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标記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孤島上迎來救世主了。

渾身的重量都壓在沈修然身上,全靠他的支撐才勉強得以站立。

沒有察覺對方在他靠近時因為詫異而頓住的身形,江妄揪着沈修然手臂的衣料,如同抱住大海中最後一塊浮木。

腦袋無力抵在他的肩膀,是全身心信任的姿态。

他将自己面對他時滋生的松懈和依賴毫無保留展現出來。

“班長……”

他靠在他耳邊,被疼痛折磨得開口艱難,弱到不能再弱的氣音只夠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傳入他的耳中:

“你幫幫我……下次聽寫,我努力給你拿個滿分……”

久聞不見回應,江妄想要擡頭去看看沈修然,卻被其他更有致命吸引力的東西吸引了全部注意。

并不陌生的淡淡烈酒味絲絲縷縷鑽入鼻腔,帶着神奇的魔力,奇跡般地安撫着他的被疼痛撕扯的神經。

好香啊。

可是好少啊。

江妄滿足又不滿足。

他像只貪婪的小狗,勾住他的脖子努力湊近味道散發的源頭細細地嗅,鼻尖在溫熱的皮膚表層蹭起一陣陣的酥麻。

“等到你了。”

耳邊傳來低低一聲喃語,聲音太小,江妄沒聽清。

讓他幾乎上瘾的烈酒味像是被隔絕在一層薄膜之下,無論他怎麽努力也得不到更多。

饑餓的流浪漢被勾出饞蟲,他卻找不到破壞這層薄膜的辦法。

越得不到就越加急躁,只能撐着他的肩膀拉開距離,想要向這股濃烈酒香味的主人尋求幫助。

然而随着他擡頭的動作——

視線直直撞進對方雙眸的瞬間,江妄整個呆住了。

沈修然半眯着眼,狹長雙眸中透露着明滅的暗光,與平時清清冷冷懶得理他的模樣判若兩人,大相徑庭。

此刻的他渾身充斥着不該存在于他身上的冷戾深沉,方圓的勢力範圍內浮動着危險的氣壓。

眼底洶湧泛濫的,是對獵物無窮盡的貪婪。

“竟然是Omega?”

沈修然緩緩收緊手臂,目光緊緊鎖定着懷中雙目通紅的少年。

大概是被分化的劇痛折磨太過,他的臉上竟然沒有一點初次發情該有的紅潮。

整張面龐白得毫無血色,像只剛出窯的精致瓷娃娃,面白如雪,一身滾燙。

只有一雙眼睛濕漉得通紅,眼尾暈開的緋色大張旗鼓為他添了一抹濃麗。

甜茶的香味不斷擴散,它們仿佛長了無數雙觸手,一如主人一般莽撞大膽地将他團團圍困。

一直若隐若現吊着他的救命解藥在這一刻終于毫無保留顯露全貌。

原來這股味道,真的是他的信息素。

上天待他不薄,将唯一的顧慮也化為齑粉。

一直渴求的味道不屬于Alpha,而是屬于一個不會與他産生排斥,不會讓他抵觸靠近的Omega。

Omega的甜香味竭盡全力在靠近他,而他同樣生不出半分抗拒的情緒,只有無盡貪婪和不斷膨脹的占有欲。

想要将這股味道悉數霸占,藏起來,成為獨屬于他一個人的私有物。

屬于Alpha的氣息裹挾着的氣勢席卷而來,江妄渾身一抖。

涼意注滿經絡,直至恐懼襲滿全身。

他驚惶回神,才驚覺方才那個自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的自己有多蠢。

這個根本不是沈修然。

或者說,根本不是他印象中所熟知的那個沈修然!

原來……原來上次被吓到不是他的錯覺。

一切早就有跡可循,是他太蠢,對自己的主觀臆想太過自信,竟半點沒有發現!

平時被隐藏極好的烈酒味轟然炸開,既是吸引,也是威脅。

終于明白了。

這股味道根本不是什麽好學生偷喝酒後殘留的酒香,而是一個屬于Alpha極具侵略性的信息素。

可惜頓悟來得太遲。

他已經是掉進陷阱無力反抗的獵物,Alpha的信息素就像是一張無形而鋪開巨大的蛛網,輕而易舉地在将他包裹吞噬。

甜茶味在不受控地向對方靠近,江妄這個主人卻慫了。

咬着下唇呼吸急促,掌骨抵着沈修然的肩膀,紅着雙眼掙紮着想要往後退。

他那點力氣的反抗在沈修然眼裏猶如蚍蜉撼樹,根本不夠看。

禁锢在腰上的手腕略一用力,便輕松将虛弱顫抖的少年重新扣入懷中。

門在身後被重重關上,糾纏的甜茶與烈酒都被鎖在了這狹小一方天地。

江妄被圍困在沈修然身前,背抵着門板毫無退路,只能抵着沈修然的肩膀,随着掠奪者埋頭的動作,頸窩一熱——

甚至,能感受到Alpha尖利的犬牙在細嫩皮膚上似有似無擦過。

剛分化的腺體敏感到極點,他惶然睜大眼睛,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躲什麽?”沈修然啞着嗓子問他:“不是讓我幫你麽?”

這種被對手輕易壓制到無力反抗的感覺實在糟糕透頂,大腦發出的信號是逃離,身體的本能卻不斷想要靠近,江妄快被糾結的兩種情緒折磨瘋了。

“不對……不是這樣……”

沒想過自己會變成Omega,更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另一個Alpha标記,這種下一秒就會被打上烙印的感覺太可怕了,可怕到他連聲音都在止不住地發抖。

“不是這樣,那應該是怎麽樣?”

沈修然定定看着他,依舊是獨屬于Alpha的生冷語氣,卻多出了兩分前所未有的耐心:“這裏是Alpha宿舍樓,沒有Omega能夠幫你,更沒有人能為你提供Omega抑制劑。”

“至于Alpha,現在是上課時間,不會有人在這個時間回來,你唯一能求助的,只有我。”

江妄從來沒聽沈修然跟他說過這樣多的話,現在聽見了,他卻半點高興不起來。

眼前面對的是一只兇狠陰鹜的野狼,只要他想,随時可以沖上來咬斷它的喉嚨。

停于表面的信息素安撫逐漸失去效用,不安分的腺體又開始以劇痛為武器開始作祟。

江妄忍着險些溢出唇齒的痛呼,臉色更白了幾分。

“沈修然……”

他紅着眼睛極度不安地叫他的名字。

第一次沒有用那些心血來潮的稱謂,中規中矩連名帶姓,帶着從未有過的無助懇求,像只不知天高地厚誤入牢籠的小動物。

膽小到簡直不像他。

“我說過別靠近我的,對吧?”

沈修然一手圈禁着他的腰身,一手托在他的腦後,極具占有欲的動作強勢阻斷了他所有的退路。

灼熱的呼吸在他耳側流連,他貪婪地嗅着他觊觎已久的解藥:“本來不想這麽快,江妄,是你先招惹我的。”

“現在想跑,晚了。”

犬牙刺破皮膚的一瞬間,刺骨的疼痛讓江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驟然收緊五指,他仰起頭攀附在沈修然身上,用力到指節泛白。

困獸的眼淚洶湧而出,滾滾落下,将泛着潋滟緋紅的眼角浸潤成濕漉漉的一片。

本不屬于他的信息素一經注入便被滾燙的腺體迫不及待吸收殆盡。

甜茶味混着烈酒碰撞出了另一種極其和諧微妙的味道,仿佛刻在基因裏的本能,它們天生就該融入另一個味道,彼此糾纏。

暫時标記的過程持續到疼痛麻木。

江妄回光返照般的氣力再次被抽幹到一滴不剩,渾身都在臨時标記的過程中軟下來。

疼痛被驅散,疲憊的困意接踵而至。

他半阖着雙眼無力靠在沈修然肩上,随着标記結束,濕漉包裹住脆弱的腺體,沉重的眼皮終于支撐不住,完全合上。

意識徹底陷入模糊之前,恍惚感覺到自己被大力揉進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一聲帶着得償所願的滿足喟嘆響在耳邊,那是捕獵者對獵物的志在必得:

“我說過了,有些東西不是你能夠随便招惹的。”

“江妄,我等着你主動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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