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藺向禹

瞿秋離看了看四周,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着。

原本他打算醒醒酒,卻沒想到很快就被一陣尖酸刻薄的聲音打擾到了。

恰好這兒有一根柱子擋住他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又是個熟人。

是餘家的養子餘柯,是正兒八經上了戶口本的那種養子。

在瞿秋離的印象中,餘先生和餘太太都是性情中人,為人耿直熱情,夫妻兩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只是聽說餘太太早年間傷了身體,不能生育,餘先生當年力排衆議,不願意離婚另娶,夫妻倆快四十歲了才收養了餘柯。

雖然是收養的,這也算是老來得子了,夫妻倆寵得不行,結果一不小心把人給寵歪了。

餘柯壞倒是不算壞,就是性格太張揚跋扈了一些。

“你們說那真少爺怕不是個傻的吧?”餘柯的語氣滿含怒氣,“剛才我在衛生間碰到他,跟他打招呼,他居然問我是哪位?”

明明半個小時前他才跟父母一起跟藺家打過招呼,互相介紹認識。

在他眼裏,那真少爺簡直是太目中無人了。

他雖然是餘家的養子,但餘家就他這麽一個孩子,從小就是衆星拱月,被人捧着長大的,哪裏受得了這鳥氣。

“你說的對,像那種從小在山溝溝裏長大的,能有什麽見識?”

“小柯別氣了,我看他八成是被今天的繁華晃了眼,根本沒注意看我們!”

“是呀是呀,像那種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

……

幾個人窩在一堆,七嘴八舌的就開始各種議論他和藺向禹,順帶還捧了捧餘柯。

瞿秋離暗嘆了一口氣,他是真不知道這豪門少爺鄙視圈兒到底是怎麽來的。

要說藺向禹,即使沒有豪門父母,也算是社會精英,人中龍鳳。

藺向禹五歲被拐賣到山區,将近二十一年才被找回來。

他的成長環境決定了他的眼界,但人家還是憑借着自己的本事考上重點大學,拿全額獎學金,畢業之後自己創業。

雖然那行業有點太接地氣了,但人家現在每年也有小幾百萬的收入。

已經遠超了無數年輕人。

再看他們這些人。

都不說這些還在吃奶的少爺,瞿秋離就拿自己來說,如果他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又沒什麽金手指,他可真不敢保證自己未來能有什麽大的作為。

“阿離你怎麽在這兒?”藺向禹上完衛生間回來,“剛找你半天,不舒服就去休息室歇會兒吧。”

瞿秋離愣住,柱子背後的讨伐聲戛然而止。

偷聽被人發現,這可就尴尬了!

“沒事,我就想在這兒透透氣。”瞿秋離不想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起争執,他推着藺向禹,“走吧,我們去看看爸媽!”

藺向禹不無不可。

兩人剛轉身,餘柯就繞了過來,“喲,假少爺和真少爺都在呢。”

瞿秋離還沒表示什麽,藺向禹便先黑了臉,“阿離是我兄弟。”

藺向禹回藺家的這一個多月,可沒少人到他這裏來上眼藥,說的無非都是瞿秋離盜取了他的人生!

可是在他眼裏,是瞿秋離替他照顧了父母十八年。

這是他藺向禹欠瞿秋離,一輩子都還不清的的情。

所以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诋毀侮辱瞿秋離。

“你拿他當兄弟,他可未必拿你當兄弟。”又是一道陌生的聲音,“他看着你出糗,也沒提醒你一句,這就是你眼中的兄弟。”

藺向禹認真看了他三秒,“請問你又是哪位?”

瞿秋離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藺向禹,不禁皺了皺眉頭,聯系剛才餘柯的話,再結合眼前的場景,他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這大兄弟臉盲啊!

畢竟這些人剛才都跟爸媽一起互相介紹認識過,這才過去一個來小時。

除了臉盲,他找不出任何可以解釋的理由。

“韓越!”瞿秋離走上前,“今天這日子你确定要在這裏鬧嗎?”

韓越說他沒提醒藺向禹出糗的事,他大概知道是為什麽,但他根本就沒想到那茬,而且他也不覺得那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無論這些人背地裏怎麽說,只要不鬧到明面上來,瞿秋離都可以不在乎。

但今天是藺向禹正式回歸藺家的日子,鬧起來大家臉面都不好看。

韓越一臉的嫌惡,眼神都不願意多分他一點兒,“這有你什麽說話的份兒?”

說完,他又轉頭看着藺向禹,“我說藺大少爺,你以前生活在外面,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就算了,可現在你回了藺家,什麽人該進什麽樣的圈子,你心裏得要有個數,別什麽阿貓阿狗都護着!”

“我進什麽圈子,還輪不到你來管。”藺向禹眼神冰冷,“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再怎麽樣都不會進你的圈子!”

這或許就是不可分離的基因遺傳吧,瞿秋離剛才居然在藺向禹身上看到了三分藺父的影子。

霸道且果敢。

“你!!!”韓越咬緊了後槽牙,如今韓家與藺家有合作,他沒想到這藺向禹這麽不給他面子。

可是偏偏他卻不能不給藺向禹面子。

如今藺家的産業各處都壓了韓家一頭,他爹今早還囑咐他要跟這真少爺處好關系。

可誰知道這真少爺這麽不開眼,居然把這假少爺護得跟個寶似的。

他不怕得罪藺家,但他怕他老爹啊。

韓越在心中緩了兩口氣,“聽說瞿少爺要自立門戶了?我過來打個招呼,看看瞿少爺做的什麽生意,都是熟人,以後有機會去照顧一下生意。”

他十分能屈能伸的跳過了剛才的話題。

但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陽怪氣。

“在古玩市場開了一家古玩店。”面前這些人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瞿秋離可不會放過薅羊毛的機會!

就算他們對古玩不感興趣,難免會有給長輩送禮的時候。

古玩這東西,送禮的時候可是硬通貨。

就算最後只有一只羊被他薅了,那也是他賺的。

瞿秋離帶着标準的微笑,“這幾天要忙着辦手續,開業了就通知大家,古玩保真,假一賠億,有需要可以跟我聯系。”

在場的都被瞿秋離給驚呆了,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怎麽就突然做起生意來了?

還有,他是怎麽面不改色說出這番話的?

“我們走吧!”瞿秋離說完,沒給他們留下反應的時間,跟藺向禹一起走了。

衆人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面面相觑,半晌之後,這宴會廳的角落便發出一陣爆笑。

“笑死,假少爺要去賣真古玩?”

“他才學了幾天啊?就敢去淌古玩市場的渾水?”

“他還真當自己是天才了不成?”

……

瞿秋離和藺向禹也沒再搭理他們,徑直去了休息室。

他這一路上想了挺多,藺向禹以後面臨這種場合的機會不會少,社交方面的某些小細節,自家人可以不在意,但卻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

只是他該要怎麽開口提醒,才不會讓人覺得尴尬?

“阿離,我這一身西裝是不是穿錯了?”藺向禹瞿秋離裏面前轉了一圈,“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今天早上,他剛換完衣服出門,母親就以幫他整理一下的理由,解開了他西服的第二排扣子。

後來應酬的時候,宴會廳裏太熱,他就把西服扣子全解開了。

他回想了今天的言行舉止,似乎也只有這一點可能不太合适。

藺向禹的聰明實在是讓瞿秋離震驚。

他走上前将藺向禹的西服扣子扣上了,“一般來說在正式場合,西服的最後一顆扣子都不用扣,也更不能将扣子全解開……”

瞿秋離認認真真的給他做了長達十分鐘的科普。

藺向禹聽得也很認真。

他以前也買過西裝,商場裏兩三千塊錢一套的那種,對他的消費觀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平時出門談生意也算過得去,那個層面的生意人也不會過多的計較這些所謂的社交禮儀。

或者說跟他一樣,對這些什麽禮儀都是半懂不懂的。

他知道現在跟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一樣了,一起他一個人,別人嘲笑他,看不起他,他都人家在放屁。

但他現在是藺家的長子,走出門代表的是藺家的顏面。

以前缺失的學習內容,他總歸得慢慢開始熟悉。

幸好有瞿秋離在。

“你看他們兄弟倆感情多好!”休息室的門被推開,藺母挽着藺父的胳膊走了進來。

“爸,媽!”兩人起身,異口同聲叫人。

可把藺父藺母給樂壞了。

一家人聊了幾句,趁着氣氛真好,藺母提議道:“阿離今晚就在家裏睡吧,你們兄弟倆也好多交流交流感情!”

瞿秋離搬出藺家,他們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到底瞿秋離是個成年人了,他們得尊重孩子的意見。

只是他們也不願看到瞿秋離與他們感情生分了,十八年的感情可不是假的。

瞿秋離抿了抿嘴唇,“媽,我今晚還有事兒,改天再過來看您和爸爸。”

他知道爸媽的意思,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定位,在感情不生分的情況下,保持一定的距離,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拒絕得這麽明顯,藺父藺母也不好意思再勸,他們這小兒子,懂事得太令人心疼了。

今晚有事兒,不是瞿秋離找的借口,他确實還另有安排。

但他也一直陪着二老送完賓客,一直到深夜,等到酒氣都散了,這才驅車離開。

他沒有回店裏,徑直去了古玩街後面的鬼市。

這鬼市午夜十二點開場,淩晨五點結束。

他得要給庫房裏那樽青銅禮器找一個合理的來歷才行。

鬼市裏魚龍混雜,有買賣二手物品的,有買賣手工藝品的,當然了,更多的是賣古玩的!

只不過其中的真真假假,就靠自己的眼力了,買定離手,銀貨兩訖,不退不換。

有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有人靠着撿漏一夜暴富,有人妄想暴富,散盡家財!

這地方,無疑是青銅禮器最合适的來歷,他來這裏弄個假的,回去替換真的,但是想找到賣家,那可就難咯。

瞿秋離帶着口罩,混跡人群,茂密的綠化樹遮擋了原本就昏暗的路燈。

商販們各自占着一個位置,手裏拿着個小手電,見人路過就用手電照一下攤位,讓人看清他做的是什麽買賣。

瞿秋離一條街還沒走完,已經看到四五個攤位有青銅器了,全都是假得不能再假的那種。

攤販都是能忽悠一個是一個的态度。

瞿秋離晃來晃去,找了家不顯眼的攤位,裝模作樣的開始了他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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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要解釋一下,主角是為了讓他的那個有個來歷,方便他把真的捐出去。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去逛過那些古玩市場,那些青銅器擺得到處都是,才出土的三星堆文物,古玩市場已經有了同款。

你去買,人家就跟你說那是真的,信不信由你,反正專門忽悠外行人,但有關部門來查,他們就說買的是工藝品。

就算其中混了一個真的,人家老板也都是全國各地收的,上一個賣家很難查證了。

我們國家遺落在外的文物不知凡幾,以前還真有人在古玩市場買到文物最後上交的,最後好像是獎勵了500塊錢來着。

反正文中是架空的,大家就不要在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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