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廊安靜，偶爾響起不知是哪個包間傳來的笑鬧聲。
顧念貼着牆邊，猶豫幾秒，勉強向肖明玉打了個招呼。
“阿姨好。”
說完，她轉身想走。
肖明玉冷笑一聲，“哎喲，我哪裏承受得住你這聲招呼，萬一惹你不高興，被你打一頓可怎麽好，我這沒有我兒子那個好脾氣，這老胳膊老腿的，你要是打壞了，賠的起嗎？”
那諷刺的語氣一如既往，她不用回頭看都能猜到肖明玉此時的表情有多刻薄。
包間裏的幾位同行女性聽到她高亢的聲音，紛紛走出來。
“怎麽啦明玉，遇到誰啦？”
肖明玉斜睨顧念一眼，“還能有誰。”
她冷哼，“之前打了付堯一頓的人。”
“什麽？小堯就是被她打的？”
其他人一聽，這還得了，加快腳步沖出來，對着顧念一通打量，目光很不友好。
“小姑娘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可品行怎麽這麽差？”
“就是，男女分手多大點事，都是你情我願的，打人算什麽？”
“要我說啊，她就是舍不得放小堯走，畢竟明玉家條件在這，和小堯分手，她哪能再找到這樣的男朋友？”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恨不得把顧念從頭到腳數落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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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綠的怒火重又熊熊燃燒。
拳頭又硬了。
顧念反複深呼吸，等到怒火平息，才慢慢轉過身，波瀾不驚地與肖明玉對視。
過去看在付堯的面子上，她對她是能躲就躲，盡量避免沖突，可如今他們已經分了手，她也沒必要再順着她。
何況，她還是被綠的那一個，從她有限的認知裏，難道肖明玉不應該愧對于她嗎？怎麽還有立場來責備她。
說實話，付堯的所作所為，她打他一頓都是輕的。
在幾人不屑的嘲諷中，顧念穩住心态，學着付南川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淡淡開口：“肖阿姨，我一時沖動打了付堯，的确是我不對，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肖明玉見她服軟，更加嚣張，氣勢洶洶地指着她，“你什麽情有可原！就是沒素質，我早就該想到了，一個娛記，能有什麽素質？虧我還把你當親女兒對你掏心掏肺，你摸摸良心，對得起我家付堯嗎？”
掏心掏肺？
她頂多是锲而不舍地勸她辭職。
顧念從來沒見過價值觀如此扭曲的人。
顧念被肖明玉黑白颠倒的本事氣笑了，火氣又竄了起來，分毫不讓地與她對視，“正是我有教養，所以我現在還喊你一聲阿姨，至于我為什麽打付堯？是他劈腿被我當場抓到，如果您不相信，想要看證據，我這裏有照片，可以給各位阿姨都展示一下。”
這話說完，其他人變了臉色，暗自交換個眼神，向肖明玉投去吃瓜的目光。
顧念頓了頓，“還有，我是娛樂記者，正經工作，我很喜歡這份職業，也并不覺得它可恥。最後，我有媽媽的，還是沒這個福氣做您的女兒，您還是掏出來的心和肺還是安回去吧，我消受不起。”
顧念維持着微笑，不管肖明玉臉上青白交錯，利落轉身離開。
雖然怼了回去，但還是很生氣。
但凡對面是一個同齡人，她都會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一頓。
滿口胡言亂語，還有天理嗎？
她就是受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貶低她，嘲諷她。
真想原地打腫她的臉！
顧念氣到拳頭發抖，咬牙切齒地快步往回走，生怕走慢了又被肖明玉叫住，而後她就怒發沖冠，控制不住地動用武力，頂撞長輩。
可走了兩步，她倏地停下。
不遠處，付南川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出了包間，正靠在門邊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頭頂燈光昏黃，顧念心髒驟然停了一拍，她僵在走廊中，只覺得天旋地轉。
“……”
為什麽？
他為什麽總是神出鬼沒的！
她為什麽每次都會被他撞見最暴躁的一面？
是她不配維持可愛清純的人設嗎？
顧念簡直不敢想象付南川會怎麽猜測她。
一定覺得她沒教養又不尊老。
好氣啊！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顧念好想仰天長嘯，問問老天爺是不是後爹。
她原地呻。吟，郁卒地垮下肩頭，不敢看付南川。
門外，付南川面無表情地凝視她片刻，毫不留情地進了包間。
心瞬間涼了一截。
顧念輕扯唇角，猶豫着要不要跟進去，卻見付南川又走了出來。
他将西裝搭在臂彎，一手拿着她的包，目光直直鎖定住她，分不清喜怒。
他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朝她闊步走來，不過幾秒，他便來到她身邊，而後長手一撈，将她攬進懷中。
不受控制地撞進他懷中時，心跳好像也跟着加速了。
顧念懵懂地跟着他的步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大腦一片空白，沒在意付南川在路過肖明玉一行人時，丢過去一個毫無溫度的眼神。
一眼冰封。
肖明玉不自覺後退一步，本能地回想起在付老爺子壽宴當晚熟悉的場景。
她愣了兩秒，不敢置信地倒抽口氣。
肖明玉小跑上前，只看見付南川摟着顧念下樓時挺拔的背影。
“付、付南川？”
肖明玉慌張地小聲嘀咕，臉色變了又變。
******
直到被付南川摟着走到停車場，顧念的神思才被室外溫熱的風才吹回。
她小心翼翼地擡頭，幾番打量付南川，欲言又止。
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她不知道從哪裏問才好。
他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所以，他沒有嫌棄她，反而覺得她在被欺負？
顧念繃住嘴，努力讓自己不翹起唇角。
肩頭有男人掌心傳來的溫熱觸感，他自然地摟着她，并沒有占便宜的嫌疑，反而給了她無窮的安全感。
她并不讨厭這份近距離接觸。
甚至，心跳得還有些快。
想到這裏，顧念愣了愣。
她……心跳加速幹嘛？
不等她想明白，付南川就帶着她走到車邊，撤下了手臂。
肩頭陡然輕了些，顧念悵然若失地向付南川看去。
他被大片夜色籠罩，眉眼間閃着難得的柔和。
“還能開車嗎？”他沉聲詢問。
顧念愣了兩秒，“啊，能的能的，我開車哈。”
她從他手中拿過包，翻出車鑰匙解鎖，繞到駕駛座坐了進去。
在付南川彎腰進車的幾秒裏，她飛速換上平底鞋，把高跟鞋往後座随意一丢。
付南川朝後看了一眼，神色不變地系安全帶。
顧念抿嘴微笑，“付總，去哪裏？”
“回香缇雅郡。”
香缇雅郡是江城數一數二的高端樓盤，位于江邊，賣點是270°的超級江景，一般人買不起。
不出意外，是付南川的住址。
“收到。”
顧念麻利地翻出導航，努力克制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驅車往香缇雅郡駛去。
一路無話，近二十分鐘的路程中，付南川都徑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顧念偷眼瞄他，只看到他唇線緊抿，下颚緊繃。
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也是，好好一頓晚飯，被她搞得草草收場，換誰心情能好？
他能在關鍵時刻帶走她，她已經很感激了。
這下，肖明玉恐怕也會以為她攀上了付南川，以後不再敢給她臉色看了。
沒想到她又占了一次他的便宜。
付南川心情不好，顧念不敢随便招惹，連音樂都不敢放，只好聚精會神地開着車，直到車體在香缇雅郡大門前緩緩停下，才忍不住對付南川說：“今晚謝謝您，付總，您真是好人。”
正在解安全帶的付南川猝不及防地被發了好人卡，一時間不知怎麽回複。
他無聲地推門下車。
顧念忙跟着下車，“真的謝謝您，付總。”
他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眸光複雜，許久，幾近無聲地嘆了口氣。
“不用謝。”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顧念瞬間笑了起來，一路的擔驚受怕都因此煙消雲散。
她恰好站在路燈下，溫柔的燈光将她鍍上一層金光，那笑容軟軟的，讓人想掐一下。
付南川喉頭動了動，“回去的路上，小心。”
“好噠，謝謝付總關心！”
她興高采烈地回應，朝氣蓬勃。
付南川很難想象會有這樣一種人，好像負面情緒永遠不會占主導，只要很短的時間就能自我消化，而後又呈現出積極向上的狀态。
他以為，被人當面嘲諷，顧念怎麽也要哭一哭，鬧一鬧的，沒想到她居然面不改色地怼了回去，一點都沒吃虧。
看起來好像強大過頭了。
可他在攬住她時，又分明感受到了她輕微的顫抖。
那份屈辱的情緒好似傳遞到了他身上，讓他也忍不住跟着氣憤。
但現下，他還沒緩過來，她反倒先笑了。
“晚安啊，付總，祝你好夢。”
他長久地、沉默地凝視她，許久，笑了笑，“晚安。”
說完，他轉身走進大門。
顧念就那麽站在門外，目送他在空曠的林蔭小道上獨自行走，直至消失不見。
她不自覺仰頭，想在這幾棟高聳入雲的建築物裏尋找付南川可能存在的地方。
墨蘭的天空有星星閃爍。
入秋了，蟬鳴微弱，風中帶了涼意。
她站了很久，久到脖子發酸，才突然回過神來。
她、她剛剛在幹什麽？
簡直像小說裏苦情守候女主的長情男配。
趕緊走趕緊走。
再待下去都要性轉了。
顧念搖搖頭，拍掉自己臉上的猥瑣笑容，迅速鑽進車裏踩下油門，往自家小屋疾馳而去。
一定是月色太溫柔了，才讓她變得這麽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