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信息素

俞墨是在聖蒂蘭與梅利國大決戰的時候受傷的。

當時他和賀蘭楓兩個人駕駛最後的空中戰艦撞擊梅利王都的療養院，在逃脫時被梅利人的轟炸機射中了左肩。雖然在接受治療後已經完全不會影響生活了，但碰到陰冷的天氣、或是勞累過度的時候肩膀還是會酸痛。

但如果問他是否會後悔，答案也是肯定的——不，他從未後悔。

那一戰中他守住了兩個寧願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一個是親自訓練教導他，他視若唯一親人的聖蒂蘭司令賀蘭楓，另一個是聖蒂蘭所有受害者寄托于他們身上的解除标記的希望。

俞墨都做到了，他掩護賀蘭楓撤退時受了傷，他們用戰艦擊沉的療養院中有大量标記過聖蒂蘭居民的退伍軍官，在戰争的大獲全勝面前，他恨不得用生命去交換。

但他活了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來第二軍區任職是賀蘭楓和傅淵安排的，他好像從來沒有為自己的人生做出什麽決定，在哪裏、做什麽都是一樣的，但或許是骨子裏好勝的天性在作祟，他沒辦法任由士兵用求知的眼睛看着他而無所作為。

他希望能幫助這些人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就像當年賀蘭楓培養他時那樣。

“怎麽？計劃被打亂了，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嗎？”他活動着久不運動的左肩，在模拟器中他的肩膀不會有任何不适，幾乎回到過去的全盛時期。

他那張揚着的仿佛在尋找下一個獵物般的眼神讓D班的士兵都情不自禁地退後兩步。

他們顯然不是俞墨的對手，連最強的傅星宸都被一瞬間幹掉，就更別說他們這些吊車尾了。

俞墨等了兩秒，見他們沒有動靜，眉頭擰了起來，“你們要是不打，我可就上了。”

充滿威脅的語氣讓所有人意識到如果由他來出手情況将會何等糟糕！

最前面的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管了，就由我們先上吧！

先跑出來的幾個人立即沖上去，雖然沒有了傅星宸，但計劃總要照舊，他們分出一半的人手總能拖住俞墨的吧？

不過事實證明，想拖住俞墨還是太天真了。

最初沖出來的幾個人才剛剛靠近俞墨身邊，就被他一把擒住手臂，轉身又一記橫掃，直接扔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那人踉跄幾步，有些打退堂鼓，但他擡起頭時卻見俞墨朝他勾了勾手，“再來！”

或許是對方的目光太過堅定，他突然又有了些信心。

是的，這不是真正的站場，他們的目的也不是獲勝，而是利用這場模拟戰學到更多東西。

他重新整理姿勢沖上去，盡管這次仍舊沒能扛過俞墨兩招，但卻得到了更為深刻的評價。

“不錯，好多了，出拳要有自信，意志要堅定！不要猶猶豫豫的！”

“是…是！”

士兵不覺有些臉紅，他第一次發現俞教練是個如此細心溫柔的人，并不像他們平時外表看上去那麽兇悍，他有着比普通教練員更多的耐心，冷靜的嗓音也十分好聽。

其他士兵也跟着沖上去，他們的确把俞墨纏住了，不過是俞墨故意被他們纏住的。

他幾乎通過一瞬間的交手便精準地給出了最恰當的指導，更令士兵們驚訝的是俞墨甚至能準确地叫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才不過三天的時間，俞墨就好像已與他們十分熟稔，連他們的戰鬥習慣都了若指掌。

讓人欽佩的不僅僅是他對戰鬥的敏銳和記憶能力，更是他對待他們的認真。

俞墨這邊打了一圈，傅星宸那邊也終于從河裏爬上來，他像個小海豹一樣甩了甩身上的水，漆黑深邃的眸子瞬間便鎖定了俞墨。

俞墨也看到了他，不過他可沒有再和這小子打的意思了，對方的實力他在前兩次交手中就已經領教過了，戰鬥能力基本沒什麽問題，剩下的都是時間和經驗的沉澱，這次模拟戰他更想測試的是傅星宸的精神力。

“喲，D199，游泳技術也不錯啊。今天要是能打敗我，我就回去找一找你的名字。”

其他士兵：“……”

來了來了又來了！屢試不爽的激将法！

傅星宸的眸子一沉，當即朝俞墨的方向沖過去。俞墨也不急着和他打，想要在虛拟戰場消耗精神力非常簡單，只需要在短時間內快速消耗他的體能。現實世界中體力可以在短暫的休息後恢複，但精神力卻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恢複的，而是需要強大的儲備。

于是俞墨轉身朝樹林深處跑去，臨走前還不忘了對自己的戰友喊道，“要支撐到我回來喲~”

僅六人的小隊：“……”

怎麽可能！！他們可是只有6個人啊！要面對43個水平相差不多的敵人，根本就是稍有不慎就會團滅！您怎麽能自己一個人跑呢！

然而，俞墨聽不見他們內心的呼喚，他調出系統控制模塊點了點，一把繩索槍便憑空掉到了他手上。

俞墨拿到手裏颠了颠，嚯，這重量和手感和真的差不多，讓他想起當年大決戰從戰艦上逃跑的場景了。

他瞄準樹杈勾動扳機，繩索筆直地朝上方飛去，緊緊地纏住樹杈，俞墨就勢一躍，整個人飛出去五六米，瞬間将傅星宸甩到了身後。

傅星宸抿了下唇，他沒有道具，就只能靠雙腿奮力地追。林間的地形盤綜錯雜，每當他快要追上俞墨的時候，對方又會用繩索槍攻擊他，逼得他不得不走位躲避。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漸漸覺得自己開始力不從心，也猜到了俞墨的用意。他一定是想起了從衛潇那聽到的話，所以才想要來試探自己的精神力。

傅星宸的眸子一沉，其實他已經過了會因為自己的精神力而感到不甘、自卑的階段了，但是在俞墨面前，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想表現出自己弱勢一面。

他看準機會，在俞墨再次用繩索槍攻擊他的時候直接上前一步，擡起左臂遮擋，尖銳的槍頭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一刀血痕，很快便消失不見，右手則一把抓住了繩索。

俞墨稍稍一怔，也就是這一瞬間的怔愣，傅星宸忽然施力猛地将他從樹上拽了下來！

雙腳離開樹杈的那一刻，饒是俞墨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普通的人類，他不會飛，只能任由身體向下墜，直到撞上一個溫暖的胸膛。

俞墨不知道那溫度是原本就屬于傅星宸的，還是模拟器模拟出來的，但如果是模拟出來的，又未免太真實了一些。

那灼熱的溫度就像一道電流，順着兩人接觸的地方流過全身，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有些熱，落入傅星宸懷中的過程就像是從雲端掉入湖底，咚的一聲，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冰冷，只是覺得身體有些沉。

但對方先有了動作，傅星宸快速放手橫掃試圖撂倒他，俞墨也就在同時反應過來，他立刻勾住傅星宸的脖頸，腿也快速纏住對方的腰，轉頭四目相對，才發現這個姿勢有些不對勁。

傅星宸看着他，呼吸似乎有些重。

他的眼睛就像是那個将他溺入其中的湖，深不見底，讓人看不清裏面究竟有什麽。

那目光讓俞墨的心一緊，條件反射地劈下一記手刀！

咚！

傅星宸就像僵屍一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俞墨吐出一口氣，擡手掐腰，看着傅星宸的“屍體”暗暗覺得驚險，也不知剛才是怎麽了，總覺得身體有些不太對勁。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那種感覺卻好像并沒有消退多少，雙腿好像灌了鉛，又好像踩在了棉花上，總覺得沒有之前靈活。

他踢了踢傅星宸的大腿根，“哎，D199，醒醒。”

傅星宸趴在地上毫無反應。

俞墨愣了一下，蹲下身，“D199？”

“……”

他快速調出系統面板退出虛拟程序，摘下模拟器一看，傅星宸已經在座位上暈倒了，而空氣中則彌漫着濃重的信息素氣味。

靠！他說他怎麽不對勁，這小子精神力不夠信息素來湊，早就到極限了，而處于發情期中的自己不知道在這信息素中呆了多久。

精神力耗盡不是小事，需要立刻接受治療，否則很容易造成終生性影響。

俞墨連忙讓其他士兵繼續進行模拟戰，自己抱起傅星宸便往外沖，他最初是用公主抱的方式，可傅星宸太長了，很不舒服，就改成扛着，等他沖進醫務室，将肩膀上的傅星宸扔到床上，整個醫務室都變得鴉雀無聲。

俞墨見醫生傻愣着，焦急地道，“我是D班的教練，他精神力耗盡暈倒了，快點給他注射補充劑啊！”

醫生和護士用眼神交流起來。

「D班的教練？」

「就是聖蒂蘭來的那個！」

「哦哦哦，難怪。」

醫生連忙下手開始給傅星宸檢查，注射補充劑，又給他帶上梳理精神力的儀器，俞墨則站在門邊等着。

他最初是站着的，後來就覺得有些站不住了，或許是因為傅星宸精神力缺失，身體正不要錢似的瘋狂釋放信息素來自保，而自己又剛好在發情期，那信息素讓他的身體軟得就像棉花似的，越來越使不上力氣。

于是他便找了個椅子坐下，可還是覺得熱，那種熱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熱，心中好像也有一團火在燒。他忍不住将領口扯開一些，但那源源不斷飄過來的信息素好像奪走了他周遭的空氣。

那是十分苦澀的味道，像是沒有添加任何牛奶和糖分的黑巧克力，可苦澀中又帶着一絲香醇。

俞墨舔了舔嘴唇，他突然有點想吃巧克力了，特別苦的那種，雖然很苦但一定很香，如果可以再點一杯瑪奇朵咖啡……

傅星宸覺得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覺，他夢到兩年前聖蒂蘭戰役大獲全勝的時候，那時正值暑假，自己像往常一樣在家中鍛煉，大哥從戰場回來，還帶回來一個Omega。

那人不是嫂子，嫂子他之前見過的，但那個人也同樣很好看，他有着聖蒂蘭居民固有的淺色皮膚，留着遮住後頸的短發，從自己身旁走過時，自己的目光便忍不住追随着他。

大哥笑着介紹，「俞團長，這是我弟弟傅星宸，從小就一直很勤奮刻苦，再過兩年也要進入軍區了。」

他以為對方又會像其他人那樣說着“不愧是傅軍團長的弟弟、年少有為”之類不知究竟在稱贊誰的話，然而俞墨只是朝他輕輕點頭。

「你好，我叫俞墨。刻苦是讓人欽佩的品質，沒有人是天生的強者。」

對方低下頭和他說這句話時，他聞到了淡淡的焦糖的氣味，那細膩的甜好像沁入了他的心底，撫平了他所有的疲憊和不甘。

他的眼睛仿佛在說，他也曾像自己一樣努力過。

傅星宸睜開眼，周圍是純白的裝飾，他鼻尖動了動，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一絲甜膩的香氣，接着猛地轉過頭。

俞墨靠坐在牆邊，衣領微微扯開，裸露出的脖頸泛着一絲淡淡的紅暈，他的眼睛好像也比平時更加濕潤，讓他喉嚨發緊。

随即，俞墨的唇角向上揚了揚，“收一收你的信息素，真是苦死了。”

苦得難熬。

作者有話要說：

傅星宸：沒關系，雖然我的信息素苦，但是你的信息素很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