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是稀客

和薛亮分別之後, 孔梓真才又和只有她能看到的韓毅軒說了句話:“你回去吧, 我沒事了,剩下的我能夠應付。”

韓毅軒看着她,欲言又止, 終于點了點頭, 按動了手機中的“返回”按鈕,身影如一道光雨,消失在夜色中。

孔梓真在黑夜中潛行,到達主戰場的時候, 就發現一群不要命的人,在圍毆江尚……這一幕換做是一年前,她絕對會以為自己是在夢游。

夏楠對于江尚的執念,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因為那是一下一下加諸在她身上的拳腳,她透過前世今生追憶丹熟悉那種皮膚都在龜裂發燙的感覺,也很痛恨那種感覺。

所以, 她有多痛, 夏楠就有多喜歡江尚。

而那麽喜歡江尚的夏楠,現在瘋了一般, 指使一群人在圍毆江尚,就像當初對待自己那樣,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會在江尚被打的沒力氣的時候走到他面前再甩給他兩個巴掌。

因為這些人的瘋狂,她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不可思議。

或許在以前, 江尚是個尖酸刻薄的少年,但是就在前一刻,那個曾經傷害“她”的人,為她撐起了一片天,給了她逃脫的機會。

這輩子,她似乎變得雞婆心軟了很多。不但會在意許秋那個小姑娘的生死,還會在意孔照在生意場上的存亡,更會在意這個害的“自己”被欺淩的人是否還撐得住。

她步伐穩定的走出來,路燈下的陰影先是變短,然後逐漸拉長,孔梓真整個人就暴露在一片混亂中。那群人幾乎是同時停了下來,有的打紅了眼的也因為奇怪的氛圍朝這邊看過來。

這裏是會所旁邊的胡同。會所裏有人出來觀望,但是沒有一個敢上前來的。他們都認識縱橫組的二當家的女兒夏楠,可能不認識比較低調的江尚,所以也只是隔岸觀火。旁邊也有看熱鬧的人,只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對着這邊指指點點。

“你怎麽回來了!”江尚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想要穿過人群往這邊靠攏,卻很是艱難,因為迅速有一批人擋在他面前。

夏楠一直站在會所的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着這邊的情形,臉繃的很緊,倒是有幾分大姐頭的樣子。她一眼就看到了孔梓真,目光閃過一絲淩厲,嘴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你竟然還敢回來?”

孔梓真不動聲色的看着人群中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江尚,也是笑:“這裏又不是你家,我憑什麽不敢來?就算是你家,我也沒有不敢來的道理!”

“呵,剛剛像是喪家之犬逃跑的人,現在說這些話,有些難以服人吧?”夏楠走到近前,睥睨着孔梓真,即使她們身高差不多。

孔梓真原本并不想要理會夏楠這種人,但是她又知道,如果夏楠在她這邊的計劃不能夠正常實施,難免夏楠又會把主意打到她的朋友甚至是孔照身上。為了避免這種麻煩,她就委曲求全的和夏楠玩了一次姐妹情深的惡心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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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真的很忙呢!”孔梓真摸着袖口的扣子,解開,又扣上,如此反複。“但是你這個人真的是我見過比較難纏的,所以才花了點時間陪你,讓你盡興一些。怎麽,之前姐妹情深,然後迅速的就撕破臉了。從前愛的死去活來,現在連你喜歡的人都舍得下手了。看來,你很喜歡這種游戲啊……”

夏楠顯然是被戳中了心裏的那片傷心地。她感覺自己的精神有些面臨崩潰……向來都是,她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她想讓別人怎樣,別人就要怎樣。即使在江尚那裏碰了壁,但是這也不是絕對的,她還覺得自己很有機會。然而,孔梓真卻一次次的打擊自己。

她知道,有些從來沒有碰過壁、吃過虧的人,內心就會相當脆弱,不容易接受得了失敗。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就是這種人——看上去很強勢,但是內心極度不成熟,自愈能力幾乎沒有,全靠打架發洩出去。

所以,她打起架來不要命。

所以,她即使在後來發現了江尚的心意,還是要忤逆他去對付孔梓真。

所以,她連江尚都打了……

她想,她是把自己該做的,不該做的,都給做了。

那麽現在呢?她又該做什麽?

一群人看到自己的“大姐”沒有發話,也都站在一邊等待號令,然而,他們再也沒有等到那聲“一起上”了。

明明孔梓真只是那麽直視着夏楠,夏楠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整個人看上去越來越焦慮,就好像有個人扼住了她的喉嚨一般……她的手慢慢的放到了自己脖子上,抓着自己的脖子,身形有些不穩,歇斯底裏着:“走開,離我遠點,滾……”

孔梓真一直都在觀察着夏楠,她很不對勁。

眼神越來越渙散,差不多是在自己說了那句話一分鐘之後,那個人似乎是反應到了什麽,開始底盤不穩,輕微的晃動……然後,就好像是某種恐懼症一樣,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

“她這是精神出了問題吧……”孔梓真嘆了一口氣,對着走到自己身邊的江尚道。一群小混混,此刻成為了一盤散沙,群龍無首。他們面面相觑,不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難道是打120?120治療精神病人麽?他們就這麽擅自的把二當家的女兒送到精神病院,二當家不會弄死他們嗎?

江尚看着夏楠的表情倒是沒有孔梓真那麽感傷,他冷哼一聲:“夏楠在易市東區也算是為非作歹慣了,就說她是遭報應了,我也一點都不會懷疑。”

“報應不報應,我倒是不知道。”孔梓真看着被一群人簇擁着弄到車上,準備載回家的夏楠,“她經歷了太久的太平人生。所有人都順着她的意思,沒有人會讓她失望,這種人,最受不了刺激了。你不接受,是刺激,我屢次挑釁,也是刺激。”

江尚盯着孔梓真的表情,準确來說,她根本就是面無表情。

“你不需要這樣的,就算她瘋了沒得治,那也是她自己心智不全,你最多也就是個引子。”

“我當然知道。有學生因為學習壓力跳樓身亡,那當然是學生自己問題最大,最多加上家長,老師,同學的責任,但是又不是絕對的,關鍵還是那個學生自己心理太脆弱也沒有及時疏導。夏楠她,是他們家以及在學校仗勢欺人這些大環境的悲劇。”

江尚沒有再接什麽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孔梓真,突然對孔梓真笑着:“你爸讓你去我家住。”

孔梓真沒有問“我爸真的那麽說”,而是驚詫着:“你同意?”

江尚的表情有些尴尬:“我爸都同意的事,我又怎麽會不同意?”

兩個人都明白,即使互為前女(男)友,但是這兩個人真的是沒什麽除此以外的關系了,最多,如果雙方的父親有什麽後續發展,他們還能當一下對方的二手親戚?

……

孔梓真并沒有在江尚家裏呆很久,只是一個晚上,告訴孔照她很安全,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孔照這才安下心來。末尾,江凜又嚷嚷着讓江尚好好照顧孔梓真之類。

作為三個男性之間的唯一一個異性,孔梓真感覺內心很微妙。

她不反感同性戀,也不反感自己身邊的人是同性戀。雖然那些同性戀未必是天生的,但是她因為理解一些人有女性恐懼症,所以也就理解了所有的同性戀者。

他們只是喜歡的人是同性而已,并非有心理疾病。

她也了解過江凜這個人,是自己曾經很欣賞的商業巨擘,可惜,自己的業務上沒能和他有什麽牽扯,所以一直沒有交集。

如果江凜和孔照真的可以在一起,她想她會是很贊成的。

不管是因為她還是因為什麽其他的,孔照那麽多年沒有找過女人,也沒有想過再成家,就能體現他的想法了。

這個決斷,并不武斷,而是經歷了十多年時間的檢驗。

若是她再年輕個十幾歲,大概就像江尚一樣,覺得自己父親做了有悖常理的事情,而不能接受吧……

但她現在想的,只是大家都幸福,這就很難得了。

……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無所事事的狀态,重生之後,除了忙活改善自己被欺淩的現狀,她幾乎沒有為任何事情煩惱過。

現在,她煩惱自己太過于無聊了。

普通大學生的生活,上課,睡覺,吃零食,打游戲。

她不住宿,不用忍受和天南海北聚集在一起的舍友共處一室、互相磨合的階段,也不需要因為學校的斷電斷網鬼哭狼嚎,更不需要因為學校飯菜吃起來胃口像豬食而破口大罵。

這些她曾經經歷過一次,卻并沒有那麽沉痛的控訴過,她那個時候還在擔心着錢夠不夠花,自己賺的多不多,至于夥食怎樣,舍友怎樣,電怎樣,網怎樣,根本就沒有時間考慮。

“以最少的成本,上完那個大學”的回憶,現在想想,還能感受到當年的苦澀。

大學了,她不需要再找地方翹課睡覺了,一天幾節課,上完就拎着書包回家倒頭就睡,沒有人找她麻煩,也沒有人對着她揶揄:“你怎麽又逃課了?”

她腦海裏不斷浮現出薛亮的那張臉,他總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不管是開始她發燒頭昏腦漲,還是後來被暴揍去了校醫務室,還是兩次用了『千面』的時候被他救下……即使有些是人為的,但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先會對他多産生一份眷戀。

人在放空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走到自己最想要去的那個地方。她就是那麽漫無目的的一番“流浪”之後,一擡頭,發現自己走到了品尚和卧龍兩個小區交彙處的那家便利店門口。

11月份的易市已經是初冬,晚上7點半,外面的空氣沒有白天時被陽光照出來的暖意,而是略顯冷清,冰冰涼的打在臉上,讓她瑟縮了一下。連忙把手塞進口袋裏,汲取着靠近自己肚子部分的溫度。就這麽站在街邊,整個人都有些呆滞。

“怎麽,天太冷,你又穿的太少,被凍傻了?”

她回過頭,失望的發現,自己看到的不是薛亮,而是謝木陽。

謝木陽注意到孔梓真表情的轉變,哇哇的鬼叫一番:“你要不要那麽傷人心啊?那一臉‘怎麽是你’的表情還能更明顯一點嗎?”

孔梓真給了他一腳:“你小點聲,以免人家以為你在泡年輕的小姑娘,大叔。”

“嘁,明明是我身上的貴氣太過濃郁,你怕別人說你傍大款!”謝木陽對她擠眉弄眼,孔梓真差點沒嘔出來:“我說,神秘莫測的謝董,有些事,你該和我解釋一下了吧?關于你為什麽那麽神機妙……”

他擡頭望天:“啊,我就說你為什麽要來這兒,是不是過來找薛亮的?”

“……”這麽明顯的轉移話題,你以為我腦子壞掉了所以看不出來嗎?

“既然你那麽喜歡薛亮,而我恰好是鴻山中學的新校董,并且前不久給易市大學捐了一棟實驗樓,那麽我就把薛亮弄去你的新學校吧?讓你開心一下!”

孔梓真只當他依舊是為了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她反問:“你錢多啊,捐實驗樓?”捐個空樓就很貴了好麽?

“縱橫組的那些家夥捐了一個教學樓,我看他們快要在學校裏橫着走了,所以看不過,手一抖,就捐了一個實驗樓。”

“你是不是中風了,手抖得那麽厲害?”她忍不住怼他一句,又想到了突然出現在易大裏的夏楠,明明是開學了才高三的學生,卻被易大這種全重華大陸都很有名氣的知名學府的頂級特色專業給收下了,沒有一棟教學樓壓陣也說不過去。

沒把謝木陽的話當回事的孔梓真,第二天剛到教室裏準備上課,就聽到了不遠處兩個女生在讨論。

“你知道麽?學校開始翻檢醫務室了,據說已經動工了!”

“我的天哪,終于開始重建醫務室了,以前那旮旯裏的衛生所,又小又破,我都怕有什麽衛生隐患。小病小災的我都自己買藥解決了……”

“不知道是哪個有錢人投資,我們學校最近可都是窮瘋了,貧困生的福利都被他們當做是學生會的補貼用上了,你說這麽喪心病狂竟然還有錢來重建醫務室?良心發現了?”

“希望多招幾個校醫過來,上次我去醫務室挂消炎的點滴,那個胖護士,兇巴巴的,技術還差,一針沒有找到我的血管,我還沒生氣,她倒是罵罵咧咧起來了……我本來都發毒誓再也不去醫務室了的!”

“也虧得我們遇到了好時候。你不知道,之前有權益部的人提議翻新小操場,他們說,學校已經把工程提上日程了,預計三年後開工……那特麽三年後還和提議人有鳥關系啊?”

……

孔梓真默默的聽着八卦,熟悉的校醫務室,熟悉的翻新計劃。

她想,謝木陽那家夥雖然瞞了自己很多事,但至少在這一方面,他還是言出必行了的。他也沒有“委屈”了薛亮,而是選擇直接翻新校醫務室,一如自己從前一樣,那麽一來,她也就不用杞人憂天的擔心薛亮工資太低的事喽?

她掏出手機,在鍵盤上打着字:“謝木陽,多給醫務室安排幾個校醫,你給我找幾個又高又帥的,把那群女生的注意力給我轉移一下。至于标準嘛……最好比薛亮帥的,原因……你懂,我們學校雖然以理科為主,但是女生數量也很可觀的,大學女生如猛虎,你可別再給我添亂了。”

正在開早間例會的謝木陽:“……”平常不見到你找我,紮心了……話說,我給你添過亂嗎?我幫了你那麽多啊,大姐!

大多數的工程,一旦資金充足,那麽項目也會進行的很快,為了保障這邊的速度,孔梓真往謝木陽的賬戶裏打了不少錢:“你給我弄幾個舒服的床,放在薛亮的辦公地點。對了,外表要普通一點,要不然每天都有人去蹭床,還有我什麽事?還有那個裝修,那一間的裝修你多注意一下就行了,不要太潦草。其他的你随意。一個月,你能搞定嗎?”

“大姐,”謝木陽哀嚎一聲,“我又不是工人,你催我也沒用啊。再說,房子是一點一點蓋成的,又不是3D打印出來的房子,連蓋房子到裝修,一個月你夠幹嘛啊?”

“……我只是想要催催你……”她又沒蓋過房子,哪裏知道這些?反正催一催總沒錯吧?

雖然資金充足,但孔梓真還是在大一第二學期第一個月才見到了薛亮,他坐在新的醫務室裏的辦公桌邊,手邊是一杯氤氲着熱氣的咖啡。她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是上午,冬末的陽光暖烘烘的,照的她一路心情都很好。

想到馬上又可以像高中那樣,心情更好了。

薛亮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放下手中的杯子,擡起頭,看到了一個穿着白色羽絨服,齊肩發的小姑娘……

“喲呵,真是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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