破城之時為何未報?!”

“西北軍破城,未用一刻!”那通報的士兵道。

城牆如此堅固,箭羽齊備,易守難攻,即便是十萬兵士攻城,也得死傷無數方可破城,可西北軍竟然未用一刻。

城牆未用一刻,這宮城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地!

梁王手指抖動,深吸了一口氣揪住了文和帝的領子道:“你就是在等沈醇是吧,即便他速度再快,看能快的過臣弟的刀麽?”

他的刀架上了文和帝的脖子,看着上面出現的血痕道:“快寫诏書!”

“多行不義,必自斃。”文和帝卻是驀然笑了出來,“你殺了朕又如何,還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诏書一下,我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他沈醇不過是亂臣賊子罷了,你不寫……”梁王的目光從尚且活着的王族之間掃過,他直接放下了文和帝,幾步走下臺階,從跪着的皇後懷裏扯出了一直護着的孩子,刀已經架上了他的脖子,“這可是皇兄你最後一個孩子了。”

“飛白,飛白!”皇後驚慌,想要去争奪,卻是被梁王一腳踹在了心口處,直接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母後!”那孩子試圖掙紮,白皙的脖頸卻是劃出了一道血痕。

他掙紮太大,梁王幹脆舍了刀劍,直接一把掐住了那孩子的脖子看向了文和帝:“聽說皇兄最疼幼子,最後的子嗣要是絕了,不知是誰多行不義呢……”

“鳳茂德,你不得好死!”文和帝寫着诏書的手顫抖不已,即便渾身冷汗,筆跡卻是未斷,直到最後一筆落下,已經面色慘白,“朕寫完了!”

“還有禦印呢。”梁王看着他,語氣之中已經難掩激動。

禦印一下,一切皆成定局,妻子兒子連帶着他只怕都不能活,文和帝長嘆一聲,看着尚且年幼的幼子道:“朕可下禦印,但你要留下飛白,不可傷其性命。”

“好。”梁王迫切的應了。

外面兵戈交錯的聲音已經響起,文和帝看着面色已經帶些青紫的幼子,從龍椅一側取出了藏好的玉玺,按上了紅泥,雙手捧着堪堪停留在了那聖旨的後方。

禦印正要落下,梁王的手收的愈發的緊了,激動之意難以言表,那孩子張着嘴呼吸不能,卻是從窗外飛進了一支箭羽,帶着破空之力,直接沒入了梁王的太陽穴。

血液未流,梁王的雙目已經放大,似乎帶着不可思議,卻又無可奈何的控制不住身體倒了下去。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連正捧着玉玺的文和帝都愣在了原地,直到殿門被破開,殿內的安靜才被打破。

兵士湧入,剛才還舉着刀劍的士兵皆是仿佛沒了頭的蒼蠅一樣,難以抵擋那強而有力的入侵。

“降者不殺!”将領高聲呼喊,抵擋的士兵紛紛棄劍。

非是不想抵抗,而是不知抵抗為何。

殿門大開,一切好像見了天日,提着劍的銀铠将軍從外踏了進來,他身後負着長弓,盔甲之上早已沾染了血液,面具青面獠牙,如同鬼神一般,也讓殿內的氣氛重新緊繃了起來。

鳳飛白落在地上,咳嗽着喘着氣,看着那高大的身影逆光而來,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父皇口中所說的天神。

“陛下,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沈醇單膝着地,盔甲發出碰撞的聲音,卻好像诠釋着一切的塵埃落定。

文和帝看着下面跪地的将軍,心口懸着的氣一松,只來得及說一句“起來吧”,就直接暈厥了過去。

“太醫,傳太醫。”伺候的公公連忙高聲呼喊道。

“陛下!”皇後從地上被攙扶起來,手足無措的沖了上去。

一切重新變得混亂了起來。

【521系統發布任務,任務一:作為原主活下去;任務二,斬斷鳳飛白和窦昀之間的紅線。】

宮人們被放了出來,屍體被一一蓋着布子擡出,血液被水沖刷洗淨,文和帝躺在床上被一群太醫診治着,王公親貴的華服一如既往,只是圍在殿外的兵士和濃郁的散不去的血腥味都讓陰影持續籠罩着。

沈醇并不在殿內,而是看着那些投降的士兵被關押起來,往來總有人彙報着消息,京城整頓也都要由他來辦。

“殿下忍着點兒痛。”宮人給鳳飛白包紮着脖子的傷口。

“嗯。”鳳飛白仰着脖子,目光卻從殿外高大的身影上掃過,然後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父皇,“父皇怎麽樣了?”

“陛下定然會無事的。”宮人說道,“殿下放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蒼老的咳嗽聲從床上響起,殿內人已經跪了一地:“陛下。”

“讓,讓沈醇來……”文和帝的聲音有氣無力。

“傳沈元帥進殿!”公公高聲呼喊道。

“元帥。”殿外的将領傳呼到了沈醇,“皇上讓您進去呢。”

“知道了。”沈醇伸手覆上了面具,将那東西摘了下來,放在了一旁将領的手中,然後踏了進去。

皇帝所居之處,不可佩戴刀劍,可他武器未卸,卻是直入其中。

沈醇方才殺入殿中的威勢讓殿中人無一人敢言,只是有人偷偷打量,卻是愣神在了原地。

初見時青面獠牙,猙獰恐怖,如今他雖一身殺伐,可是眉目俊美,竟是讓人無一絲瑕疵可挑,銀铠上的血液被擦了幹淨,竟是襯得人恍若天神,判若兩人。

“陛下,臣在此。”沈醇單膝跪在了床前。

文和帝已經脫去了朝服冠冕,只着裏衣靠在軟枕之上,看着沈醇的身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在看到其面龐時目光之中有些訝異,卻又轉為了理所當然:“果然不愧是沈威的孩子。”

他的手握的極緊,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

沈醇任由他抓着道:“陛下吩咐。”

“朕今日遭橫禍,幾乎子嗣斷絕,只留一子,名飛白,立……立為太子,你……你要輔佐他登基為帝。”文和帝每說兩句,都要歇下喘上兩口氣才能繼續言語。

“陛下,此時不妥,十六皇子如今不過八歲,怎能當這天下之主?請陛下為天下做打算。”一位老臣匐地,其他人皆是跪地。

“朕只餘一子!飛白……過來。”文和帝喚道。

鳳飛白站起,在床前跪下,尚且稚嫩的小手被文和帝抓着放進了沈醇的手中:“父皇?”

“陛下三思!”有老臣呼喊道。

“十六皇子為中宮嫡子,如今又為長子,按照律例,合情合理。”一道年輕的聲音說道。

沈醇看了過去,卻是看到了那一身朝服,俊秀風雅的青年丞相。

窦昀。

原世界線中也有梁王逼宮一事,且事情還是成了,文和帝子嗣幾乎斷絕,唯有一子鳳飛白在窦昀的力保下勉強留了下來。

只因絕人子嗣,絕對是遺臭萬年的事情。

但梁王登基,鳳飛白嫡子之身只會萬分尴尬,且待新帝反應過來,只會後悔沒有斬草除根。

百般挑刺折磨,只想讓其悄無聲息的死去,但鳳飛白還是隐忍長大了,一身鋒芒盡藏,像是一個傻子一樣長大,看似渾渾噩噩,實則卧薪嘗膽,韬光養晦,終于重新奪位,登基為帝。

而在其中唯一陪伴教導他的,只有右丞相窦昀。

帝王将相,君臣相得,本是一段佳話,合該流芳百世。

奈何感情變質,竟是隐晦之中生出了一段情,既是兩情相悅,在一起也無可厚非,但鳳飛白的情卻讓窦昀走向了死路。

帝王之情難得,但在窦昀這樣博覽群書,立身君子的人心中帝王之情合該給女子的,一旦沾上了斷袖分桃的名聲,只怕要遭天下人的恥笑。

帝王為此不娶妻生子,更是大不孝。

帝王一再相邀,為正一身清名,窦昀吊死在了寝居的房梁之上,只為全帝王名聲。

君臣相得還是君臣相得,只是這段感情走到盡頭,卻是以悲劇收場。

世界線記錄到此結束,沒有後來,可有人後悔,也就因緣巧合成為了斷緣組的任務。

“窦愛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文和帝抓緊了沈醇的手道,“沈醇救駕有功,朕特賜尚方寶劍,上可斬親貴,下可斬貪官,封一字并肩王,封號……翊,輔佐幼主登基,在其掌政之前,可代為執政。”

一字并肩王,又許攝政,看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卻是将朝政全部托付。

“陛下……”有臣子想要說話。

文和帝直接呵斥道:“朕意已決!”

他看向了沈醇道:“朕時日無多,與皇後伉俪情深,即便到了地下也想舉案齊眉,朕若去了,皇後也随同而來。”

【宿主?】521有些疑惑。

【他在消我的疑心。】沈醇笑道。

西北軍掌握宮廷,無人敢犯,他若想稱帝,只需殺盡所有人,再推到梁王身上,大事可成。

可偏偏文和帝托付中宮嫡子,以高位試圖架住他的野心,又怕鳳飛白的母親在,會讓他控制不住,連皇後也要帶走。

如此退讓,卻也是為了保住雍朝的這口氣,免得真的落在了異姓人手中。

看似糊塗,實則深謀遠慮,有大義在,他沈醇敢謀逆,就是亂臣賊子。

雖然他對皇位并沒有什麽興趣,那可是天底下最辛苦的差事,看似權傾天下,實則鎖盡一生的自由,但敢算計他,就要承擔算計的後果。

文和帝話一出,搭在沈醇手上的小手震顫,鳳飛白拉住了文和帝的胳膊震撼至極道:“父皇……”

“臣妾願意跟随陛下前去。”皇後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行了大禮。

“母後……”鳳飛白的眼角閃着淚光,眼眶紅的厲害。

不論他後來如何的籌謀算計,登上帝位,如今也不過是八歲的稚兒。

文和帝老年得子,且是中宮嫡子,自然愛惜非常,只恨不得将天下的珍寶捧上,如此寵愛,也讓這孩子的眼睛并未沾染上任何宮廷之中的污濁,一雙眼睛像是無人可至處的水一樣清澈透亮。

他年幼受盡寵愛,後來卻是失去了所有寵愛他的人和一身榮華,只能在黑暗之中踽踽獨行,待榮登帝位,卻是連唯一扶持之人也選擇了離開。

帝位高寒,卻留下了一個心落進無盡黑暗的帝王。

可文和帝如此拍案,無一人再敢求情。

“陛下,十六皇子尚且年幼,還需要母親照顧,請陛下憐惜幼子。”沈醇開口道。

他只負責剪紅線,可不負責帶孩子,即使這個孩子看起來十分的漂亮招人疼。

沈醇開口,鳳飛白驀然轉向了他,強忍的淚水卻是刷的落了下來,滴滴答答的順着下巴落了下去,小小的身體被小巧的朝服包裹,卻仍然可見那微微的顫抖。

文和帝卻是驀然笑了出來,呵呵笑了兩聲,長嘆了一口氣道:“那就如……愛卿所言吧。”

他靠在軟枕上,呼吸已經有些微弱,卻是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鳳飛白的頭道:“要聽話……”

“兒臣謹記。”鳳飛白抽噎着說道。

“如此……朕……”文和帝深吸着氣,卻是好像連這個動作都讓他無力至極,有些混濁的眼睛緩緩閉上,搭在鳳飛白頭上的手落了下去。

太醫上前探脈,跪地道:“皇上駕崩了。”

一時之間哭泣聲響起,皇後膝行過來,伏在床邊痛哭出聲,鳳飛白拉着文和帝的手,他見過了生死,也明白駕崩的意思,悲傷之情更是難以掩飾。

帝王駕崩,新帝即便靈前即位,以日易月,也需要守孝36日才能夠舉辦登基大典。

一切典儀都是按照以往的規矩辦的,只是新帝年幼,尚未登基之前,動心思者卻是不少。

文和帝的兄弟不少,除了梁王,還有其他數位親王,入京時也都是帶足了精兵。

巨大的靈寝,穿白衣跪拜者不計其數,卻也顯得那領頭跪拜的孩子格外的嬌小。

八歲,對于普通孩子而言,還是一個招貓逗狗,到處闖禍,不知輕重的年齡,但對于帝王家,卻是必須懂事起來。

守孝前三日,水米不食,連大人都未必扛得住,更何況是一個孩子,但鳳飛白跪在那裏,卻是不發一言一語,也不曾食一粒米。

“飛白這孩子,也該吃點兒東西才好,這麽餓下去,皇兄在地下也不心安啊。”淮王一身麻衣跪在旁邊,取出了懷中帶進來的糕點說道。

餓極的時候,即便只是吃無味的饅頭也是極好的,更何況是糕點。

鳳飛白看了一眼,蒼白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不必了,皇叔不可在父皇靈前如此。”

“皇兄去世,皇叔也該照顧飛白一二。”淮王說道,“就吃一塊。”

“皇弟不要壞了規矩。”皇後護持住了鳳飛白幼小的身體說道。

“如今皇兄殡天,新帝尚未登基,這親族之間的事,皇後娘娘就不必幹涉了吧。”淮王冷笑了一聲道。

“的确如此,後宮确實不可幹政。”另外一邊的齊王同樣開口道。

文和帝若無子嗣,新帝登基之人便可從宗親之中選擇一二,曾經的奪位失敗者,如今也是擁有取得帝位的機會的。

皇後抱着鳳飛白的肩膀,一瞬間有些無助,與親貴進行口舌之争,只會失了體面。

皇後雖為中宮,幼子雖即将登基,可無勢力的主子,照樣會被臣下欺辱。

狼子野心,公然昭著。

“臣倒是不知,藩王何時可以公然過問朝堂之事了。”一道含着笑意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讓幾位藩王紛紛扭頭。

青年同樣身着麻衣,以麻繩束腰,可他身量極高,即便不穿盔甲,不配刀劍,那副面孔也讓幾個藩王目露遲疑。

沈醇此人雖然年輕至極,可是看一個人本事高低又豈能以年齡一概而論。

西北之地,蠻族擾邊,生于馬背之上,又個個強壯,全民皆兵,每每燒殺搶掠後便深入草原,即便數萬大軍鎮守邊關,也每每無濟于事,是雍朝數位帝王最為頭疼之地。

文和帝時沈威将軍駐守邊關,才緩解一二,只是蠻族狡詐,沈威被暗箭所傷,軍事緊急,其子沈醇臨危受命,卻是所向披靡,數年來西北邊關太平無事,蠻族無一敢犯。

這些憑的自然不是沈醇過人的樣貌,而是那戰無不勝的戰績。

西北軍虎狼之師牢牢在握,不到一刻便攻破京城之地,絕不是好相與的。

可皇位這麽大塊肉,沒理由放在嘴邊還不想咬上一口的。

“沈元帥說笑了,陛下年幼,凡事難以兩全,我等身為皇叔,自然應該輔佐一二。”齊王說道,口氣卻不如之前一般跋扈。

“原來如此,諸位王爺此次回來,是想長留京城了?”沈醇看着他們悠悠道。

這個時代的人喜歡言君權神授,但沈醇的觀念中,帝位乃是能者居之,想要改變封建制度可是一件相當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他無意改變,卻也不想給這天下選一位昏君,讓百姓身受流離之苦。

這幾位親王但凡有一位能靠得住的,沈醇都不會反對其登基為帝,只可惜只封地內民不聊生之事就數不勝數,只想着吃肉,卻不想付錢,天下哪有這樣美的事情。

沈醇此話一出,幾位王爺紛紛愣住了,長留可不是只有一個意思,一個是登基為帝,另外一個則是……長眠此地。

話語戛然而止,淮王覺得實在擱不下面子,勉強道:“元帥何意?”

“先帝親封臣為翊王,雖不同于諸位王爺,但尊號已定,諸位王爺請慎重。”沈醇走到了靈前,撩起衣袍前擺跪下,一舉一動絲毫不見武人的粗魯之氣,反而像是這京中長成的顯貴之子,只是他的話卻讓幾人紛紛背後一寒,“活着不好麽?”

話語輕描淡寫,目光也并無殺氣,幾人卻是紛紛凝神屏息,淮王想要說什麽,卻被人拉了一下,再不敢言。

沈醇手中占着大義,權貴加身,又有雍朝最厲害的一支軍隊握在手中,還有先帝親賜尚方寶劍,即便面對親貴,也可先斬後奏,權勢滔天,與登上帝位只差一個名義,若是敢惹,只怕禍及己身。

“皇兄果然聰明。”淮王憋到最後只憋出了這麽一句。

幼子登基,的确有無數人不服,但有沈醇在,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只是待新帝長成,這權勢滔天的攝政王,只怕也會首當其沖。

他們就等着看這個人從雲端跌落的那一天。

“能得淮王如此贊譽,先帝心中必然甚感安慰。”沈醇輕笑一聲道。

“翊王的确是年少有為,只是還是要有所防備才行,以免養虎為患啊。”齊王別有深意的說道。

這一句讓皇後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緊了一下,今日之事,她終于明白先帝的用意,有沈醇在,她的兒子才不會被這群狼分吃掉,可沈醇又哪裏是好惹的,先帝許以大義,确實能讓他暫時按捺野心,但前有狼,後有虎,以後的日子他們母子只能提心吊膽的過了。

“多謝王爺提醒。”沈醇的神情帶着不以為意。

幾位親王眼神交流了幾下,也只以為他是年少氣盛。

守孝三日結束,諸位親王都被扶回府中休養,那一直跪着的孩子卻是直接倒地,面色青白,吓得皇後連連叫人。

“将人放平了。”沈醇開口道。

他并不贊成這麽小的孩子受這種罪,孝在于心,盡心即可,但這個時代就是有如此禮法,新帝必須遵循。

皇後手足無措,連忙将懷裏的孩子放在了地上,沈醇伸手解開了鳳飛白的衣領,将其頭偏向一側,手搭在了脈上,另外一只手則掐上了人中的位置。

“飛白,飛白,你醒醒!”皇後手足無措,“王爺,他到底怎麽了?”

“餓暈的。”沈醇手指點下數道穴道,在那小小的身體驀然一松的時候,吩咐宮人取來了淡糖水,“喂他喝下。”

鳳飛白緩緩睜開了眼睛,身體和聲音都有些軟綿綿的:“母後。”

“先喝些水。”皇後端着糖水,将兒子扶起喂着。

鳳飛白捧着碗,有些無力的依靠着皇後的懷抱,捧着小碗認真喝着。

沈醇則是立在一旁看着。

皇後雖已至中年,可是養尊處優下,只有頭發多了白發,仍可見當年傾國之色,諸位親王雖是想要謀權,心思不正,但皆是長的五官端正,想來文和帝年輕時也是生的豐神俊朗。

兩位至親如此,鳳飛白也是承襲了兩位所有的優點,小巧的臉龐,微卷的睫毛,眼睛生的精致有型,鼻翼小巧,雖是唇色發白,帶着幾分雌雄莫辨,可他是因為年齡小才會如此,五官生的好,待日後長成,自會有男子的英氣。

小小年齡,已見日後風華,長的好看讨喜,也難怪文和帝偏疼幼子。

鳳飛白喝完了糖水,仍是周身無力的靠在皇後懷裏,皇後放了碗,連連向沈醇道謝:“多謝王爺救命。”

“臣只是盡人臣本分而已,當不得皇後娘娘這句謝。”沈醇看着那看過來的小皇帝,對上那漆黑的瞳仁笑道,“陛下安歇,臣告退。”

他轉身離開,來去潇灑,來往之人無不恭送,鳳飛白目光追逐,只覺得若是日後能生成那樣的人,似乎才配得上這帝王之位。

太醫匆匆趕來,又折騰了數個時辰,直到鳳飛白寝殿躺下,只剩皇後在床畔握着他的手溫柔叮囑道:“飛白,你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都要韬光養晦,知道麽?”

鳳飛白看着她,開口道:“母後,翊王會害我們麽?”

“母後不知,但如你父皇所說,不能反抗他之前,就要聽他的話,不要惹惱了他。”皇後溫柔叮囑道,“只有活下來,才有來日。”

“兒臣明白了。”鳳飛白攥緊了她的手指道,“兒臣會聽話。”

他長在深宮之中,陷害算計看的不少,沒有了父皇的庇護,他作為男兒就要保護好母後和自己,即使他心裏極為仰慕那人。

兩次相救,行事不疾不徐,說話時溫和從容,卻讓他人不敢擅動,即便是父皇,也從未有過那樣的氣勢,可那人同時掌控着他和母後的命運,所以他要聽話。

守孝三十六日,先帝起靈葬入陵寝之中,登基大殿之上群臣皆備,只是以往只是皇帝一人踏上那極高的位置,這一次卻是要由翊王牽着手帶出。

一切皆備,禮樂之聲響起,鳳飛白站在正門之外,緊張異常,正手指緊捏衣擺時,卻是聽到了身後齊齊跪地的聲音:“翊王千歲。”

鳳飛白轉身,正對那人,一時之間瞳孔放大,只留滿目的驚豔。

“陛下,走吧。”沈醇朝着年幼的帝王伸出了手,在那小手遲疑搭上時明顯感覺到了其上的汗意,他收緊了手,将那手握在了手中。

溫暖幹燥的感覺傳遞,鳳飛白仍然記得母親所說的要聽話,要韬光養晦,可此時只剩下滿心的心安。

禮樂之聲響起,群臣跪拜,青年牽着幼帝逶迤而行,步伐似有放慢。

青年未及弱冠,可身量極高,身形修長,一身黑紅親王服制,着親王發冠,長發垂于身後,其中落下兩條發纓,綴珠飾,當真是華貴萬分。

雍朝以黑為正,紅為貴,即便是天子朝服,也不過是這二色,但即便天子袍服更是顯貴,那個子不過沈醇腰間的小皇帝與其對比起來,也像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頑童。

“陛下請上坐。”沈醇牽着那冒着汗的小手踏上了臺階,在龍椅前停下時松開了那只緊緊攥着他手指的手。

鳳飛白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拎起了袍服踏上了最後的三階。

那一眼雖是含着求救的意味,卻是一瞬就收了回去,尚且稚嫩的帝王拎起了袍服,緊咬着牙走上了那最上的帝位,龍椅頗高,他坐上時甚至用手撐了一下這才坐定。

寬大的朝服,十二毓的流冕,再加上那格外大的龍椅,都讓那孩童顯得格外的嬌小。

【我是不是太殘忍了?】沈醇看着帝王緊繃的身體和神色問道。

【按照人類的年齡劃分,小皇帝還屬于幼崽,宿主可以多關注一下兒童的健康成長呢。】521建議道。

它雖然是系統,可是也有懵懂的時期,不是知識懵懂,而是感情懵懂,系統也是有神智和感情的,在它很懵懂的時期,也是有高級系統引導的,即使第一次做任務,宿主也超級可靠,一想想小家夥孤立無援,就覺得很可憐。

“翊王請坐。”鳳飛白還記得教過的禮儀,即便心中緊張萬分,也還是開口了。

“多謝陛下。”沈醇落座于帝位左側。

帝王面前,臣子皆是站立,雍朝以左為尊,左側設尊位,乃是無上的榮耀。

新朝初開,一應禮儀布置皆要公布,小皇帝以辰元為號,因其年幼,宮中并無妃嫔,先帝妃嫔有子嗣者遷居行宮,無子嗣者出家為尼,一應宮宇清空,皇後封為太後,一切事務皆是聖旨頒布,可朝堂內外都知這樣的旨意是出自誰手。

新朝三日,一切塵埃落定,并無錯漏之事,讓一些固執的老臣想要提出異議都是不能。

只是沈醇攝政,到底還是有不少的反對之聲,理由是: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京城周圍借此生事者極少,倒是諸位親王封地有起義之事。”梁文棟彙報道,“元帥,可要派人鎮壓?”

他是沈醇的親随,一路跟随,凡是關系重大之事總要經過他手。

“挑唆者查到了沒?”沈醇問道。

“查到了淮王府的人,您将諸位親王扣押京城,想來他們是急了。”梁文棟說道。

“急了好,派人把挑事的人抓起來,替換當地将領守衛。”沈醇說道。

集權有集權的好處,政令下達,無一不通,不會有人有異議,這也就是歷朝歷代帝王喜歡削藩的理由了。

“是。”梁文棟道。

“另外一份名單呢?”沈醇問道。

梁文棟将名單捧了上來,眉宇皺的很深:“元帥命臣徹查,各地所查貪官……兩千餘人,朝中也有要員。”

雍朝很大,各地官員更是極多,但是兩千餘人,一旦清理起來,絕對是傷筋動骨。

文和帝年輕時自然勵精圖治,可是年齡大了,殆于朝政,也使污穢叢生,這就是集權的不好之處了。

“全部抓起來。”沈醇取過了玉玺,在書寫完聖旨後按上了禦印,輕輕的說出了一個字,“殺。”

梁文棟接過聖旨的手抖了一下:“全部?”

“全部。”沈醇起身說道,“蛀蟲如果不徹底清理,就會反複侵蝕朝堂,殺了,一個不留。”

“是。”梁文棟低下了頭。

新朝第七日,陛下發兵鎮壓各地起義,挑唆者格殺勿論,百姓則給予安撫。

同日,朝堂內外抓捕官員兩千餘人,罪狀公布,陛下下旨,斬立決。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可民間卻不見反對之聲,反而大贊明君者不計其數。

“此事諸位可還有異議?”沈醇輕聲詢問道。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天子一怒,浮屍萬裏,攝政王當政,看着是一副天生的笑模樣,可就在他們以為邊疆之地的事情是謠傳時才露出了這樣殺伐果斷的一幕。

此子殺心,果然極重。

朝堂之上寂靜,再寂靜,連龍椅之上的鳳飛白都是攥緊了手指,兩千多人,一朝殺盡,可是那些都是擾亂天下之人,該殺!

他若下令,也會如此,只是由他來辦,卻很難确保所殺之人無一錯漏。

朝堂一側窦昀驀然深吸了一口氣,出列跪下道:“陛下,臣有異議。”

“右相有何異議?”沈醇問道。

窦昀沉了一口氣道:“我朝官員例來有章法,若是一次性清除,只怕各地會出問題,臣建議輕者處罰,重者殺,輕重有別,才能使朝野皆服。”

窦昀的話擲地有聲,只是話語落下,之前的寂靜又重新回歸,無一人出列附議。

窦昀捏着笏板的手微濕,他雖年少成名,登上高位,可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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