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車開過，刺耳的鳴笛聲讓顧念驀然回神。
她幾乎是一下子就紅了眼眶，苦澀的情緒把胸口擠壓得酸酸漲漲，在付南川再一次對她招手時，顧念抹去眼淚，小跑着來到車旁。
隔着窗戶，她看見付南川微側着臉，清冷的眉眼中染着些許不耐。
但看到她眼底的水汽後，付南川愣了一愣，偏過頭，“上車。”
“好的，謝謝付總。”
顧念繞到另一邊，開門上車。
車內暖氣适宜，座椅舒适，顧念眼觀鼻鼻觀心，拘束且正經地端坐在角落，眼睛直視前方，全程除了代駕師傅問她去哪時說了句話，就再沒開過口。
氣氛壓抑，只有抒情的老歌從音響流瀉而出。
付南川喝了點酒，他靠在椅背閉目養神，頸間襯衣紐扣松了兩顆，頭略向後仰，露出突出的喉結。
顧念只看了一眼，就沒好意思再看第二眼。
曲調浮浮沉沉，晦澀的歌詞有着撩動人心的魔力，顧念自我鼓勁，在快到小區的時候，強迫自己面向付南川。
“對不起，之前的事，是我錯了。”
微弱的女聲響在耳畔，付南川眉心輕蹙，睜開眼。
他轉頭看去，顧念兩手緊緊捏着背包，骨節都泛起青白色。
“一直以來，都欠你一個鄭重的道歉，我現在……”顧念緊張地呼出一口氣，垂下眼睫，“真的很抱歉，付總。”
“是我太自私了，傷害了你的感情。”她迅速看了他一眼，“但我發誓，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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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現在聽這些，你或許會覺得很惡心。”顧念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從此以後消失在你的視線中，保證絕對不會打擾到你。”
“還有下午，謝謝星空幫我澄清，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能遇到你，應該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說完，顧念真情實感地抹了抹眼淚。
她垂着頭，黑發滑落，擋住了她圓潤的臉龐。
從付南川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那一小節白皙的後頸。
纖細，脆弱。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兇狠到底，掐着她的脖子問她憑什麽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撥動他的情緒。
他氣她，可在看到她流眼淚之後，又無法自控地心疼她。
複雜的情緒糾纏着攀升而上，付南川喉頭滑動，一言不發。
對于他的反應，顧念并不意外，在代駕停好車後，甚至還對付南川擠出了一絲笑容。
“我到了。”
當着他的面把話說開後，心裏好受了很多。
不管有多懊惱自責，不把心意直白地傳遞給對方，壓抑在心裏總歸會生出頑疾。
包括坦白感情，她一開始并沒有想說那一句，但看着付南川漆黑冷漠的眼睛，又有點不甘心。
他可以埋怨她圖謀不軌，但不可以誤會她的感情。
“付總，謝謝你。”
顧念拿好包，準備開門下車。
眼看她一只腳已經踏了出去，付南川鬼使神差地擡手嵌住她的手腕。
男人手勁不小，顧念毫無招架之力，像只小兔子似的被人揪了回來。
顧念驚呼一聲，堪堪跌坐在原處，驚魂未定地看向付南川，“怎、怎麽了？”
付南川神色坦然，完全沒有偷襲後的赧然。
他眸光沉沉，“遇到我，是你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顧念愣了一下，尴尬地說：“是的。”
自己說的話被別人複述出來，還怪肉麻的。
付南川收緊五指，“那給你個機會，重新幸運回來。”
顧念大腦宕機幾秒，“什麽意思？”
什麽叫重新幸運回來？
顧念遲鈍地聯系着上下文，在一片混沌中好不容易抓住了點頭緒，就聽付南川淡淡道：“這個周末，星空會召開內部調查會，公布有關于你那篇文章的調查結果。”
“……”
所以呢？
頓了頓，付南川說：“應該需要你本人到場。”
是嗎？
顧念順利被轉移了話題，目露懷疑。
沒聽說誰家企業開展內部調查，還需要其他公司成員參與的。
這不太妥當吧。
但付南川沒必要騙她啊，騙她有什麽好處？
顧念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那我什麽時候去？”
付南川冷聲說：“周六全天。”
“好的。”顧念點點頭，想到晚餐時遲默的電話，她小聲嘀咕，“還好爬山約的是周日……”
付南川眼眸微眯，敷衍地看了眼手機，又重新開口，“剛剛發來消息，時間改成周日。”
“啊？”剛剛他有收到新信息嗎？
“怎麽，沒空？”
對方眼神如刀，顧念哪裏敢搖頭，忙不疊說：“當然有空，我一定準時到。”
“好的。”
車廂重新歸于寂靜，顧念等待幾秒，忐忑地問：“付總，那我現在能走了嗎？”
付南川松開她的手腕，“可以了。”
顧念下了車，在路邊目送車輛開遠，才緩緩向小區內走去。
這……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付南川剛剛的舉動莫名其妙的。
顧念一路沉思，在出了電梯，感應燈應聲亮起時，腦內有個小燈泡也跟着倏地亮了起來。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個男的……顧念摩挲着似乎還留有男性灼熱溫度的手腕，嘴角不可遏制地勾了起來。
他，是不是有點原諒她了？
所以才會說讓她重新幸運回來那種話。
那不就是要讓她再遇見他一次嗎？
一直以來晦澀的情緒好似于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光，顧念心花怒放地跑回卧室，她拉開衣櫥，望着被她一直妥善收藏的男性西裝外套，忍不住笑出了聲。
另一邊，勞斯萊斯在黑夜中疾馳而去。
付南川坐在後排，出神地凝望窗外夜景。
胸口一直以來橫沖直撞的悶氣奇異地消失了。
她說了，她對他的感情是真的。
想到顧念可憐的小表情，付南川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想通了，也就釋然了。
對于她，除了原諒，他好像別無他法。
******
接下來兩天，許特助明顯感覺到萦繞在付南川身邊的低氣壓消散許多。
釋放的怒氣值降低，付南川整個人看起來和顏悅色了不少。
某個會後，總裁辦幾人畢恭畢敬地目送付南川走回辦公室，待他關上門，迫不及待地湊到許特助身邊。
“付總這兩天心情不錯哦。”
“又發生了什麽？”
顧念算不上公衆人物，但多虧了kiss cam和造謠文章的福，她和付南川的情感糾葛已然成了公開的秘密，公司裏的人明面上不敢過多好奇，私底下早就把所有可以查閱的小道爆料查了個遍。
許特助聳聳肩，“很簡單，和好了呗。”
“和好？”其他人對視一眼，“就因為顧小姐當衆在線道歉？”
“也許吧。”
“話說回來，他倆到底為什麽鬧別扭？”
想到顧念直播時誠懇的道歉，衆人回味着，“好像是顧小姐騙了付總。”
“還說玩弄了付總的感情。”
幾人心頭一跳，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半晌，有人弱弱出聲，“不會是……被綠了吧。”
一時間，幾人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被綠了還能原諒？”
“這特麽真愛啊！”
看不出來，禁欲總裁居然是個戀愛腦。
許特助頭疼扶額，忍無可忍地揮揮手，“別瞎猜了！換成你們男朋友是付總，你們敢出軌嗎？”
這個敢字用的就很靈性了。
幾人瘋狂搖頭。
這誰敢。
天沒亮恐怕就會看到總裁手起刀落，讓他們靜悄悄地消失了。
“那你們看顧小姐是有那種膽量的人嗎？”
……倒也是。
轟走八卦的同事們，許特助回到休息室，他打開衣櫃，看了眼裏頭挂燙整潔的女士連衣裙，得意地揚了揚眉。
還好沒扔。
照這個進度下去，這件衣服很快就能重見天日了。
他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
周日上午，顧念早早起床，挑了一套還算正式的衣服，坐在梳妝臺前化了個淡淡的妝。
她昨天約了遲默見面，一股腦把最近發生的事告訴了遲默，包括付南川送她回來時說的話。
在情感問題上，遲默沒多少經驗，但在人性的揣摩上，她還是能說出個一二三來的。
和顧念的想法一致，遲默也認為付南川有軟化的跡象。
不管怎樣，至少主動交流了。
顧念備受鼓舞，下定決心要在今天給付南川留下美好的印象。
她的裝扮素來以活潑為主，成天跑新聞，也沒辦法穿得太淑女，但付南川不一樣，每次見面，他幾乎都是西裝革履，顧念深思熟慮之後，決定改變一下自己的路線。
老成持重如付南川，應該會更喜歡端莊優雅的女性吧。
塗上口紅，顧念穿上大衣，拎着包走了出去。
驅車來到星空大樓，恰好是早上九點半。
許特助之前和她聯系過，會議在十點開始，她這個點來好像有點早了。
不會被付南川誤會她迫不及待想見他吧。
雖然事實的确如此。
在車上磨蹭了一會，顧念走進大廳，她給許特助去了個電話，不一會，就有人從電梯裏出來帶她上樓。
到了會議室，顧念被安排在後排聽會，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她縮在角落，盡量減少存在感。
會議室不小，可以容納百來號人，顧念四處張望，意外地在前排看到了個熟悉的面孔。
這不是國民少女團的經紀人何力嘛。
再看看四周，好像也有不少打過交道的經紀人。
看來參會的都是內部人員。
不一會，會議開始，某位領導上臺主持，公布調查結果。
PPT上公開了參與本次造謠的全部成員，看到周溪的名字赫然在列，顧念撇撇嘴。
她猜的果然沒錯。
星空召開本次調查會公布調查結果只是目的之一，最重要的，是想借此機會敲響警鐘——不論是誰，都不能因為一己私欲影響公司形象，會議最後表明經過研究決定，将停止與周溪的一切合同，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顧念萬萬沒想到星空居然敢做這個決定。
不怕她那個有錢的老爸嗎？
顧念眼睜睜地看着何力郁卒抱頭，他是周溪的經紀人，受到牽連，也背了個處分。
但這些顧念并不關心，她坐在後排，直到會議結束都沒等到付南川，忍不住給許特助發了個消息。
【會都結束了，付總不來嗎？】
許特助回的很快。
【是的，付總還有其他會議，沒法過去。】
【那你呢？】
【我陪着付總呢。】
顧念怒摔手機，那喊她來幹什麽？
所以就真的只是讓她來聽個會，付南川并沒有趁機營造和她相處機會的想法？
顧念懊惱地嘆了口氣，又自作多情了。
等參會人員四散而去，顧念垮着肩頭，一步三搖地出了會場。
她茫然四顧，一時間不知該去哪裏。
下午還有公開的新聞發布會，她也不方便再回家一趟，只好在大樓周圍找點吃的，随便應付過去。
這個中午注定孤寡。
吃完東西，顧念回到星空大堂，這裏頭有等候區，沙發舒适幹淨，顧念放下背包和咖啡，靠在沙發裏無聊地玩手機，沒一會，眼皮就打起了架。
好想睡一覺。
還好周末時大堂中來往的人不多，顧念挑了個角落，坐在沙發中歪頭小憩。
她昨晚太興奮，入睡很晚，這會午後陽光溫暖，照在身上暖洋洋，顧念渾身放松，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聽見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接着身邊的沙發一沉，有人坐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