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宿舍你很怕我?
“為什麽這麽突然要換宿舍啊?”
池唯頂着苦哈哈一張臉繞着江妄轉來轉去:“江哥你不愛我了嗎?真的舍為了獨寵班長一個, 要抛棄我們整個305嗎?”
江妄東西已經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點零星小物。
都是些帶上沒用扔了浪費的小玩意兒,他猶豫着要不要扔掉:“是啊, 我可憐班長一個人孤單寂寞冷, 大發慈悲過去陪陪他,乖,別太舍不江哥, 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說得嫁人回娘家一樣。
“确實, 一共就幾步路的距離, 沒關系的小池。”
周成安慰他:“小江随時都能回來找我們,或者他也可以去找他, 再說你們還在一個班,擡頭不見低頭見,沒差。”
去找他……
池唯下意識抖了一下,鼓着腮幫悶悶戳戳江妄肩膀:“那江哥還是你回來找我們吧, 我不敢過去。”
有沈修然在的宿舍對他來說無異于狼窩虎穴,他又不是江妄,就是再多一百個膽也不敢踏進去。
也就是江妄不會讀心術。
要是讓他知道池唯現在心中所想, 一定抓着他的肩膀仰天長嘯:要不是現實所迫, 他也不想搬過去做大佬的磨牙棒。
很不想, 非常不想。
可是沒辦法, 誰讓他現在不僅被抓住小辮子, 還不定時需要大佬的信息素呢。
周成安慰歸安慰,同樣覺江妄這個決定來得突然:“小江, 你怎麽會突然想換宿舍?好像之前我們完全沒有聽你提過,是吧雲嘉?”
許雲嘉一直抱着臂站在一邊盯着江妄沒說話,被叫到名字了才随意嗯了一聲, 算作回答。
“你們就當我是突發奇想吧。”
江妄最終還是把那些雞肋小玩意兒扔進了垃圾桶:“老孫說我現在需要抓緊時間提高成績,我思來想去還是覺找班長幫忙最好,就算幫不了什麽,跟學霸住一起多多少少也能受點兒學霸熏陶?”
池唯拱着鼻子,委屈巴巴地對號入座:“江哥,你這意思是不是說我整天在宿舍玩游戲影響你學習了啊?”
“就你那點兒動靜還能影響我?”
江妄把之前點外賣送的一直捏捏就會叫喚的小粉豬扔給池唯:“了,別給自己戴高帽,拿去玩兒。”
周成抿嘴嘆了口氣,點點頭:“也是這個道理,那你過去好好學習吧,記得經常回來玩,只要沒畢業,305永遠都是你的宿舍。”
江妄啓唇一樂:“室長,我聽你這個口氣,是盼着我一直不畢業啊。”
“我哪有那個意思,歪曲事實你第一名。”
周成笑無奈:“行了,我還有事要先回室了,晚上見。”
關門聲響起,宿舍四個人變成了三個,且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要變成只剩兩個了。
江妄塑料袋打結扔進垃圾桶,轉身去陽臺看他的小金魚。
魚缸是他高二時随便在花鳥市場買的,從放上陽臺那天起裏面就一直養着不多不少三只小金魚。
最底下的小石頭是他在樓下花壇撿回來的,放的時間太久,已經長了一層綠油油的小青苔。
好像又該換水了。
江妄探進一只手指頭進去逗了逗,聽見許雲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真是自願搬過去的?”
江妄扭頭,看見他眉頭緊皺:“兒子,你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眨眼。”
江妄還真眨了下眼睛——
然後收回,表情嚴肅對皺眉更深的許雲嘉彈了一臉錦鯉洗澡水:“兒子,我平時有沒有跟你說過少看點不切實際的電影小說,你為什麽不聽話?”
許雲嘉:“……”
氣急敗壞抹着臉上的水:“你特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水起碼五天沒換了!”
江妄:“這你都知道,好驚人的觀察力!”
許雲嘉:“……”
“滾蛋,不跟你開玩笑!”
許雲嘉啧了聲,耐心逐漸消失:“老實交代,為什麽突然要搬過去?”
江妄自顧自轉回去繼續搗鼓他的金魚:“剛剛不說了麽,我日行一善做好事,順便接受一下學霸的熏陶,提高提高學習。”
“真的?”
許雲嘉顯然對這個理由存疑。
“騙你幹嘛?”
江妄偏過頭,看他眉間的褶皺都快能夾死蚊了,懶洋洋笑起來。
頂着乖張的小酒窩痞痞氣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孝順舍不爸爸,歡迎你随時過來盡孝,爸爸新宿舍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許雲嘉帶着探究的目光緊緊盯着他。
眼前的少年依舊是一派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模樣,眼裏倒映着被水波揉碎的細光,澄澈依舊。
沒有他想象中的被迫勉強。
只得疑慮暫且放下,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這破小孩兒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又分成了alpha,誰還有那麽大本事威脅了他?
“滾吧。”
擡手不輕不重拍開江妄還沾着濕漉的掌,一聲嗤笑:“沒聽說過兒子要爸爸孝敬的,臉真大。”
“做人不能忘本,記得常回家看看,受了欺負就回來找爸爸告狀,爸爸一定幫你出氣。”
江妄:“夠了兒子,大白天別說夢話。”
池唯在裏面傷春悲秋玩一會兒江妄留給他的“遺産”後跟着追到陽臺:“江哥,你要把小金魚一起抱過去麽?”
“不了。”江妄搖搖頭,探出手指頭繼續逗金魚:“留給你們。”
池唯有點傷感:“養了快一年了,舍嗎?”
“誰跟你說養了一年了?”江妄疑惑問。
池唯:“這不是你高二上學期買回來的嗎?我應該沒記錯吧?”
“是啊。”江妄敲敲魚缸:“缸是。”
池唯,許雲嘉:“???”
江妄:“魚不是,都換了十幾波了,這幾只就是我上周剛買的。”
“……”
“你們太粗心了,這都沒發現。”
“……”
他們還能說什麽?他們無話可說。
東西都收拾完了,江妄抱着幾本書拉開門,偏頭潇灑對他們道了聲再見,轉身離開。
推開另一扇半掩的門,才發現新室友已經回來了。
沈修然靠在桌前,戴着眼鏡,姿态随意,正低頭在發消息,聽見他進來的動靜也沒有擡頭。
江妄腳步停頓了一下。
很快擡步繼續往走,不厚的一摞書放在沈修然對面的桌位上。
一個宿舍,兩個人一個發消息,一個收拾着桌面,仿佛互相看不到對方的存在。
不同的是前者真冷漠,後者假淡定。
江妄也就表面看着鎮靜,實際上渾身上下連每一根頭發絲都繃緊了經。
沒有了以發情期為拉扯的那層迫切想要靠近的沖動遮掩,懼怕便大搖大擺占據上風。
不不承認,他會害怕沈修然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唯一撞破他秘密的知情者,更是因為他在他那天毫不遮掩展現在他面前的另一面。
冷戾,陰鹜,在他面前占盡一切上風,流露出的侵略性和占有欲無一不昭示着他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存在。
無論是分前還是分後,他在他面前始終處于沒有還之力的劣勢。
坐在凳子上背對着沈修然,他完全暴露在對方的視野,而他卻完全看不見他的情況。
極度沒有安全感。
他覺自己就像是逛動物園參觀猛獸時一不小心踩空掉進籠子的游客,稍不注意就會被從背後狠狠啃上一口。
當然,就算注意了,也避免不了被啃的命運。
整理桌面的動作顯得漫無目的。
其實已經差不多都收拾好,他就是想随便找點事做,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幾本筆記本随意調換着順序。
當藍色封皮那本在第三次被放到最上時,光線忽然被人擋住,桌面一暗,淺藍變成的暗藍。
江妄心頭猛地一跳。
下意識立刻就想站起來,只是才剛離開椅,就被身後的人摁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握住雙肩的掌用力不大,就是讓人有一種被鋒利的獸爪擁抱着的錯覺。
他能感受到沈修然在彎腰靠近,淺淺的鼻息打在後頸時,江妄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班長。”
江妄死盯着面前的筆記本,努力想讓自己鎮靜下來,強行灌注進如笑意的聲音帶着幾不可察的微顫:“知道你喜歡我的信息素,也不用這麽‘急色’吧?”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
距離似乎被拉開了一點,江妄不禁悄悄松了口氣。
可惜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幹燥的指腹擦過阻隔貼邊緣的觸覺讓他條件反射渾身一抖。
睜大眼睛驀地回頭,兩道目光終于撞上。
沈修然的眼鏡已經取下來了,沒有了鏡片的掩護,這雙眼睛含着的郁郁陰霾被暴露的更加徹底。
不過只是短暫翻湧一瞬,很快歸于沉寂。
“知道就好。”
他沒有松開,保持着微微傾身圈禁一般的姿勢垂眸望進江妄的眼睛:“我不喜歡這個。”
他指的是方才指尖碰到的東西,它掩蓋住了他想要的味道:“以後在宿舍,撕了。”
……
接下來的幾天,江妄每天都在提心吊膽。
尤其是在回宿舍的時候,總覺有根無形的線捆着他,不疼,就特別能擾人心,會讓人一直因為擔心它在下一秒突然勒緊将他的心髒截成兩半而始終繃緊經。
真是,做數學題都沒這麽勞神。
到底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再能也藏不住所有情緒,不可避免會流露出蛛絲馬跡。
而當身邊有個拿眼睛當放大鏡使的人程小栖時,那些放在一般人眼前都會被忽略的蛛絲馬跡就藏不住了。
晚自習剛結束,程栖就迅速湊到江妄身邊打探情況:“江哥,你最近不對勁,老實交代,是不是有啥事兒瞞着我們?!”
江妄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前桌,沈修然沒有回頭也沒有多做停留,鈴響的同時便收好書徑直離開了室。
“江哥?”程栖拿手在江妄眼前晃了兩下:“我問你呢,你看班長做什麽?”
江妄收回視線,不緊不慢開始收拾書包,随口道:“哦,哪兒不對勁,怎麽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吧!”
程栖裝模作樣半眯起眼,老在在伸出右手食指搖頭晃腦:“根據我的觀察,你最近每天臨近下午放學晚自習放學都表現得略顯焦慮。”
“具體表現在嘴角緊抿,眼角下拉,磨磨蹭蹭在座位拖時間!”
程栖壓低聲音湊近,秘秘:“怎麽回事兒啊江哥,你告訴我,我絕對不告訴別人!”
江妄動作微頓。
他是真沒想到程栖觀察入微到連這個都能發現。
表情一哂,掀起眼皮要笑不笑看他:“你猜?”
程栖一臉認真:“真要我猜?”
江妄:“嗯,猜吧。”
“那好的。”程栖肘撐在江妄桌上,故作深沉地捏住下巴:“實不相瞞,程某人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這就猜到了?
江妄心頭咯噔一涼。
可看程栖的表情又覺不大對,壓下心中不安,淡定擡了擡下巴:“請講。”
程栖眼睛提溜轉了一圈,看看前看看後,活像個地下接頭工作者,确定周圍沒人注意了,才用手背遮着嘴巴小聲道:“江哥,你是不是跟班長表白被拒了?!”
江妄:“……”
江妄:“……”
他的沉默給了程栖莫大的信心。
以為自己真的猜中了,眼神興奮起來,開始掰着指一個個數自己出這一結果的依據:“真不是我無中生有,這實在是太明顯了!你看啊,首先,你最近都不逗班長了,也不主動找他吹水了,我思來想去,這不就是告白被拒才會出現的反應嗎?”
“其次,你都好多天沒給慕窈學姐送奶茶了,別的男生跟慕窈學姐告白你也不關心了,這不就是移情別戀的鐵證麽?”
“最後!你搬到班長宿舍了對吧?是不是就是因為就算被拒絕也賊心不死,想要靠近水樓臺這一招融班長冰冷的心?畢竟在一個班又在一個宿舍,擡頭不見低頭見,最容易日久生情!”
“承認吧江哥,你是不是求愛不成,人生失意了?”
“……”
扯犢都不帶這麽扯的,真的。
他該說什麽?
他無話可說。
江妄一時詞窮默,幹脆扯起嘴角反問:“你怎麽會覺我喜歡沈修然??”
程栖意洋洋:“當然還是托福于我強大的邏輯鏈!大家都怕班長躲他遠遠你,只有江哥你例,不僅不躲還上趕着往上貼,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當然你一開始并不知道這就是喜歡,所以才會誤打誤撞去追求慕窈學姐,後來你第二性別分了,情商也跟着覺醒了,清楚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是誰,所以就立刻放棄了錯誤方向,開始勇敢追求真愛!”
“放心吧江哥!”
程栖笑眯眯道:“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不沒有追上慕窈學姐麽?現在放棄也不算渣男,畢竟真愛至上,你能抛卻世俗的眼光,不畏懼金額巨大的罰款勇敢面對aa戀,非常牛逼!”
“……”
罰款什麽的,好耳熟的一句話,似乎曾經某個吃宵夜歸來不知死活的傻小也吊在人家肩膀上說過。
還真是世事易變。
不過短短一段時間,他們在一起已經不用罰款了呢。
呵呵。
“江哥,你怎麽不說話?”程栖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
江妄拉上書包拉鏈,想了想,一本正經看着他:“七崽,有想過高考完了大學選什麽專業嗎?”
程栖腦袋一歪:“???怎麽突然問這個?沒想過诶。”
江妄:“那我給你建議一個吧,你學it,畢業就進互聯網行業。”
程栖一腦袋問號:“這……有什麽講究嗎?”
“沒什麽講究。”江妄說:“就是覺你不進聯想實在可惜了。”
“聯想?”程栖沒get到這個點,注意力完全被帶偏了:“為什麽呀?”
江妄愛憐地摸摸他的小腦袋:“因為你,很有天賦。”
說完不等程栖反應,撈上書包起身離開了。
程栖茫茫然去找俞東遇:“東東,江哥說我應該進聯想是什麽意思啊?”
俞東遇:“你跟他說什麽了?”
程栖斟酌着,在不暴露江妄不對勁的情況下他求愛被拒的故事線說了一遍。
俞東遇聽完靜默一秒,用江妄同款手法摸摸他的腦袋:“乖,江哥是在誇你呢?”
程栖還是沒懂,想繼續問,就見俞東遇忽做思索狀看向江妄的離開的方向,捏着下巴眼神放得意味深長:“其實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日久生情什麽的……”
程栖:“?嗯???”
“沒事。”俞東遇笑着站起來,順手往他軟乎乎的臉上捏了一把:“今晚去我家吃晚飯?”
程栖立刻搖頭,嘚瑟道:“不去,我媽今天做了松子魚~”
俞東遇哦了一聲:“行,那我去你家吃。”
程栖:“你臉皮好厚,我沒有邀請你!”
俞東遇胡亂點頭,勾着他的肩膀往走:“是啊是啊,我媽說了臉皮厚才能讨着老婆,我的抓緊鍛煉起來。”
說着探過臉湊近他,狐貍眼彎起:“來貼貼,看看夠不夠厚了。”
程栖:“……”
悶着臉一把他推開。
貼貼貼。
貼你個大鍋盔。
……
江妄又差點走錯宿舍。
這已經是他這幾天來第五次走錯了。
習慣性想掏鑰匙去開305的門,鑰匙尖都對上鎖眼了才想起來這個宿舍已經沒有他的床鋪了。
一股莫名的失落湧上心頭,江妄有那麽一瞬間覺自己真的是個小可憐。
他有點想念每天吵吵鬧鬧的305了。
江妄自己就是個離不開人的。
天生喜歡熱鬧不喜歡獨處,就算是很安靜的環境,就算大家都不說話,他也喜歡呆有人的地方。
他就是不喜歡孤零零一個人,就喜歡跟人呆在一起。
他發現沈修然好像比他更離不開人。
明明兩人在宿舍除了沉默還是沉默,他也要他一直在,以至于一開始說好的“常回家看看”都成了空話。
池唯都嘟嘟囔囔抱怨了好多回,說他有了新歡就忘記舊愛。
江妄很冤枉,跟被程栖按頭求愛失敗一樣冤枉。
面對沈修然他就是耗遇上貓,躲都來不及,又怎麽可能喜歡?
當然,從前不知死活主動撞上去的他,先排除掉。
慢吞吞走到宿舍門前,江妄又日常止步了。
每次進這扇門都得原地先給自己做一番思想安撫。
如程栖所說,他确實會在臨近放學的時候格外焦慮。
因為放學,就意味着要回宿舍。
只不過別人是回宿舍,他回的是“狼窩”。
其實這麽說是有誇張的成在。
畢竟在搬過來時,江妄是做好了被兩天來一口的準備的,結果搬過來這接近一周的時間裏,沈修然不僅沒有咬他,大多時間都是把他當空氣。
不對,應該是行走的空氣清新劑。
是他這樣不作為的态度不僅沒讓江妄放下戒心,反而更沒底了。
就好像一直有人對着他的腦門比劃着腦瓜崩的姿勢,就是不下彈,弄他心一直懸在半空不上不下。
他寧願對方趕緊彈下來。
以及,還有一點。
沈修然給出的理由太奇怪了。
喜歡他的信息素……
江妄總覺不可能這麽簡單單純,一定還有什麽別的,更深層的原因。
可他腦力有限,想不出來。
只身置于深淵中央,周圍一片漆黑,只知道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盯着他,卻不知道這雙眼睛到底藏着什麽,又是抱着什麽目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爬出去……
試問還有什麽比這更搞人心态的麽?
江妄略有些煩躁地啧了一聲,擡手撕掉阻隔貼,推門進入。
沈修然在陽臺打電話,聽見聲音擡眼看過來,表情很淡。
兩人視線只接觸了短短不到一秒便被江妄垂下的眼簾幹淨利落切斷了聯系。
他已經做很熟練了。
回到坐下書包放在桌上再坐下,江妄習慣拿過汽水喝了一口,桃味的氣泡在舌尖炸開,甜味順着喉嚨灌入胃。
陽臺的門沒有嚴實,留了不窄不寬一條縫,他能聽見沈修然打電話的動靜。
除了結尾一聲“嗯,我知道”,再沒多說一句話。
電話那頭應該是并不親近的人,言語簡潔連疏離敷衍都算不上。
陽臺的門推開又關上。
入秋的風已經褪去了盛夏的炎熱,夾帶着絲絲入扣的涼爽借機蜂擁進來,吹得江妄散開的衣擺下拉鏈晃動。
一握着汽水瓶,一随意擱在桌上,看似一身懶洋“放松”地靠在椅背,餘光卻死盯着宿舍另一個人。
看着他從陽臺進來,反關上門,長腿一擡不疾不徐走過來。
越靠近,江妄的“放松”就越僵硬。
直到對方在他身邊停下,一擡手——
江妄整個人都細細抖了一下。
驀地仰頭看向他,眼睛微微睜大,含着已經努力克制的兩分驚恐,幹淨能倒映出清晰的人影。
咚。
一聲輕響。
随着沈修然松開五指的動作,一只藍牙耳機落在桌上。
那是江妄的耳機,不知什麽時候忘在了陽臺,難為他白天自習課時還翻箱倒櫃在抽屜書包找了半天。
随着這聲輕響,江妄覺自己掌心也跟着麻了一下。
大喘氣的麻。
原來是要還他耳機,他還以為……
江妄被自己慫到了。
耳尖有點兒發燙。
讪讪放下汽水耳機收到一邊的收納小盒,偏頭對沈修然飛快道了聲:“謝了。”,眼睛躲閃着沒看他。
沈修然視線似乎停頓在他身上了。
收回了,卻停在原地沒有退回自己的座位。
有個“守護神”在身邊杵着,江妄渾身都不舒服。
放在哪兒都覺不自在,幹脆揉揉脖邊嘀咕着“要熄燈了該洗洗睡覺了”邊裝模作樣站起來自顧自繞過沈修然去了陽臺洗漱。
退至安全距離,江妄松了口氣。
也更喪氣了。
含着滿嘴泡沫一邊刷牙一邊在心默默嫌棄吐槽着自己。
還江哥呢?
名頭響當當,結果就這麽垃圾,別人擡個都能吓成這樣。
他記得上次看見這種情況還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尚未去世的公養了一只黃毛土狗,又兇又膽小,看見他就兇巴巴地汪汪叫。
公作勢要打它,它就立馬慫了,壓着腦袋夾着尾巴轉身眨眼蹿老遠。
沈修然方才的動作跟當年外公的作勢很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公吓的是土狗,而沈修然吓的是他……
一個字,絕。
這事要是被第三個人知道,那他也不用混了。
——挫敗地将牙刷扔回杯子,轉身才驚覺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視線猝不及防撞進對方黑壓壓一雙眼睛,江妄心頭猛地一跳,條件反射後退半步,卻忘記身後是濕漉漉的洗漱臺。
洗漱臺的高度不高,他被阻礙擋得失去重心,直接半坐在了臺池邊沿。
沈修然順勢傾身,雙撐在他身體兩側的池臺,他完全困于自己制造出的一方逼仄天地。
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距離。
近到江妄可以看清他濃密纖長的睫毛,以及睫毛掩蓋下的眸子濃到幾乎化不開的沉沉霧氣。
氣氛轉瞬壓抑到呼吸艱難。
江妄沒有退路了,索性破罐破摔直直望進他的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一圈,五指扣緊了池臺邊沿,用力到指節泛白。
對視不過三秒,沈修然面色冷漠掀起唇角,低沉的聲音落入他的耳朵:“江妄,你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