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化妝間，顧念坐在椅子上，可憐巴巴地伸出手。
付南川找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用碘伏棉簽幫顧念清理手背紅腫。
他低着頭，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緊繃的唇線。
男人手掌溫熱有力，輕輕捏着她的指尖，便有熱度源源不斷地傳來。
他每擦拭一下，顧念就誇張地哼哼唧唧，“好疼啊，輕點啊付總。”
付南川動作微滞，幫她處理完傷口後，一把丢開她的手。
他擡眸看向她，眼底有濃濃的警告。
偏偏顧念得意忘形，伸出腳來，“付總，我的腳踝好像扭到了，你能不能幫我揉一下？”
空氣有片刻凝滞。
付南川收拾好消毒棉簽，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顧念。”
他開口，嗓音低沉悅耳。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有種奇異的感覺蔓延開來。
顧念坐直身體，眨眨眼，很乖巧地問：“怎麽啦，付總。”
付南川眼眸微眯，“你适可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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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瞬間收斂笑容。
弱小的食草動物可以敏銳地分辨出野獸什麽時候能調戲，什麽時候不能。
付南川撈起西裝，闊步離開。
顧念慌張喊他，“付總，你這就走了嗎？”
她沒車啊，難道讓她這個德行還去擠地鐵嗎？
付南川站在門邊，頭也不回地說：“想讓我送你回去，就閉嘴。”
顧念立刻比了個OK手勢，迅速收拾好背包，跟上付南川。
她的腳只是稍微扭到，休息片刻已經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走路時多少還有些不适。
察覺到她輕微的一瘸一拐，付南川放慢腳步。
感受到他的步伐頻率有所改變，顧念輕輕“咦”了一聲。
他這是……在顧及她？
顧念偷偷擡頭瞄了付南川一眼，男人的側臉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中半明半暗，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卻有股奇異的溫情。
顧念誠懇地說：“謝謝你啊，付總。”
付南川瞥她一眼，從鼻腔中蹦出一聲冷哼。
什麽意思？
她在感謝他，他陰陽怪氣的哼什麽哼。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付南川好心解釋，“聽沒聽過，黃鼠狼給雞拜年？”
顧念沉默。
拐彎抹角地罵她不安好心呢。
她不就是剛剛趁機讓他負責，幫她清理傷口了嗎，有必要這麽斤斤計較小心眼嗎？
她可是被看光了後背。
仔細算算，是她比較吃虧吧。
想到後背被付南川看光，顧念又有些臉紅，忍不住再次确認，“付總，你真的只看到了我的後背吧？”
付南川腳步亂了一拍，他側身看去，只看到顧念赤紅的耳尖，語氣軟了下來。
“對。”
說到底，今晚的事的确是他有錯在先。
她趁機耍耍小心機，也無傷大雅。
“抱歉。”
顧念甕聲甕氣地回，“算了，你看了就看了吧，別記着就好。”
就當穿了個露背裝好了。
“……”
兩人就這麽一路沉默地來到會展中心門口，黑色邁巴赫已經等在樓梯下。
坐上車，顧念看到樂叔坐在駕駛座，開心地和他打招呼，“樂叔，好久不見！”
樂叔仔細看了她一會，認出她來，“是你啊小姑娘，顧念？”
“對對，之前謝謝您幫我換車胎，我一直想送您個禮物感謝您呢。”
樂叔擺手，“不用客氣啊，都說了舉手之勞了。”
“那怎麽行呢。”想到還沒拿到付南川的號碼，顧念曲線救國，趁機要樂叔號碼，“要不您給我號碼吧，我回頭寄到星空前臺去。”
付南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樂叔見她堅持，笑呵呵地報了一串數字。
顧念心滿意足地存好，修改備注時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她剛剛，為什麽不趁着付南川心存愧疚，直接要他的號碼，反而讓他幫她清理傷口？
清理個鬼啊那麽好的機會都浪費了！
難怪剛剛付南川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智障。
本以為她是腦子難得靈光，結果根本沒抓住重點。
顧念扼腕，惋惜地看向付南川。
付南川似乎是笑了一下，閑适地靠在座椅中，頭微微後仰，閉眼小憩。
這時候要到付南川號碼的幾率有幾成？
顧念默默問自己。
有個聲音說：“不想被趕下車，就适可而止。”
顧念縮在後排，陷入懊悔中。
車子平穩上路，夏日夜空晴朗，墨色幕布上點綴着些許星光。
趁着付南川休息，顧念正大光明地看他。
路燈第次倒退，一束束光迅速滑過車廂，照得付南川的側臉或明或暗。
察覺到他眼皮有擡起的跡象，顧念連忙轉過頭，望向窗外風景。
恰好樂叔這時開口，“對了小姑娘，在紅毯上打人的是你吧？”
“啊？”顧念愣了愣，“您怎麽知道的？”
樂叔笑道：“我看了視頻啊，網上都有了。”
“……”
看不出來，樂叔你還是5G沖浪選手。
顧念幹笑，“嗯，剛剛我一時沖動，就……讓您見笑了。”
“沒有沒有，我看你動作利落，是不是學過？”
“嗯，我爸是消防員，以前我經常跟着他們練習。長大後叔叔們怕我受欺負，也教了我一些防身術。”
樂叔感慨，“這倒是很好，回頭我也讓我女兒去學學。”
“您女兒多大了？”
“才大學畢業，正準備上班。現在這個社會魚龍混雜，女孩子是要學一些防身術以防萬一。”
兩人一來一往聊得火熱，顧念間或偷瞄付南川，想找個機會問他要來號碼。
可惜對方并沒有理會她，一路閉眼小憩。
眼看路邊景象越來越熟悉，顧念決定垂死掙紮一下。
“付總，付總？”
她連喊兩聲，付南川才睜開一絲縫，輕飄飄地瞥她，“怎麽？”
顧念谄媚地笑，“那個……剛剛您不是說會對我負責嘛。”
這話一出，車內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樂叔受驚地透過後視鏡看他們。
付南川眉頭緊皺。
顧念趁熱打鐵，“所以，要不您把電話號碼也給我一下吧。”
付南川靜靜與她對視，并未說話。
車輛開到小區門口緩緩停下，顧念不死心地賴在坐位上，“可以嗎？”
車內昏暗，只有頭頂的一盞探照燈亮着，燈光柔柔落下，照亮她寫滿了無辜可憐的臉。
還是熟悉的沉默。
顧念嘆了口氣，準備放棄，擡手打開門。
付南川忽然開口，“你有我的號碼。”
“嗯？”
“我給你打過電話。”
“什麽？”顧念驚訝，“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我沒接到過啊！付總，給個提示啊付總。”
不顧她的叫喊，付南川示意樂叔開車。
轎車絕塵而去。
留下顧念一人站在路邊風中淩亂。
車上，顧念的身影從後視鏡中徹底消失，付南川指尖動了動，摸出手機。
不用他搜索，提示欄就彈出幾個相關新聞。
付南川随意點開一個。
某平臺記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葉青被襲擊時的種種細節，激情辱罵黑衣男子恣意妄為，目前已被公安機關拘留。
順便放了一個現場視頻。
視頻中，驚呼聲此起彼伏，葉青被男子襲擊後吓得花容失色，身邊一位白衣女子瞬間沖過來将男子踹翻，利落揮拳。
拍攝者被擠到前方，鏡頭并不平穩。
視頻的最後，定格在顧念胖揍男子時而兇神惡煞的側臉上。
付南川點了暫停，舉起手機細看，幾秒後，忍不住輕笑出聲。
樂叔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
“南川，今天夜色不錯哦。”
付南川朝外看去，高樓鱗次栉比，夜晚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平靜祥和。
他暗滅手機，淡淡道：“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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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顧念一戰成名，從乘坐電梯開始，就有不少同事誇她勇猛無敵。
“這好像不是誇女孩子的詞彙吧？”
阿泉哈哈大笑，“但你的确很勇猛啊。”
艾米連夜公關，加班到深夜，幽魂一般地飄過來，氣若游絲，“還好你打了他幾拳，要不然我們公司今早可能會被葉影後的站姐們堵死。”
顧念擔憂地拍拍她的背，“你還好吧？”
“還好還好，事情算是解決了。”艾米喝了口咖啡，“對了，也是多虧這次事件，《Oops》關注度直線上升，剛剛有數據反饋過來，今早《Oops》創刊號線下銷售量和線上閱讀量都超出預期了。”
“真的？”
“對啊，說起來，你也算是大功臣呢。”
顧念得意地撇撇嘴，“舉手之勞嘛。”
說着，她打了個哈欠。
阿泉問，“怎麽，你也沒睡好？我去幫你泡杯咖啡。”
“好啊，謝啦。”
她昨晚連夜翻找通話記錄尋找付南川的號碼，但由于時間長，陌生號碼又太多，什麽快遞、外賣、保險都摻雜其中，她研究半天也沒找到。
顧念決定今天白天抽空挨個把曾經打給她的陌生號碼一一回複過去。
閑聊過後，辦公室裏各人陸續進入工作狀态。
敲擊鍵盤的聲響和電話交流不絕于耳，顧念着手準備下次采訪任務，聽到身後傳來高跟鞋有節奏的踩踏聲，不由向後看去。
緒之晖容光煥發地走進來，對向她問好的同事微笑示意，路過她的工位時甚至心情不錯地沖她眨了眨眼，“謝啦。”
是謝她歪打正着擡起了《Oops》的銷量。
顧念擺擺手，“不客氣。”
緒之晖并未多做停留，徑直步入位于她工位後方的宋琦辦公室，與宋琦商議第二期內容。
兩人談了大概有一個小時才結束。
從宋琦辦公室出來，緒之晖來到顧念桌邊，“小念念。”
“……”他們有這麽熟嗎？
顧念遲疑地笑，“緒主編，有事嗎？”
緒之晖斜靠在她桌旁，纖長的手指卷着長發，睫毛濃密得像把小扇子，忽閃忽閃地看她，“你要不要考慮來我這組？你不覺得你和《Oops》很有緣分嗎？正好我下期要請葉青來拍封面，裏面肯定會登她的專訪的。”
“而且啊，我們後續會和很多大咖合作，你要是來，版內專訪我都讓你來做。”
顧念尴尬，還沒想好怎麽拒絕，宋琦就憤然打開了辦公室大門。
她一身幹練套裝，雙手抱胸，眼神銳利冰冷，直視緒之晖。
然後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了一個字。
“滾。”
緒之晖暗罵，對顧念微笑，扭頭走了。
那背影婀娜多姿，氣場十足，半點沒有被罵走的羞恥感。
“……”
緒主編，在厚顏界怕是也有一席之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