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顧念開了大半個小時才回到家，下車時駕駛座上有一圈碩大的水漬，顧念沉默地看了兩秒，用力關上車門。
她拿着付南川的西裝，等電梯時光潔的大門照出她狼狽的身軀，她跟個豆芽菜一般站着，臉色慘白，毫無美感，如此姿色的她居然敢跟付南川要號碼，還真是憤怒沖昏了理智。
她要是男人，也不會把號碼給這種邋遢女人。
顧念捂住頭，無力地嘆了口氣。
丢人。
從來沒有一個夜晚比今晚還要漫長。
長到她渾身乏力，滿心疲憊。
在暴雨中淋的那幾分鐘把她從裏到外都澆透了，回家後顧念先洗了把熱水澡，一切搞定之後，已經是深夜一點。
她疲倦地躺在床上，打開手機，翻到付堯的電話撥了過去。
一次、兩次、三次，都無人接聽。
聽筒內刺耳的嘟嘟聲好像有了具象，化為付堯和周溪親密的場面，刺得顧念心口酸澀生疼。
顧念看着通話記錄，雙手發抖，咬牙切齒地将付堯的電話拉黑，又找出他的微信，發過去一張他和周溪擁吻的照片，果斷删除好友。
操作完畢，顧念抱着被子，不一會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這一覺她睡得并不安穩，夢到了過去父親出警救火，左臂嚴重燒傷。父親在醫院治療時，被救助的大學生們組隊前來感謝，其中一個捧着花顯得尤其誠懇的，就是付堯。
仔細想想，他們已經認識七年了，這七年間他們一直是朋友，她也從來沒有過多餘的念頭，要不是年前付堯突然向她告白，她根本不會把這份友情轉變成愛情。
可那又如何呢，曾經跪在她面前承諾會永遠愛護她保護她的男人，轉眼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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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鬧鐘準時響起。
社畜沒有資格賴床請假。
顧念費力地睜開眼，在大亮的日光中掙紮着爬起來，坐在床頭緩了好一會，才不情不願地下床洗漱。
鏡子裏映出她浮腫的臉，她知道自己夢裏哭了，卻沒想到做夢哭也能讓眼睛腫成核桃。
無奈之下，顧念找出湯匙壓住眼皮，略微消腫後翻出平光眼鏡帶上，胡亂收拾了一下，就拖着疲憊的身軀準備出門。
出門前，顧念看到付南川那件定制西裝被她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她想了想，還是把它撿起來挂到了衣架上。
不管怎樣，付南川在大雨中對她伸出了友誼之手，她應該心存感恩。
一出門，豔陽高照，被暴雨沖刷過的天空一碧如洗。
不管深夜如何痛哭，太陽照常高高升起。
顧念開着車，在地庫裏找了足足十分鐘車位，才見縫插針地停好車。
橘子娛樂，辦公室位于江城CBD錦輝大廈，其創辦人大橘五年前靠着一出“周一見”一舉成名，之後陸陸續續挖出不少大瓜，在奠定江湖老大地位之後，與各路明星成為戰略合作夥伴，成立了這家橘子娛樂有限公司，主營娛樂雜志出版、新聞宣發，線上線下一條龍。
在錦輝大廈上班的白領麗人很多，顧念灰頭土臉地夾在其中，深覺自己拉低了整座大廈的顏值，在坐電梯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
顧念踩點來到工位，阿泉見她來了，高聲打招呼，“早啊，念姐，我給你泡了咖啡。”
顧念有氣無力地擠出一抹笑容，“謝謝。”
她端起速溶咖啡喝了一口，感覺血條續滿了一點。
阿泉滑動座椅溜過來，“謝謝你啊，昨晚采訪的時候沒喊我去，我和女朋友渡過了一個非常浪漫的夜晚。”
……雨夜裏傷心的果然只有她。
顧念險些落淚，一口将咖啡喝完，“不用謝，一個小組的，互相幫忙而已。”
說着，她打開電腦，逼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态。
阿泉見她臉色不對勁，又看她眼皮紅腫，和其他同事交換了一個眼色，識趣地退到一邊不再打擾她。
一個上午，在整理葉青的采訪記錄中度過。
直到午休時間，同事們喊她去食堂吃飯，顧念才回過神。
她伸了個懶腰，用力抓了抓頭發。
艾米嘲笑她，“你好像梅超風啊。”
顧念連忙拿過小鏡子左右照了照，可不是，鏡子裏的自己面無血色，蓬頭垢面，的确很可怕。
打開抽屜，顧念找到一個橡皮圈将長發紮起，拿出氣墊把一臉倦色遮了個七七八八，又塗了口紅，才勉強能夠見人。
“走吧，吃飯吧。”
阿泉和艾米全稱目睹這一系列操作，啧啧稱奇，“你昨晚到底怎麽了，氣色這麽差，早上來都不化妝了？”
“你到底采訪葉青采訪到了幾點？”
顧念不想多聊，含糊其辭地說，“沒幾點，就是車爆胎了，昨晚吓到了。”
“爆胎了？那怎麽辦，你找拖車過去了？”
“沒有，正好碰到個好心人，幫我換了車胎。”顧念想起來，“對了阿泉，你有認識的修理店嗎？我下班後去那補胎。”
阿泉立刻找出電話號碼，“有的，我把號碼和微信都推給你，你直接去就好。”
橘子娛樂的福利待遇不錯，午餐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
三人找到個角落的位子坐下，艾米就八卦起來，“聽說沒有，oops的創刊號要發布了。”
《Oops》是大橘為了擺脫狗仔之名，擠進時尚圈的試水雜志，同時也是他的情懷。為了将《Oops》順利推上市場，公司管理層最近幾個月都在頻繁活動，與明星們談合作，勾搭知名網絡大V發宣傳，只要能用得上的資源都用了個便。
顧念對此興趣缺缺。
她當初一心想和父親一樣做消防員，被父母雙雙勸阻後，就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做娛樂記者，畢竟她的愛好就只有觀賞帥哥美女，除了娛記她想不到其他熱愛的職業。
阿泉搭話說：“這個周末公司要和奇異果app一起舉辦公益晚會，在晚會上會官宣《Oops》上線，參加的明星名單已經訂好了，有不少大咖會來。”
“都是給大橘面子吧，畢竟當初……他沒少删過他們的底片。”
兩人哈哈大笑。
“對了，聽說葉青也要來的。”
顧念掀起眼皮，“葉青也來？”
“對啊，你忘了當年就是老大幫葉青洗刷了小三的冤屈，所以他們關系一直維系得不錯。”
顧念了然，難怪昨晚葉青會說他們還會再合作，原來是要來配合他們的雜志上線。
吃完飯，三人回辦公室午休，等電梯時，顧念聞到身後傳來一股幽幽花草香，她轉身看去，只見一個高挑美女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們身後。
對方妝容精致，長發如緞，身穿C家經典米色套裝，名媛架勢十足。
是大橘重金挖來的《Oops》主編，緒之晖。
阿泉眼疾手快地拉開顧念，“緒主編，吃過啦？”
“嗯。”緒之晖微笑點頭。
電梯門打開，緒之晖走進去，阿泉等人才跟着進去，逼仄的空間裏彌漫着勾人的香氣，空氣仿若靜止，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電梯停到八層，緒之晖下樓，待大門再次合上，三人才呼出一口氣。
“氣場好足啊緒主編，我都不敢搭讪。”
“誰說不是，你看她的妝容和穿搭，不愧是搞時尚的，普普通通的小物件穿在她身上立刻變成潮流單品。”
顧念深以為然。
她托腮想，如果昨天她是以緒之晖的裝扮登場，恐怕已經拿到付南川的號碼了。
畢竟男人都是感官動物。
可惜可惜。
下午，部門領導宋琦召集衆人開會。
會議主題很明确，就是為了周末的那場慈善晚會，公司人手不夠，希望這幾天部門內部人員能夠抽空去現場幫忙。
這話一出，怨言四起，宋琦敲敲桌面，“都是一個公司的，能不能有點奉獻精神？又沒讓你們加班加點地去幫忙，就當是跑外勤了不行嗎？”
“外面天很熱啊老大。”
“放心，會場在藝術會展中心，空調打得很足。”宋琦将排班表發到工作群裏，“就三天，班我已經幫你們排好了，每組三個人，一次半天，好了好了，別叫喚了，散會。”
同事們唉聲嘆氣地離開，顧念留下來，将才寫好的稿件遞給宋琦審閱。
宋琦翻了一下，簽字遞給顧念，“你的稿子我一向放心，發給葉青團隊吧，看他們有沒有修改意見，沒有的話發給校閱組審核。”
“好的。”
顧念轉身欲走，宋琦叫住她，“臉色怎麽不太好，有事？”
她上下打量顧念，同為女人，能看出她心情低落。
“沒什麽。”顧念從進公司後就跟着宋琦，私下裏兩人的關系還算不錯，“就是有些困。”
“困就去躺會，這個樣子萬一被行政部門看到，又要說我們萎靡不振。”
“好的。”
顧念回到工位，将稿件發給楊瑞，看時間差不多，就收拾了背包準備下班。
“你這就走啦？”艾米悄聲問她。
“嗯，有人查崗就說我去找葉青團隊核對稿件了哈。”
艾米比了個手勢表示了解，顧念安心離開，先去汽車修理店把輪胎修好換上，才在混亂的車流中回到了家。
停好車，顧念正準備開門下車，一個人影突然從綠化帶竄出來，堵在了車前，吓得她差點尖叫。
晚霞落了一地，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響。
不過一天沒見，付堯就潦倒不少，眼底下有大片青黑，遠沒有平日裏的溫和陽光。
他從早上睜眼看到消息後就慌了神，不論是電話還是微信都被顧念拉黑，顧念的公司他進不去，兜兜轉轉，他只能來她的住處等她下班。
顧念看着付堯，愣了兩秒，推門下車。
她面無表情地繞過他。
付堯急忙拉住她的手腕，“小念你聽我說，我……”
顧念不耐煩地甩開，“還有什麽好說的？”
她目光灼灼，神色中有清晰的厭惡。
顧念站在道德制高點俯視付堯，讓他所有的小心思和小把戲都無所遁形，“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你不管說什麽我都相信，所以直到現在還想敷衍我？”
付堯搖頭，緊張地攔住她，“你聽我解釋，我和周溪只是應付她，我愛的是你。”
顧念快聽吐了，“什麽應付，應付到床上去了？”
“她爸爸的公司和我的公司有生意往來，是我們的大客戶，要是他們撤單，公司運轉都困難，我不敢得罪他們，我真的對她沒感情……”
顧念失望的看着付堯倉惶解釋的模樣，只覺得他市儈和醜陋，沒有一點初見時的單純真誠。
她不由得有些難過，就這麽波瀾不驚地聽着付堯可笑的解釋，有股氣噴湧而出直竄腦殼。
她捏緊拳頭，“夠了。”
他的解釋在她聽來簡直可笑，為了利益，他可以腳踏兩只船，還說得深情又委屈。
“所以，是我家境不如周溪，沒辦法幫你。為了你的公司能夠生存，所以你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去和她周旋？”
“小念，我……”
“所以我應該為你的偉大獻身而起立鼓掌，感激涕零？”
什麽歪理邪說！
“顧念……”
付堯無措地擡起手，想抱她入懷。
顧念靈敏地往後退了一步，“行了，你這樣偉大的人，我配不上。”
“……”
“趁我沒打你之前，趕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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