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挾天子以令諸侯(5) (1)
“為何?”沈醇開口問道。
鳳飛白擡頭看他,眸光中有些疑惑:“什麽?”
“陛下為帝,這天下原就是陛下的,臣下掌軍隊,上掌朝政,事事都要過問,說一句觊觎帝位也是有的,如此亂臣賊子,按照歷朝的慣例,即便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陛下不僅不想殺臣,反而還心懷愧疚,為何?”沈醇看着他淡笑着問道。
他的目光并不銳利,可鳳飛白對上他的視線,就好像心底所思所想皆暴露在他的面前一樣。
為何?自然不僅僅是因為仰慕,而是因為傾慕,不知從何時開始,眼裏心裏便只容得下這一人。
母後不是沒有想過讓他迎娶皇後,可即便是再好的顏色,再生的傾國傾城都無法觸動他的內心,其他人再好,與沈醇比,都毫無比較的餘地。
已然傾慕了這世上最好的,又怎麽可能再容下其他人。
可偏偏傾慕之人是他需要防備,争奪,對立的人,他不得不奪去這人手中的權勢,權勢與傾慕,他終究是選擇了前者,又怎麽可能去奢望這個人能夠對他有別的感情。
“朕雖非明君,卻不是濫殺之人,翊王為國為民勞苦功高,朕豈能殺之。”鳳飛白說道。
“原來如此,看來是臣妄想了。”沈醇語氣中略有遺憾。
鳳飛白本是心裏悲涼,聞他所言,心中震驚,卻又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愛卿……此話何意?”
“臣愛好男色,正如臣之前醉酒時所說,陛下生的甚合臣的心意。”沈醇握住了鳳飛白的手肘拉到了近前,目光從那紅的滴血的耳垂掃過,對上了他震驚的眸道,“陛下可明白臣的心意?”
鳳飛白離他頗近,對上那含笑的眼睛,腦袋中竟是一片的空白:“你……”
他竟是對他有意的麽?當真麽?
沈醇收回了手,笑了一下道:“陛下還是像幼時一樣愛走神。”
鳳飛白連忙回神,目光看向他時匆忙收回,心裏亂七八糟,卻又忍不住不看他,心跳的聲音在耳邊轟鳴,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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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心意已說,陛下對臣是何心意?”沈醇問道。
鳳飛白眸光微轉,其中難掩緊張羞澀之意:“朕自然也是如此。”
如此也算是互通心意了,然後呢?然後應該怎麽做?
“如此便好,那便相約兩年吧。”沈醇笑道。
鳳飛白疑惑的看向了他:“兩年?”
“兩年為期,陛下若能在兩年內奪走臣手中一半的權勢,讓朝臣與百姓認可,”沈醇頓了一下道,“若兩年後陛下還有此心,臣便許陛下一生一世一雙人。”
比肩而立,一生一世一雙人,聽起來格外的美好。
只是鳳飛白不解的是:“為何要兩年?”
521提起了心神和錄像機,以防宿主翻車。
沈醇笑道:“陛下可是覺得兩年太短,三年也可。”
“不!”鳳飛白氣結,改口道,“……兩年足以。”
便是拼盡渾身解數,他也要在兩年內達成約定。
“兩年為約,陛下可要交換信物?”沈醇問道。
人心易變,帝王之心最易變,尤其是獲得了權勢與地位以後,一言出,四海臣服。
權勢地位對于沈醇而言是過眼雲煙,因為唾手可得,便也可輕易松手,但是對于一般人卻未必如此。
待在高位久了,難免迷失本心,天下美人甚多,帝王卻可以一一納入宮中,弱水三千,取一瓢飲之事難之又難。
兩年是考驗能力,也是考驗真心,既是看上了,總要先占住再說。
而且愛情這種事,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既是約定,的确是需要憑證的,鳳飛白手指探入袖中,遲疑了一下将那枚紅玉的扳指取了出來。
玉紅如血,其上雕着繁花盛景和一只在花叢中纏繞尾巴的狐貍。
兩廂花紋颠覆,看起來精致至極。
鳳飛白抓住了沈醇的手,垂眸将那扳指戴了上去,手指修長,其上佩戴紅玉,果然比想象中還要好看。
沈醇收回手,摩挲轉動了一下那枚扳指,眸色掃過帝王微動的神色時笑道:“很合适。”
看玉的色澤,明顯是早就做了,并時常戴在身上把玩,尺寸剛好合他的大拇指,可見是定做。
“合适就好。”鳳飛白看着那轉動的扳指,不知為何覺得心頭微癢,直到沈醇以袖子遮住了那處才收回了視線。
那副眼巴巴又松了口氣的模樣讓沈醇眸色微深,他笑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了一物,拉住了鳳飛白的手放了上去:“這是臣的信物。”
掌心中那物略有份量,其上好像還沾着沈醇手心的溫度,鳳飛白看見是何物時,卻是滿臉震驚的看向了他:“虎符?你為何給朕這個。”
“安南軍的虎符,人數五萬。”沈醇看着小皇帝道,“陛下掌權,手中也該有軍隊調度。”
掌管天下權勢,兵力財力尤其重要,手中無兵,說什麽都是空話。
若有了這五萬人馬,一切便不同于從前了。
鳳飛白捏住了那枚虎符,卻隐隐覺得有些燙手:“朕……”
“陛下,虎符只是信物,即便虎符在陛下手中,臣若想調動安南軍,只需要一封手書即可,能不能将其收歸己有,還要看陛下自己的本事。”沈醇提過了一邊的茶壺斟了茶,小巧的玉杯捏在手上,卻被那指上紅玉的顏色奪去了所有光芒。
鳳飛白的心突然就定了,從前不可能之事如今突然有了希望,已是畢生之喜,能得他的心意,權勢地位好像也沒有那麽緊要了。
他想要權勢地位,一是為了護持己身和親族,二……或許冥冥之中他總是覺得只有奪了這人的權勢,才能夠永遠留住他。
“夜色黑了,陛下慢行。”沈醇站在門口送着帝王道。
“朕知曉了。”鳳飛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踏上了馬車。
馬車在晚風中離開,搖晃的燈光緩緩在夜色中消失,沈醇看着那處卻是久久未歸。
【宿主在看什麽?】521問道。
【一件有趣的事。】沈醇笑道。
……
朝堂争鬥,瞬息萬變,翊王雖掌天下權,可擋不住年輕帝王身為正統,鯨吞蠶食。
一切變化自那場宮變起,帝王親至翊王府中致歉,也抹去了翊王持刀挾持帝王的過錯,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底下的暗潮洶湧,只有朝臣們能夠感知得到。
老臣持正統之心更多,新任官員多由窦昀經手,他們不明朝堂争鬥,忠君之心卻是溢于言表。
不過區區兩年時間,朝堂格局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陛下金安。”宮人齊齊恭敬叩首。
“太後到底有何急事要見朕?”鳳飛白輕輕擡手示意平身道。
“太後吩咐,奴才不敢多言,陛下進去便知道了。”宮人恭敬道。
權勢變化,鳳飛白是感受最深的,這種感受并不僅僅來源于奴才的恭敬,更是手握大權,令行禁止,從前的不安好像都在慢慢的消弭,掌管天下事宜多了,有些事情再也不會如最初那般猶豫不定。
他大權在握,母後似乎也變得心安了起來,不似從前一般惶惶不可終日。
“嗯。”鳳飛白輕輕應了一聲,踏入了太康宮中。
宮中一切布置仍然從簡,并沒有過奢,檀香的味道彌漫,更讓這裏多了幾分清淨之意。
鳳飛白每每來此都覺得安靜,可剛到正殿門口,卻是聽到了裏面說話的聲音。
“陛下駕到!”太監總管高喝了一聲。
殿內聲音安靜了下來,太後略帶欣喜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陛下來了。”
“太後……”另外一聲卻是年輕女子的聲音。
鳳飛白步伐一頓,卻是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踏入其中,他給太後見禮,而那年輕女子卻要給他見禮:“菱兒參見陛下。”
女子一身粉衣,生的嬌柔,聲音更是含羞帶怯,觀其頭上珠飾,便知家中官職不低。
鳳飛白坐于高座左側道:“不必多禮。”
帝王聲音中透着冷意,穆菱微微抿唇,平身時看向了帝王,雖被其眸中的冷意所攝,卻是面紅心跳不已。
她平生所見男子,竟是無一人能夠出帝王之右。
太後本是觀着她的面色,見此情景看向了鳳飛白道:“陛下,這是穆閣老的嫡孫女,今年剛剛十六,平日甚少入宮,哀家近日空閑,便讓她在宮中住上一段時日,也是解解悶。”
未出閣女子被召進宮中是何意,天下人皆知,只是凡事總要挑選個好的由頭來做。
穆閣老乃是朝中重臣,其子多在朝中,身居要職,穆家的姑娘也是做的皇後的,只是鳳飛白心中,能居于他右側之人從來不是女子。
“母後若是喜歡女孩兒,從宗親之中撫養一二便是了。”鳳飛白面色不顯,話語卻是讓穆菱白了臉色,“未出閣的女子貿然進宮,若是惹出什麽閑話來,也是有損清譽。”
兩年之期将至,他雖煩惱于每每需要推拒母後選妃的好意,可心中歡喜雀躍,只恨時間不能過的再快一些。
只是沒想到不能選妃,母後卻想了這樣的主意,若是讓那人知道了,以為他改了心思就不好了。
“菱兒先去偏殿休息吧。”太後聞言,心中嘆了一口氣說道。
穆菱告退,殿中只剩母子二人,太後看着鳳飛白長嘆了一口氣道:“陛下可是怪母後擅作主張了?”
她的飛白向來對他親近,如今日這般态度冷淡極是少有。
“母後着急,朕心中明白,只是朕無此心。”鳳飛白緩了語氣道。
他是幼子,出生時母親已是高齡,據說産他時母親疼了一天一夜,數度昏厥,險些性命不保才将他生下來。
生養之恩大過天,鳳飛白自然願意謙恭孝順,母後年邁,壽數不知幾何,着急看他娶妻生子也是正常。
只是其他事情都好商量,唯獨此事不可,他有了心上人,不願意辜負他,也不願意像父皇那樣召了一個又一個女子,讓她們在宮中如母後一般,枯坐着等待他的臨幸。
“陛下可是顧忌翊王?”太後嘆息道,“如今陛下已然開始掌握朝局也不成麽?”
“此時最是關鍵,不可輕忽懈怠。”鳳飛白開口道,“待此事成了,再言其他。”
“陛下心中有決斷便是,哀家只是想着,若多了穆家幫忙,陛下的成算會多上幾分。”太後說道。
“母後,朕不會犧牲女子幸福來保全自己的位置。”鳳飛白認真說道。
太後聞言微怔,卻是笑了:“傻孩子,我兒生的這般俊俏,又是帝王,哪家的女子不想嫁進宮裏來,你有此心,若是日後娶了皇後不願辜負,少納幾個妃子便是,不必如你……罷了,你既未看上,哀家會送穆菱出宮,此事就此作罷。”
“是,多謝母後。”鳳飛白說道。
“陛下,翊王進宮了。”太監匆匆進來行禮,小聲說道。
鳳飛白心中一緊,太後見他如此,只以為他是心中戒備,又嘆一聲:“翊王既是來了,陛下小心應對。”
“朕馬上回去。”鳳飛白面上鎮定,心中忐忑。
是得小心應對,此事的确是他理虧。
……
禦書房中沈醇坐在椅子上握着書卷,有宮人奉上茶水點心,小太監低聲說道:“王爺,陛下去太後宮裏了,已經讓人去通傳了,說是即刻便會回來。”
“嗯,知道了,退下吧。”沈醇捏着書卷道。
“是。”
【宿主,小皇帝在相親呢。】521說道。
【哪家的姑娘?】沈醇問道。
【穆家的。】521說道。
沈醇翻了一下書頁笑道:【問題不大。】
小皇帝可是純彎的,若是男子還需要防備一下,那可是女子。
鳳飛白匆匆趕回,踏入大殿時看到的便是此種慵懶悠閑的場景,他擡手屏退左右,迎上去時心中沒底:“愛卿好等。”
沈醇放下書起身,行禮道:“參見陛下。”
“你我不必如此。”鳳飛白看見他便覺得心中喜悅,伸手扶住道,“又沒有外人。”
“好。”沈醇落座,手指下意識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道,“陛下今日怎麽去太後宮裏了?”
鳳飛白本要坐于他的身側,卻是動作一滞,眼神游移了一下:“不過是去請安罷了。”
“原來如此。”沈醇笑道,“現在正是午時,陛下可在太後宮中用膳了?”
“朕知你來,自然是推拒了。”鳳飛白開口道。
“看來不是膳食不合胃口,是那裏的人不合心意了。”沈醇悠悠道。
“你……”鳳飛白驀然看向了他,哪裏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你知道了,人是母後請進宮中的,朕先前并不知,今日便會送回去了,你別生氣。”
“臣若是生氣,便不會跟陛下玩笑此事了。”沈醇笑道,“陛下辛苦,只可惜辜負了太後一片心意,她想來是想抱孫子的。”
“朕不喜女子,若是愛卿能生,當解燃眉之急。”鳳飛白聽他并未不高興,既是覺得心裏松了一口氣,又莫名的覺得有些許的不甘。
他二人雖言說了都有情,可是兩年來沈醇從未與他親近過,雖有兩年之約,可鳳飛白心裏總是沒有着落,偶爾也會想沈醇當日所言是否為真。
可若是假的,這兩年争權奪勢,雖是他步步籌謀所得,但也是因為沈醇處處願意讓他幾分,他做的不露痕跡,鳳飛白又豈會看不出來,被心上人相讓,雖會覺得勝之不武,卻也會覺得內心喜悅。
沈醇聞言挑了一下眉,看着如今已生的寬肩細腰,身材修長的帝王意味深長道:“臣生?臣一人如何生的?”
他的小皇帝想的挺美。
鳳飛白呼吸一滞,心頭已然熱了,他雖未曾親近過別人,但自然是知道那些事的,心中自然也想過,只是苦苦壓抑,卻被一句話給撩撥了起來:“君子非禮勿言……”
沈醇觀他顏色,心頭微動,帝位非凡,這本能佳麗三千的帝王若是癡心起來,當真是讓人很難拒絕的:【看來以後諾言不能随便許。】
【可是宿主您許了小皇帝一生一世一雙人。】521提醒道。
【這個無傷大雅。】沈醇笑道。
一生一世一雙人,此一生,只要帝王不辜負,他自然不會辜負他一片癡心。
既是不能親近,自然不能再撩撥,沈醇開口道:“多謝陛下指點,臣失禮了,給陛下賠罪。”
“無妨。”鳳飛白心中難免有些失望,轉口道,“你今日來是為何事?”
“軍隊換防之事。”沈醇坐直了身體正色道。
他明顯要談正事,鳳飛白暫且壓下心思與他商談。
雍朝朝堂之事并不是什麽鮮為人知之事,朝堂争鬥,必然會使外族動心思,軍隊換防自然是至關緊要,雖是雙方各占一半兵力,沈醇是不在意,鳳飛白則是願意全然的配合。
兵事之上,他從不認為自己能夠勝過沈醇,這兩年雖是争鬥,卻少有陰私之事。
鳳飛白站在高位,也隐隐明白沈醇所思所想,若是當初扛不住沈醇給的壓力,又如何扛得住天下百姓,帝王争鬥也不需太多陰謀詭計,争的是朝堂,民心和軍隊,皆是憑借本事行事。
沈醇他是想将自己培養成一個賢明愛民的帝王,他當不負所托。
……
兩年之期,鳳飛白幾乎是掐着日子數的,只是越是到了跟前,越是難以靜心,即便努力壓制,也是心思浮動:“你說沈醇喜歡什麽?”
錦榮身為太監總管,自是知道帝王與攝政王這兩年的不尋常的,朝堂紛争不斷,兩人反而沒有了龃龉,更無大臣所想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過問的事情:“這翊王的心思,奴才哪能知道。”
鳳飛白也是病急亂投醫,可他實在無商量的人:“朕若送他禮物,他可會高興?”
“奴才雖不明白情愛之事,但兩情相悅之人,對方贈禮自然是高興的。”錦榮說道。
“只是他金銀不缺,朕倒是知道他喜歡茶,也喜美酒,但這些都是司空見慣了的。”鳳飛白略有沉吟,兩年之約将定,他總覺得要有一個好的開始。
“陛下不知,梁将軍待在翊王身邊許久,想來是知道的頗多。”錦榮想了想道,“不若陛下召他前來問詢一二。”
“梁文棟?”鳳飛白倒不厭惡那人,他對沈醇忠心,自然從前事事看他不順,如今倒是恭敬很多,“去請他……罷了,若是請來,只怕打草驚蛇,你去查一下梁文棟現在在何處,朕過去問,別驚動別人。”
“是,奴才這就去。”錦榮連忙去辦了。
校場之上熱火朝天,京中士兵操練多在此處,梁文棟帶京城護衛,更是得了閑便往這處來。
鳳飛白來時着的是便服,無人通知,那校場之上摸爬滾打的士兵們并未察覺他的到來。
“陛下,梁将軍跟別人在比武呢。”錦榮說道,“陛下這邊請。”
“好。”鳳飛白看了兩眼,轉身去了比武臺處。
臺上梁文棟與另外一位士兵正在比試,雙方不拿兵器,只比武藝,當真是拳拳到肉,不似宮中所教的那些花拳繡腿。
臺下兵士圍繞,皆是吶喊助威,只恨不得自己上去比試一番。
氣氛火熱,鳳飛白站在陰影處觀着,思忖着自己能有幾分勝算,他從前隐忍,但武藝卻是沈醇教的,那人看着脾氣好,可他若完不成任務,罰的時候也頗重,倒讓他不敢隐藏分毫。
“沈醇從前也跟他們這般比過麽?”鳳飛白感興趣的問道。
若那人上臺,只怕這些人皆不是一合之敵。
“這個奴才倒是聽說過,翊王還是年少遠在邊疆時,十位副将齊上,也未曾傷他一分一毫,倒是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因為輸了,還得捏着耳朵繞着營地蛙跳了十圈,”錦榮說道,“王爺也說過,他練的是殺人的招式,比武就算了,後來便無人跟他比了。”
“果然厲害。”鳳飛白眸中有着自豪之意,從前是忌憚,現在是喜悅,那般強的人如今可是他的人。
臺上比武将近了尾聲,那對戰的副将被梁文棟踹出了比武臺,從地上爬起時卻不見惱怒,在一片歡呼聲中撸着袖子一把上去摟住了梁文棟的肩膀:“你小子行啊,元帥又教你新招是吧?”
“哎,羨慕吧。”梁文棟随手擦過臉上的汗,用手肘頂了一下那人的胸膛道,“大熱天的,別靠那麽近,熱死了,我得去洗洗。”
“哎,別走啊,有私貨也教教我,那群新兵蛋子太厲害了……”副将跟随在梁文棟後面道。
“你都說是私貨了,要學找元帥去。”梁文棟嘿嘿笑道。
“你小子,元帥現在忙着跟小皇帝掰扯朝堂上的事情呢,哪還能像在邊關時一樣。”副将舔了舔嘴唇,臉色不豫,“你說咱們還得困在京城這地方多久啊,馬場小的都不夠跑,還不如在西北呢。”
“着什麽急,也就眼前的事了,”梁文棟切了一聲道,“等元帥了了京城的事就回西北了。”
鳳飛白手指微微收緊,錦榮本想叫人過來,聽到此處卻是頓住了。
“真的啊?”那副将像是知道了什麽大喜之事,“元帥真要回西北?你可別诓我。”
“我诓你什麽?”梁文棟踢了他一腳,左右看着無人,壓低了聲音道,“我就告訴你一人啊,你別說出去,元帥當年入京的時候就是壓根沒等宮裏鬥的死完了,一入城門立馬就進宮了,這事你記得吧。”
“記得記得。”副将說道,“這有啥聯系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元帥壓根就沒看上那皇帝的位置,所以根本就不屑去争,元帥當年就說了還是西北好,這不才讓咱們兄弟別有什麽跟那些人搶的心思嘛。”梁文棟拍了拍他的胸膛道,“明白了吧,照現在的局勢也快了,到時候咱們都能離開京城這鬼地方,元帥那樣的雄鷹也不用困在這京城的彈丸之地。”
“你小子哪兒學的文鄒鄒。”
“哎,元帥教的。”
“滾犢子!”
他二人朝着營帳而去,聲音消失,鳳飛白站在原地未動,錦榮小聲試探道:“陛下,王爺他未必……”
“當年所說,如今未必還是如此心思,朕知道的。”鳳飛白知道的,他只是有些心慌。
沈醇放權放的太快了,他從前覺得是包容,是想達成兩年之約,可滔天的富貴權勢他全都不放在眼裏,若真是由他接手,再無人能夠阻止沈醇的離開。
他是雄鷹,本就是在西北荒漠展翅的雄鷹,京城雖繁華,可這裏的确是一只金籠子,讓雄鷹不得不收住翅膀,在朝堂之上權衡利弊。
權勢留不住,情呢?可這兩年他們從未親近過,即便是太後安排了女子,那人也只是玩笑而過,連生氣也無。
可若真是騙他的,也該由他親口告訴他。
不論結果如何,他都不可能放他離開了,他休想在招惹了他之後揮揮衣袖便灑脫的離開!
“回宮,”鳳飛白握緊了拳頭開口道,“幫朕召人過來。”
“陛下……”錦榮喟嘆了一聲。
陛下聖旨,京中戒嚴,此事發生的突然,整個朝堂好像都在一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
京城兵力調動自然沒逃開沈醇的眼線,只是在京城戒嚴的時候他正在府中澆着花,正紅的牡丹開的如火如荼,水滴濺落其上,就像是鮮血沾染其上一樣。
“元帥,京城八門已封。”梁文棟彙報道,“宮城之中已經戒嚴,只怕不妙。”
“你覺得他想如何?”沈醇提着水壺換了個方向問道。
“自然是想要将元帥抓獲,他果然是狼子野心。”梁文棟氣憤非常,“只要元帥下令,臣即刻便讓士兵趕往京城,救元帥出去。”
“不用。”沈醇放下了水壺道。
“元帥!”梁文棟大為悲痛,“您不可如此自棄啊!即便拼上性命,屬下也要保您出了這京城!”
沈醇:“……”
【宿主冷靜,愚忠愚忠,愚忠也是忠。】521勸道。
“罷了,你最近說過什麽話?”沈醇看了他一眼問道。
梁文棟臉皺了起來:“屬下日日說的話太多了,元帥說的是哪句?”
“陛下前兩日去過校場。”沈醇提醒道。
梁文棟臉色一肅,沈醇問道:“看來真說過什麽,說了什麽?”
梁文棟心虛不已,跪地道:“屬下說了元帥要回西北之事,但屬下只是同李虎說了,李虎自是忠心元帥的。”
所以他的話是讓小皇帝聽到了?這怎麽還偷聽到那裏去了?陰險啊!
“此事該罰。”沈醇說道。
“屬下領罰,任憑元帥發落。”梁文棟拱手道,“只是屬下不解,元帥若是回西北,對小皇帝不是好事麽?”
這怎麽還戒嚴上了,莫非是怕天高皇帝遠,管不住了?可是他也說了元帥對那皇位并無興趣。
“你若是回西北,可會将家中妻兒皆留在京城?”沈醇問道。
梁文棟道:“自然不會。”
“這就是了。”沈醇看着他道,“他如此,自然也是怕我跑了。”
小皇帝心中不安,是他之過。
“可元帥您不就是個消遣麽?”梁文棟疑惑道。
“我何時說是消遣了?”沈醇蹙眉道。
莫非連他的親兵也覺得他是在消遣?
他雖然是喜歡的是小皇帝的顏色,但總是有喜歡的感覺在的,既是招惹了,便不會輕易負他一生。
“王爺您不是有心上人麽?!”梁文棟震驚道。
沈醇覺得雞同鴨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我何時有心上人了?”
他笑容倒是很盛,梁文棟卻覺背後一涼,讷讷道:“您不是與人有約,不能親近別人麽?”
“這事你也說了?”沈醇問道。
“這事屬下怎麽可能亂說?”梁文棟反問道,倒是頗為的理直氣壯。
沈醇開口道:“即便有約,也未必就是心上人。”
梁文棟猜測道:“那難道是仇人?太陰險了,竟然意圖讓元帥您斷子絕孫!”
“你閉嘴。”沈醇說道。
521默默錄像記筆記,忠心克宿主。
梁文棟想要說什麽,卻是緊抿着嘴再不說了,只是腹诽從未斷過。
要是讓他知道哪個鼈孫敢這麽算計他們元帥,非得弄死他不可。
“不是仇人,此事已然結束,爛在心裏,不準再對外人說。”沈醇無奈道。
梁文棟緊閉着嘴巴連連點頭。
“如此這般最好,這一次罰你三日不能說話,說一句,加一日。”沈醇說道。
梁文棟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想要開口,卻是用手連忙捂住唔唔出聲,讓一個話唠三天不能說話,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一聲剛落,外院便傳來尖細的聲音:“傳陛下口谕,宣翊王進宮面聖。”
“臣領旨。”沈醇行禮道。
“元帥!”此時梁文棟已然顧不得什麽說不說話了,雖然元帥不是消遣,但難保小皇帝出爾反爾。
“放心,子時之前必歸。”沈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若過了子時未歸,一切便可調動了,梁文棟抱拳道:“是。”
【您不信小皇帝麽?】521問道。
【凡事求一個萬全。】沈醇說道。
愛情跟帝位比起來,有時候着實有些微不足道,他只信自己。
宮禁森嚴,翊王府的馬車在宮門停下,沈醇下車時周圍已經圍上了無數帶刀的侍衛。
“陛下有旨,出入宮禁時需卸下兵器,請王爺見諒。”侍衛統領說道。
“檢查便是。”沈醇張開了雙臂。
有侍衛四下檢查,卻是除了佩劍外并無兵器,侍衛退開,侍衛統領拱手道:“确實并無兵器,得罪王爺了。”
“無妨。”沈醇笑了一下,踏入了宮禁之中。
宮中把守森嚴,站崗的侍衛還是原來那麽多,只是暗處有兵甲微微磕碰的聲音,便足以讓沈醇知道人數多少了。
【宿主,兩邊通道都埋伏了重兵。】521說道,【宿主小心。】
【好。】沈醇說道。
有宮人在前帶路,一切與以往相同,卻又有些不同了。
待到殿前,殿門大開,幾位老臣走了出來,面面相觑之下,穆閣老率先行禮道:“參見翊王。”
其他老臣皆是如此,沈醇笑道:“諸位免禮。”
他的目光轉到了一旁窦昀的身上開口道:“聽說窦相得子,如今兒女雙全,恭喜了。”
窦昀先前已有一女,如今又是得子,嫡女嫡子,乃是兒女雙全的好福氣。
這麽多年,窦昀與鳳飛白之間毫無火花,完全就是君臣有別,沈醇可以确定他二人之間不會有什麽感情上的瓜葛了。
“多謝翊王。”窦昀面色複雜的看着沈醇。
帝王今日所設,乃是請君入甕的局。
這麽多年共事,翊王對得起這天下和陛下,只是因為非正統,這群臣和天下所向便不是他。
多年相護,如今卻是鳥盡弓藏,連窦昀都覺得悲涼和可惜,這樣出色的不遜色任何帝王的一個人,将埋骨在這宮城之中,再不展風華。
“客氣。”沈醇笑道。
“翊王爺,該進去了,再晚陛下該等急了。”宮人催促道。
“本王先進去了。”沈醇負手跟了上去。
踏入大殿,一片的空曠,只有帝位之上坐着的帝王,還有身後關上的門。
沈醇站在階下,看着那面容隐藏在流毓之後的帝王行禮道:“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鳳飛白未說話,只是目光投注在了階下人的身上,他未着便服,而是朝服加身,其上根根金線,華美萬分,雖有黑色壓制,仍是張揚,可是穿在沈醇身上,卻是無一絲一毫的喧賓奪主,反而讓人覺得極其的合适。
他本該是張揚的,本就是适合華服的,越是華麗,便越是萬衆矚目,惹人愛慕。
京中思慕之人良多,翊王沈醇本就是無數女子的春閨夢裏人,也是他的……心上人。
“愛卿可知朕今日召你來所為何事?”鳳飛白冷聲說道。
“風月之事。”沈醇笑道。
鳳飛白呼吸一滞道:“你,你當真不怕?”
“還是怕的。”沈醇前行數步,提前衣擺上了臺階,站在了鳳飛白的面前。
帝王流毓紛擾,卻難掩眸中的情意與痛楚,沈醇左右看了一下:“殿外皆是重兵,若是萬箭齊發,只怕臣再厲害也得成了篩子。”
鳳飛白抿了一下唇,又聽他說道:“但陛下在這裏,且對臣毫無防備,臣又不怕了。”
鳳飛白擡眸看他,卻是見沈醇悠然落座,坐在了他的帝位一側:“沈醇……”
“陛下聽到了什麽?”沈醇問道。
他坐在龍椅之上,卻像是坐一張普通的椅子一樣,龍椅,本也就是一張普通的椅子,只是擺在了不同的位置,所有人也都覺得它高高在上了。
“事成之後,你要回西北?”鳳飛白沉聲問道。
雖布重兵,卻不是要害他的性命,而是要将他留住,就留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
可留得住人,心若是走了,他留住一副軀殼又有什麽用?
“是。”沈醇說道。
鳳飛白心底悲涼,眼眶已然開始酸澀。
“但那是從前的想法。”沈醇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說道。
他二人之間兩年來從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