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室外燥熱,月光傾瀉而下,與昏黃的路燈相映成輝。
顧念為了趕時間,拉着付堯一路跑到停車場,腳後跟被小皮鞋磨出了血泡。
但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坐上車換成了帆布鞋,踩着油門就想走。
付堯叮囑她:“路上慢點,別着急。”
“知道啦。”顧念打開車窗,“那你待會去哪裏?”
“我還能去哪?被女朋友抛棄,就回家洗洗睡呗。”
付堯故作可憐地嘆了口氣,顧念瞬間罪惡感爆棚,“對不起啊,明天有空我請你吃飯,好好陪你。”
付堯捏捏她的臉,“好啊,不許再放我鴿子了。”
因為工作的緣故,顧念經常會臨時加班,她抱歉地拉了拉付堯的手,“那我走啦,結束後給你打電話。”
“好的,路上小心。”
顧念開車出發,從後視鏡瞄到付堯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轉身離開,心裏滿滿的感動。
不說別的,單從體貼度這一點來說,付堯絕對是滿分男友。
葉青晚上的時尚趴在位于城南的丁香公館,這排花園洋房建于民國時期,後期改造成精品酒店,外觀獨特雅致,集人文、歷史和時尚于一身,是江城別具特色的一道風景。
途中顧念想打電話給阿泉,想了想還是作罷。
這個點阿泉估計在和女朋友你侬我侬,她還是別打擾了。
明星專訪最重要的是現場采訪錄音,後期配圖可以請明星團隊提供,讓阿泉趕過來拍照說不定後期還會被pass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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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她也不确定能不能順利采訪到葉青。
顧念一路向南,開到丁香公館時已經是十點左右。
下了車,脫離空調的舒适涼爽,氣壓低到人喘不過氣來,顧念捋了下劉海,聽到遠處傳來陣陣悶雷。
天空墨黑濃稠,好像要有雷暴雨。
給門童看了記者證,顧念踏入公館,吸到人類文明的空調涼氣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在邊角找了個沙發坐下,顧念給楊瑞打電話。
不一會,楊瑞從會場出來,見到顧念先是擁抱了一下,“好久不見,好像比上次更美了。”
可拉倒吧,她晚上受了氣,還從郊區趕來,妝早就花了,怎麽可能美。
她就是佩服圈子裏這些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于是顧念也誇贊她,“瑞姐才美呢,這件禮服好漂亮,是D家的吧?”
“還是你有眼光。”楊瑞嬌笑,領着顧念到休息室坐下,“在這等一會,我這就去把葉青叫來。”
“好呢,麻煩您啦。”
楊瑞踩着高跟鞋走出去,偌大的休息室頓時空寂無聲,空氣裏有淡淡的木質香氛,驅散了渾身的燥熱。
顧念翻出錄音筆和采訪稿,靜等葉青到來。
還好這次影後沒有再鴿她,不過一刻鐘左右,葉青就推門而入。
從業三年,顧念見多了各類明星,深知明星這類生物異于常人,但親眼見到葉青這個量級的演員,小小的心靈還是受到了震撼。
葉青本人比熒幕中的還要瘦,纖腰盈盈,皮膚雪白,黑發整個梳到腦後,露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
顧念起身,激動地說:“葉青姐,您的電影我都看過,我很喜歡您!”
葉青和善微笑,“謝謝。”
獎項拿到手軟卻一點都不耍大牌,這才叫德藝雙馨!
雖然很想來個合影,但作為專業記者,顧念還是克制住了沖動,拿出采訪稿進入正題。
她的角色切換迅速,問題簡單明了,并沒有窺探葉青的緋聞,葉青答得順暢,不過半個小時就結束了采訪。
“明天還要早起拍戲,我先走了。”臨走前,葉青伸出手,“再見。”
顧念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葉青是要和她握手,右手在裙子上蹭了蹭,才一把握住葉青的手,“謝謝您的配合,希望有機會還能合作。”
葉青似乎是想到什麽,笑道:“你是橘子娛樂的?不出意外,應該會有機會的。”
葉青翩然離去,留下顧念一個人回味。
“難道老大又有什麽新動作?”顧念喃喃自語,收拾好錄音筆和采訪稿,在微信上和楊瑞打了聲招呼,便背包離開。
這會已經是十一點了,參加時尚派對的各路人馬都轉向了第二場,丁香公館門前只有寥寥幾人。
看到熟識的記者,顧念湊過去聊天,順便詢問今晚的內場情況,聊了大半個小時,收到一堆視覺中國圖片,不禁感慨鏡頭是個照妖鏡。
這一耽誤,門口的人更少了。
腳後跟的血泡似乎破了,每走一步都生疼,顧念扶着立柱脫鞋看了一眼,正準備揉揉腳踝,忽然聽到有個熟悉的在身後聲音響起。
“你慢點跑,小心摔倒。”
這溫潤的音色,像是付堯。
他怎麽會在這?不是說回家洗洗睡了嗎?
顧念愣了愣,轉身看去。
還真是付堯。
他在距離她不過五六米遠的地方,還穿着分別時的黑色西裝,因為背對着她,所以并未看到她。
他偏着頭,手中牽着一個女孩子。
顧念順着那截白嫩纖細的手腕向上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致可愛的年輕臉蛋。
大眼睛,鼻頭小巧,唇瓣豐潤,她穿着一身亮眼的baby藍抹胸短裙,露出的雙腿細長白皙。
如果她沒認錯的話,這是最近出圈的選秀節目《國民少女團》裏面的成團成員,周溪。
兩人站在門廊親昵地說着話。
周溪晃着付堯的手,“哎呀你就陪我回家嘛,我一個人怕黑的。”
付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會撒嬌。”
周溪拱到他懷裏,“我就是舍不得離開你嘛。”
兩人交流時的肉麻指數幾何式上升,顧念死死扶住大理石立柱,才沒有摔倒。
頭頂燈光如箭一般刺得她雙眼生疼,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努力地給付堯找借口。
或許付家人多,這個周溪是他家的遠房表妹,似乎有人扒過周溪的背景,說她父親是市內知名的企業家,和付堯相識也不是沒可能。
顧念深吸一口氣,慌亂地踩上帆布鞋,想走過去問個明白,卻見周溪一下子抱住了付堯。
她穿着高跟鞋,越過付堯的肩膀,恰好和她對視上。
視線相交,周溪先是一愣,而後勾起唇角,在顧念震驚的目光中,踮起腳尖吻住了付堯。
周溪的眼神,像是挑釁。
她知道她的存在。
天邊劃過一道閃電,照亮半邊天際。
驚雷乍起,吓得人心驚肉跳。
顧念猛地往後縮,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麽,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她緊貼着立柱站着,不用想也知道現在自己一定是臉色慘白。
一定是誤會。
是錯位!
她頭重腳輕,等了好幾秒又探出頭去。
可那副場景并沒有變,柔和的燈光下,付堯反客為主地摟着周溪的腰,動情地親吻她。
她的自欺欺人被現實打得體無完膚,顧念摸了摸臉,覺得生疼。
她就這麽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兩個人,眼眶發燙,但她不敢眨眼睛,生怕眼皮落下,會擠下不該流的淚。
胸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顧念用僅存的一絲理智掏出手機,顫抖地按下快門。
拍照留念。
兩人吻了好一會,付堯才撤開唇,“好了,小心有狗仔偷拍。”
周溪得意地嬉笑,“沒事的,就算拍了又怎樣,誰敢發?我爸分分鐘公關掉。”
兩人手牽着手,有說有笑地下了臺階,坐進了等在路邊的保姆車上。
油門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裏尤其刺耳,顧念回過神來,沖了出去,卻只抓到了車尾燈殘留的光影,眼看車輛往出口駛去,顧念三兩步跑向自己的車,啓動車子追了過去。
夜幕降臨,整座城市仿佛陷入安寧的睡眠。
路燈一盞一盞向後退去,顧念緊緊盯着前方勻速駕駛的保姆車,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和付堯當面對質,狠狠地踹他幾腳,臭罵他欺騙感情。
明明當初是他追的她,口口聲聲說愛她,到頭來卻出軌?
可細細想來,其實有很多征兆。
他經常會背着她打電話,身上總有股似有若無的香水味,車上偶爾還有過女生的小飾品,但都被他游刃有餘地應付過去了。
她也信任他,沒有過多糾纏。
沒想到換來的就是親眼目睹他和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十八線小明星擁吻。
車輛在寬闊的路面疾馳,掀起一陣熱流。
前方紅綠燈閃爍,保姆車開過路口,顧念心中着急,踩下油門加速,在綠燈變黃的最後一秒沖了過去。
顧念竊喜,左側後車輪卻忽然響起刺耳的洩氣聲。
車輛失控地轉向路邊,倉皇中她記起平日裏學過的應急措施,松了剎車,用盡全力穩住方向盤,終于在滑行十多米後穩住了車身。
路面上拖出長長一條黑色印記。
眼看紅燈變綠,不斷有車輛開過路口,顧念來不及反應,駕駛車輛滑到路邊停好。
打好雙閃,顧念手軟腳軟地打開車門,巡視一周,看到左側車輪明顯的癟了下去。
車輪爆胎了。
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入夜後路面車輛不多,爆胎時她後方沒有跟車,沒有造成連環車禍。
盛夏的夜又悶又熱,光打雷不下雨。
顧念怔怔地站在車旁,面無血色,心髒還因為剛剛的事故怦怦亂跳。
她腦殼生疼,腳後跟也疼,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恨不得仰頭問蒼天為什麽她要遇上這些事?
連抓奸都遇爆胎。
老天爺這是在叫她讓位。
媽的,這個夜晚沒有比她更慘的人了。
那兩個接吻前周溪挑釁的眼神突然閃現,顧念抱住腦袋尖叫,“狗男女!!!”
她擡腳踹上爆胎,嘴裏念念有詞,“混蛋,混蛋,混蛋!!!”
腳趾踹到輪毂一陣鈍痛,顧念怔愣兩秒,再也忍受不住,仰頭大哭。
馬路對面,一輛邁巴赫平穩地停在人行道前,等待紅綠燈。
駕駛位,樂叔扶着方向盤,目光被對面的場景吸引住,“哎喲,爆胎了。”
他笑了笑,突然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片刻,不太确定地說:“好像是下午搬石頭的小姑娘。”
後排,付南川擡起頭,順着樂叔的目光看向斜前方。
夜色中,路燈昏黃,顧念站在車旁拳打腳踢,估計是從沒遇見過這種事,繞着車走了一圈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幹脆站在路邊無措地嚎啕大哭。
這一哭,整張臉都皺起來了,可憐得很。
“車牌號沒錯。”樂叔是專職司機,對見過的車牌過目不忘,“哎呀,小姑娘怪可憐的,哭成這樣,要不我下去幫幫她吧。”
“……”
“南川,你在車上等我一會,我去幫她換個備胎,很快的。”
他仗着老資格,也不管付南川答不答應,自作主張做了決定。
恰好紅燈變綠,樂叔打了轉向燈往路邊停靠。
待車輛停穩,樂叔開門下車,隐約聽到付南川淡淡說了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