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合一) 有些人吶,可會騙…… (1)

這是谌嘉樹第二次見到活的蹲蹲,上一次見它,它在楊家菜入門小池塘的水面上。

上次看它,像一艘小船,看見有人來了,立刻漂遠,這次見它,居然像個小炮彈一樣。

它伸着脖子,啄了兩下谌嘉樹的西褲褲腿,又戳一下他的鞋子。

徐吉安低頭認真看了一下它身上褐色的羽毛,摸摸下巴,“菜鴨?跟我媽昨天炖的那個有點像。”

谌嘉樹扭頭看他一眼,“……這是寵物鴨,它叫蹲蹲。”

說着彎腰,伸手想摸摸蹲蹲的鴨頭。

結果原本還膽子很大的蹲蹲,在他剛伸出手的那一刻,立刻掉頭就跑。

他一時間愣住,面上的錯愕漸漸變成茫然。

他這是……被讨厭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張瑩瑩就端着一個小籃子過來了,遞給他,“谌醫生,這個給你,蹲蹲比較怕人,但有菜吃它就會來跟你玩了的。”

谌嘉樹還是有些沒回過神,雖然不太相信張瑩瑩的說法,但他還是接過了籃子,然後點頭道謝:“多謝,我們沒打擾你們工作吧?”

“沒有,青枝姐那邊已經快到尾聲了,讓我招待好兩位。”張瑩瑩笑着應道。

徐吉安很好奇視頻是怎麽拍的,主動問道:“我可以看看你們是怎麽拍視頻的麽?”

他平時上微博很少會看什麽美食視頻,大數據也不給他推送,所以這會兒還挺好奇的。

張瑩瑩點點頭,“可以啊,您跟我來。”

說完帶着徐吉安就走了,留下谌嘉樹一個人在原地。

他蹲下來,将籃子放到地上,拿出一片菜葉子來,遠處的蹲蹲見到,立刻就撲着翅膀跑過來,一路嘎嘎嘎地叫。

谌嘉樹:“……”好家夥,小眼睛視力這麽好?

蹲蹲跑到他面前,停了一下,看着他,沒再繼續往前走,像在衡量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要給它吃的。

谌嘉樹揮了兩下菜葉子,輕聲叫它:“蹲蹲,過來,給你吃。”

确認他是給自己吃的,蹲蹲立刻不客氣起來,噠噠兩下跑到他跟前來,脖子一伸,就扯走一片葉子,咔哧咔哧地吃起來,邊吃邊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吃完以後發現谌嘉樹手上沒東西了,就張嘴咬兩下他的手指。

居然有點疼,谌嘉樹心想,這恐怕是他有史以來離一只鴨子這麽近,還主動給它喂吃的,天知道以前都是鴨子以身侍他。

烤鴨焖鴨啤酒鴨,老鴨湯都不知道喝過多少鍋,今天終于輪到他來喂鴨了。

哇,真是天道好輪回。

谌嘉樹一邊在心裏吐槽自己,一邊心花怒放地繼續投喂蹲蹲,菜葉子還吃嗎?不吃啊,那豆角要吃嗎,老板,需要幫你把豆子剝出來嗎?

等它吃飽以後,他雙手一伸,捉住了整只蹲蹲,然後一手抱住它不讓走,另一手上下來回的将它rua了個遍。

天天洗澡的蹲蹲很幹淨,全身上下的毛滑滑的,在陽光下閃爍着微光,一看就營養充足。

舉起來掂了掂,四五斤總是有的。

蹲蹲被他抱着的時候,全程一聲不吭,摸它脖子的時候,甚至有些瑟瑟發抖。

蹲蹲:“嘎嘎——”我就知道,每一口好吃的都已經在暗中标好價碼:)

宋青枝曾經在回複網友評論時說過,蹲蹲是很怕人的,見了人就跑,不給吃的不過來。

但谌嘉樹觀察下來,發現她可能話沒有說全。

蹲蹲是怕人,這是一種種族天性,天生地對比自己強大的生物産生畏懼,但它也很親人,因為它生活在這個院子裏,沒有遭遇過任何危險,所能見到的人類都對它抱有善意。

看谌嘉樹的臉湊近了,它還想伸頭去和他親親,當然,也是有可能想啄他。

在他和蹲蹲培養感情的時候,宋青枝的青團已經全部做好。

蒸鍋已經上汽,她先将筍丁豬肉餡的青團放上去,五分鐘後,再将玫瑰細沙餡的放上去,再五分鐘,就是洞庭饐。[1]

十分鐘後,分別在不同時間段放進蒸鍋的三種青團,一起出鍋了。

趁熱在青團表面刷一層油,防止表皮結硬殼,然後挑了幾個裝盤,剩下的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食盒裏。

視頻不會告訴觀衆,這些青團裏大部分都是玫瑰細沙甜青團,将出現在今晚來楊家菜的客人的餐桌上。

她端着兩碟青走出廚房,招呼道:“吃下午茶啦!”

喊完之後又會廚房,端出最後一碟青團,緊随其後的張瑩瑩端着一鍋冰鎮紅豆湯。

吃飯的地方,原本是宋家老宅的柴房和庫房兩間房,後來因為無人居住,年久失修,加上某年遇到強臺風降水,就塌了。

直到幾年前宋青枝要回來拍視頻,整修屋子的時候,将這兩間房前面和中間的牆全都拆除,除了修建一個小小的雜物間,其他地方改用粗粗的柱子支撐着房梁。

牆邊再擺上木頭架子,這個地方陰涼通風又光線明亮,很适合儲存東西。

屋檐下有一個狗屋,還有一個稻草窩,是月亮和蹲蹲睡覺的地方。

外面就是院子的水井,既有傳統的壓水井,又接了自來水,周圍圍了一圈水泥臺,防止水流得到處都是,還有一個大木盆,蹲蹲洗澡玩水用的。

再過去一點,靠近院牆的地方,擺着兩個大水缸,是宋青枝年後才搬過來的,準備養睡蓮和荷花。

谌嘉樹剛才在院子裏散步,這是他第一次走進真實的青枝時間。

在這裏,他看到了熟悉的小徑,花木扶疏,瓜果蔬菜井井有條,菜地和果樹占據了絕大部分地方,但沿着院牆,除了在外面能看見的爬山虎,還有滿牆的月季和紫藤花。

張瑩瑩告訴他:“種的是龍沙寶石、藍色陰雨和格拉漢托馬斯,開花的時候可好看了。”

除了月季,還有成排的玫瑰樹,“這是青枝姐看到隔壁家扔出來的花枝,覺得挺可惜的,就撿回來種,然後分出了這一排,很快就要開花啦,很好看的。”

谌嘉樹聞言笑了一下,點點頭,“我在視頻裏都看過。”

每年的春天,這些玫瑰樹上的花苞就會綻放成鮮豔的紅玫瑰,浪漫又熱情,龍沙寶石白中帶粉,點綴在牆上,充滿了仙氣,淡藍色的藍色陰雨輕柔飄逸,金黃色的格拉漢托馬斯燦爛明媚。

而仲春時節,紫藤花開,藤蘿成蔭,紫色瀑布的美絲毫不輸月季和玫瑰。

張瑩瑩往旁邊一直,“那邊還有桃花和桂花樹,還種了點君影草。”

雖然桃樹和桂花樹都是只有一株,但在院子的一側,花開時節也會美得驚人,更何況還都能吃。

這時他才發現張瑩瑩所說的君影草,其實就是鈴蘭,喜陰涼濕潤,花開時優雅清麗,花香襲人。

這些全都是在視頻裏曾經出現過的素材,但他今天卻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看到全貌,這裏美好得就像文人筆下的桃花源。

可以花前月下,也可以躬耕田園,詩意恬淡,安寧美好。

如果不是宋青枝叫大家吃下午茶的聲音遠遠傳來,他是舍不得往回走的。

不過他很猶豫,隔着點距離向宋青枝問道:“我過去……方便嗎?”

宋青枝點了一下頭,“沒事,不會讓你們出鏡的,實在剪不掉,也最多露個背影。”

她這麽一說,谌嘉樹就放心了,帶着徐吉安往飯廳的方向走,背後跟着同樣準備來開飯的月亮和蹲蹲。

紅木色的桌面上擺着三個白瓷碟,每個碟子裏裝着一種口味的青團,他深呼吸一口氣,好似有淡淡的柑橘香。

宋青枝和徐吉安簡單寒暄過後,招呼大家落座,又舀了紅豆湯給大家,笑道:“雖然是做紅豆沙篦出來的湯水,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

紅豆湯清涼微甜,很适合午後,喝過一口紅豆湯,大家的食欲也被激發起來,陸續伸手拿起面前溫潤光亮,泛着祖母綠色澤的青團,咬上一口,軟糯連綿的表皮泛着艾草微苦的回味和着橘葉的清香,清清爽爽。

筍丁豬肉脆爽鹹香,紅豆細沙裏既有玫瑰糖的香味,又有紅豆粗糙的顆粒感,嚼起來口感十分獨特。

時至今日,青團已經不僅服務于清明、上巳和寒食節,作為節慶點心,而成為四時皆可使用的小吃,口味上也多了很多新鮮的組合,可是傳統的味道卻依舊受歡迎。

至于沒有餡的洞庭饐,那是另一種風味,軟韌清甜,散發着溫和的艾草清香和橘葉香氣,兩種香氣在唇齒間雜糅蔓延,讓人仿佛置身于春天的果園。

“這個味道很好,還是第一次吃沒餡的。”他笑眯眯地對宋青枝道。

這時攝像機早就關了,宋青枝的神态更加放松,聞言笑着乜他一眼,“谌醫生,你吃過堿水粽嗎,也是沒有餡要蘸糖才好吃的那種。”

谌嘉樹聞言一愣,随即難以遏制地流露出一股嫌棄之情來,“……那是能吃的東西麽?”

大家見狀忍不住都笑了起來,連徐吉安都笑說沒想到老谌還有反應這麽大的時候。

說着轉頭看了眼宋青枝,又笑笑,“這是我第三次見到宋小姐你了。”

宋青枝一愣,“……是麽?”

“是啊,前兩次都是在辦公室,你去找老谌看結果開藥的時候。”徐吉安笑嘻嘻地解釋,語氣又變成吐槽,“第一次的時候,我見老谌送你出來,還問是誰,他居然說就是個普通病人,我還真信了他的鬼話,普通病人他會特地送出來?今天一看,果然是騙我的!”

說完又哼哼兩聲,“有些人吶,可會騙人了。”

宋青枝聞言一愣,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谌嘉樹,見他垂着眼喝碗裏的紅豆湯,一副慢慢吞吞什麽也沒聽見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來。

“是這樣麽,我還以為谌醫生就是順路,或者是……呃、服務态度好?”

谌嘉樹聞言差點将口裏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紅豆湯給嗆出來,擡頭瞪了一眼徐吉安,沒接宋青枝的話,只道:“那你前天送來辦報銷的61床出去,也是區別對待有點什麽咯,我要不要跟嫂子說說?”

徐吉安哎了聲,瞪着眼,用力一拍桌子,“你要是敢說,別怪我……”

宋青枝見狀心裏一突,心說不會要在這裏吵起來吧,剛要勸,就聽他接着說道:“別怪我跪下來求你收留我!”

大家:“哈哈哈——”

谌醫生:“……”你能多少有點腦子嗎?賴在門口好歹還能用用苦肉計,你跑來我這兒是嫌媳婦不夠生氣?

——————

吃完青團之後,鄧濱去收拾拍攝器材,之後還要幫月亮洗澡。

他拿着水管站在院子裏,喊月亮:“月亮!汪!快來洗澡啊!”

結果在院子的菜地裏抓緊時間玩泥巴的月亮還沒來,倒是蹲蹲先吧嗒吧嗒地跑來了,還一邊跑一邊叫喚。

谌嘉樹的目光不錯眼地看着兩個小動物,一眨都不眨。

宋青枝看出他的喜歡,忍不住問了句:“谌醫生這麽喜歡小動物,是也養了小貓咪或者狗狗麽?”

聽到她和自己說話,谌嘉樹的目光立刻收了回來,轉而看向她,笑着搖搖頭,“沒有養,只是喜歡。”

“為什麽不養啊?”宋青枝納悶地問道,“喜歡就可以養啊,以你的收入,不至于養不起吧?”

谌嘉樹笑着又搖了搖頭,“是養得起,但可能養不好,我太忙了,沒時間陪它們,貓咪再獨立也需要陪伴,狗狗就更不用說了,不每天出去遛就會在家拆家。”

“我和你不同嘛,你這邊地方大,它們可以到處跑,你又天天會來和它們玩,就像小孩子,不是給口飯吃餓不死就行。”

聽了他的解釋,宋青枝托着下巴點點頭,“也對,養了就要好好養,對它們負責。”

院子裏月亮在追着水管噴出的水柱玩,到處都是蹲蹲嘎嘎咕咕的聲音,它們看起來快活得不得了。

宋青枝放下手,甩了甩胳膊,扭頭問谌嘉樹:“谌醫生你想吃土豆麽?”

谌嘉樹一愣,“……土豆?”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很亮,笑起來時有些潋滟波光似的,茫然或者疑惑時又有點無辜,但是這種變化是需要很仔細才會發現的。

然而宋青枝不知道為什麽,總會在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他眼裏的變化。

接着就會看到他眼睛上纖長濃密的眼睫毛,內心升起億點點羨慕。

她點點頭,停留在他眼睫毛上的目光順勢收回,笑着道:“是啊,土豆,旋風土豆。”

“這個啊,我知道,要用油炸。”谌嘉樹點點頭,又問,“你不怕胖麽?油炸的東西熱量都很高。”

宋青枝不在意地擺擺手,“又不是天天吃,偶爾嘛,熱量帶來快樂。”

谌嘉樹被她的俏皮話逗樂了,笑出聲來,點頭道:“那就麻煩宋小姐了。”

頓了頓,又主動請纓,“我幫你削土豆吧。”

說是來探班,可不僅什麽禮物都沒帶來,還帶了個拖油瓶來蹭吃蹭喝,他也很心虛的。

只好幫忙幹活減輕一下心裏的內疚了。

宋青枝不知道他心裏居然是這麽想的,笑着應好,然後轉身進廚房端出一小籃土豆來。

洗幹淨之後,和谌嘉樹倆人坐在一起削起土豆來。

偶爾她會看一眼旁邊這人,他低着頭,很認真地給土豆削着皮,修長白皙的手指扣着土豆,每個動作都很利落,充滿了果斷的美感。

宋青枝似乎能透過這樣的小動作,看出他是個什麽性情的人來。

不過她記得,他左手的手背上好像有疤?是怎麽弄的?宋青枝很好奇,但又自覺沒資格問,于是只好将這心思作罷。

這時蹲蹲跑來了,站在她旁邊,抖了抖身子,然後一挺胸,張開翅膀,使勁扇了兩下,然後低頭開始抓身上的毛,周圍落了一圈的水漬。

宋青枝被它甩了一身水,滿頭滿臉都是,忍不住撿起一根土豆皮敲它,“你怎麽這樣,每次都特地跑到人面前來扇,太壞了!”

蹲蹲卻以為她要給自己吃的,連毛都不抓了,立刻跑近前來嗎,咕咕咕得要吃她手裏的東西。

“你再這樣,我就炖了你!”她低聲威脅道。

聽不懂人話的蹲蹲:“咕咕咕——”咦,有好吃的!

它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發現這不是好吃的,接着又被宋青枝反手用土豆皮敲了一下嘴,頓時就氣起來,呱呱呱地大喊大叫起來。

宋青枝生氣了,罵它:“幹嘛!你還有理了是吧?明明是你先做錯的!滾滾滾,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蹲蹲:“呱呱呱——”

宋青枝被吵得不行,擡手想趕它走,結果手剛擡起來,就看見月亮忽然間飛奔過來,一口咬住蹲蹲的脖子,強行将它拖到了安全地帶,然後朝宋青枝汪了一聲。

月亮:“汪——”麻,別打孩子!

蹲蹲:“嘎嘎嘎——”狗哥你不必如此!

宋青枝哭笑不得,回罵一句:“你們兩個趕緊滾蛋,讓我抓到就全都挨揍!”

話音剛落,月亮就叼着蹲蹲一陣風地跑遠了,滿院子都是快活的笑聲。

谌嘉樹也忍不住,一邊笑一邊問她:“它們兩個一直這麽要好?”

“蹲蹲是被月亮叼着長大的。”宋青枝想到以前蹲蹲剛來時小小一只,被月亮追得瑟瑟發抖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她同谌嘉樹分享起這些事,有的他在視頻裏看到過,有的沒有,加上她聲音動聽,娓娓道來的語氣像在講故事一樣,谌嘉樹不由自主地聽得入了迷。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發現土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削完被端走了,又聽見廚房裏傳來宋青枝讓張瑩瑩提一桶新油出來的話,不由得耳根發熱起來。

他擡手揉揉耳朵,起身去水井邊上洗幹淨手,回身看見一鴨一狗正站在院子邊上晾身上的水,背影看起來莫名喜感。

他又忍不住笑起來。

“老谌!快來看炸旋風土豆!”徐吉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回頭一看,他正站在廚房門口,撐着門框朝他喊話。

谌嘉樹一面吐槽他:“炸土豆都沒見過麽,小學學校門口不是挺多?”

一面又小跑着過來,其實,他也挺好奇的。

土豆被燒烤用的竹簽穿着,然後用刀斜着切成螺旋狀,宋青枝刀工極好,谌嘉樹都沒怎麽看清她的動作,一個土豆就已經切完了,舉起來伸手一捋,土豆片片厚薄勻稱。

谌嘉樹:“……”其實宋小姐學醫或許也不錯,真是個被做菜耽誤的外科醫生。

土豆切完,将近半桶油倒進鍋裏,等油熱了,将旋風土豆放下去,炸到金黃後撈起來,撒上一層辣椒鹽,就可以吃了。

金黃酥脆,散發着強烈的油炸物的誘人香氣,不管什麽時候,油炸的就是好吃。

“谌醫生,徐醫生。”她遞了兩根過去給谌嘉樹和徐吉安,笑道,“小玩意,吃着玩。”

土豆表皮都炸脆了,裏面卻還有點綿軟的口感,辣椒鹽調味剛剛好,吃起來味道很好。

徐吉安連着吃了兩串,還說:“油炸的東西就是好吃。”

谌嘉樹吃得慢,嘴裏吃着一根,另一邊手還拿着一根,聞言看了他一眼,哼了聲。

等宋青枝将鍋裏的油過濾出來,收拾好廚房,他們就要回去了。

臨走前給月亮和蹲蹲備好糧和水,宋青枝慣例叮囑一句:“你們兩個不許打架啊!”

月亮:“汪——”知道知道。

蹲蹲沒動靜,它在追地上的螞蟻。

一行人走出院子,鎖上門,宋青枝将手裏的袋子遞給徐吉安,對他們道:“小小心意,就算我是感謝各位專家來我們村義診啦,謝謝你們。”

“小事小事,應該的。”徐吉安笑着應了句,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谌嘉樹看一眼張瑩瑩提着的食盒,問道:“這是……今晚楊家菜的餐後甜點是青團?”

宋青枝點頭應了聲是,又道:“歡迎谌醫生再來關照我們生意啊。”

客氣的說法而已,楊家菜原本也不缺客源。

但谌嘉樹還是很認真地應了句:“好啊,下個周末吧,我帶我爸媽過去吃飯,算提前定位?”

說話的時候,不小心将土豆在嘴角蹭了一下,下巴上沾到了一點椒鹽的紅色。

宋青枝噗嗤笑了聲,先指指自己下巴示意他臉髒了,然後道:“到時候你提前一兩天微信告訴我吧,我怕忘了。”

谌嘉樹認真地點點頭,道了別,轉身剛走了兩步,他忽然又回頭,問道:“你這次有沒有按時吃藥?”

宋青枝:“……”不說這個是不是會死?

見她看着自己不吭聲,谌嘉樹以為她又沒吃藥,忍不住嘆口氣,教育道:“你得按時吃藥啊,不吃藥怎麽能行呢?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還這麽年輕,以後怎麽……”

他話沒說話,宋青枝就趕緊打斷道:“吃了吃了,最近都有認真吃藥,一天三頓,遵醫囑了!谌唐僧!”

嗯?谌唐僧是什麽意思?

谌嘉樹聲音一頓,然後淡定地點點頭,“等你吃完了藥,記得來複診,要複查個胃鏡請确認一下。”

宋青枝無語地點點頭,朝他揮揮手,向自己的車走去。

谌嘉樹和徐吉安往村委的方向走去,看看時間,應該也到了大家收工回去的時候了。

走到半路,他将吃完土豆的簽子扔進路邊的垃圾桶,然後問了句:“老徐,她為什麽叫我唐僧?”

徐吉安朝天翻了個白眼,“當然是因為你唠唠叨叨像唐僧啊,難道還能是因為你小白臉長得像唐僧嗎?!”

他愣了一下,擡手摸摸下巴,“……難道不是嗎?”

徐吉安:“……”我看你挺敢想的:)

宋青枝回去之後,将帶回來的青團交給林月提去廚房,然後去翻放在櫃臺抽屜裏的備忘錄本子。

她剛才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一樣。

等将本子翻了一遍,終于找到一件之前就要做卻一直擱置的事,訂一批新的醋碟油碟。

本來是早就定好的計劃,但之前經常合作的那家陶藝工作室的負責人結婚旅行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就暫時作罷。

她數了數日期,發現已經快兩個月了,便打電話過去,問道:“大哥,你度假回來沒有啊?”

那邊的陶藝工作室老板應道:“早回來了,都快半個月了,幹嘛,你有事?”

“找你訂一批碟子,老規矩,我出圖,你出工?”

“行啊,你發過來,我們幫你做。”

約好之後,宋青枝開始準備圖紙,說是圖紙,其實是一堆的照片,有蹲蹲的,也有月亮的,還有路邊偶遇的小貓。

小動物各種姿态的照片,或站或蹲或卧,全都憨态可掬。

發過去之後沒多久,那邊問了句:“這次打算做全動物系列?”

宋青枝以前預訂過一個系列的碟子,刻印的都是院子裏的花卉圖案,陰刻于白瓷碟子的底部,平時看不太出,但是倒了醋或者醬油香油,就會立刻明顯地顯示出來,特別可愛。

宋青枝:“是啊,等這批拿到了,再訂一批食物的。”

解決完這件事,她拿筆在這件事前面打了個勾,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谌嘉樹跟着大家一起回到醫院,想想回去好像也沒什麽事,幹脆回了一趟辦公室。

剛走到護士站邊上,就聽見值班護士再打電話:“值班醫生快來病房!27床正鬧着要跳樓呢!”

————————

聽到護士說的話,谌嘉樹愣了一下,27床?

他對27床沒什麽印象,應該不是什麽很嚴重的病人,病危病重或者有自殺傾向的患者,會提前告訴所有人,需要在值班醫生重點關注。

但是谌嘉樹不記得看到或者聽到過27床有情緒不穩定的交班。

“27床誰的病人?”他皺着眉頭問了句。

“谌醫生?”值班護士見他忽然出現在科室,有些驚訝,但立刻又回答道,“杜銘醫生,診斷是胃食管反流,值班醫生去搶救室了,谌醫生你先過去看看吧。”

“胃食管反流?”

谌嘉樹皺着眉頭想了想,想起來是哪個病人了,周二臨下班的時候沈蓉在門診收上來的,下班走的時候他見着病人了,覺得有點眼熟,但這麽多天過去,他也沒想起到底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杜銘是他的一線,按理來講,27床他也管得着,想到這裏,他幹脆直接向病房走去。

27床哪個病室門口,站了一圈看熱鬧的患者和家屬,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的。

谌嘉樹遠遠地見到這場面,有些頭痛,跟護士說:“讓他們都散了,圍在這兒做什麽,撿金子?”

護士,無奈地搖搖頭,“趕兩回了,進去又出來看。”

說着上前第三次将圍觀的人群驅散。

人群散開,谌嘉樹眼前的視線豁然開朗,他看清了病房裏現在的情形。

首先是和27床同住的兩個病人和他們的家屬,都站到了靠門這邊的牆邊,貼着牆站着,神情緊張又好奇。

一人一句地勸着:“姑娘,你還年輕,別做傻事啊。”

“是啊,你家裏人也不容易,不要、不要想不開嘛……”

“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好商量,別沖動,真出了事後悔都來不及咯。”

然後是27床的家屬,看樣子應該是她的父親,站在病房陽臺的門邊,扶着陽臺門,臉色鐵青不停地喘粗氣。

另一個中年女人應該是她的媽媽,正在一邊哭一邊數落:“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平時做的都是什麽不正經的工作,還不是為了讓你有個安穩的生活……”

她邊說邊哭,看起來十分傷心。

谌嘉樹聽到背後又來圍觀的人說了句:“這人真是太不懂得體諒父母了,都是為她好。”

他眉頭皺了皺,回頭板着臉看了眼說話的人:“23床,是你啊,你今天的針水打完沒有?說人家不懂體諒父母,你爸勸你不要喝那麽多酒的時候,你聽了麽?體諒了麽?”

對方看見他這張臉,想起他一言不合就給他家打電話,老父親趕過來拿鞋底追着他跑了整層樓打個半死的恐懼籠上心頭,立刻腦袋一縮,讪讪叫了聲谌醫生,然後就回了自己病房。

其他圍觀群衆也跟着散了,谌嘉樹終于覺得世界清淨了少許。

接着就聽見陽臺上傳來一道哭腔,“為我好?你們他媽少打這樣的旗號惡心我!不就他媽想讓我嫁出去,把我的房子讓給你兒子麽,我告訴你們做夢!”

“我他媽就算今天死了,我也會先把房子捐出去!”

扶着陽臺門的男人暴跳如雷,“你看你說的什麽胡話!我們哪裏不是為你好?你幫幫你弟弟怎麽了?兄弟姐妹之間難道不該互相幫助嗎,還有,xxx怎麽不好,人家工作穩定,是國企員工,看不看得上你還說不定呢!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媽為了你費了多少心思?!”

“我呸!一個死了兩個老婆帶着三個孩子的老男人,這麽好,你怎麽不嫁過去!?”

“你們的為我好,就是讓我嫁給這樣的男人,然後把我用血汗錢買的房子給你們的寶貝兒子!我早就看透你們了,沒用、陰險、狡詐、自私,又沒臉沒皮!”

“長得醜就算了,還天天他媽做美夢,我一想到自己居然是從你們的腸子裏爬出來的,我就惡心!!!”

最後那四個字,簡直是嘶吼出來的,嗓子都喊劈叉了。

谌嘉樹聽着,莫名覺得悲怆,他其實是相信她這些話的。

當初為了采光和通風,還有增加使用面積,這棟住院樓是有陽臺的,洗手間就在陽臺上,陽臺也沒有封起來,這會兒27床正站在一張椅子上,一腳踩在圍欄上。

好像下一秒就能一躍而出跳下去。

都這樣了,父母不僅沒有說好話将女兒哄回來,還在不停地刺激她的情緒,谌嘉樹很難相信他們是真的為女兒好。

他走過去,将哭泣的女人拉開剛張口說了句:“你先冷靜冷靜……”

扶着門的男人繼續暴躁,難堪得臉孔紫脹,扭頭狠狠瞪了一眼谌嘉樹,然後就要沖出去。

谌嘉樹被他瞪得一愣,他在醫院很少見到患者或者患者家屬對他這樣,他低頭看看自己,覺得可能是自己沒穿白大褂的緣故。

陽臺上的27床又吼了一句:“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做鬼都不放過你!!!”

一邊說,一邊将一條腿垮了出去。

谌嘉樹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也管不了這麽多,伸手将男人往回一扯,顧不得他一個踉跄撞到後面的人後正破口大罵,張口就要勸人。

可是勸人的話他還沒來得及啊說出口,就看見眼前飛快地閃過一抹白色的影子。

“啊——”

“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尖叫聲是面前的27床發出的,驚呼聲是從樓上傳來的。

谌嘉樹心裏一驚,眼疾手快地伸手将身體搖晃的27床拉了下來,然後伸頭向樓下看去。

隔着十幾層樓的高度,只看見樓下的水溝旁邊摔着一個人,肢體的角度很怪異,有紅色在他身邊蔓延。

讓他心驚的是,那個人穿着白大褂。

是同事?還是學生?又或者只是穿了白大褂混進來的外來人員?

他腦子裏一時間亂糟糟的,心裏想到了很多種可能,但又立刻被他壓下去,将注意力放到面前這家人身上來。

“雖然我是這兒的醫生,但按理來說,我只是外人,你們家的事我無權評價,但是希望你們在做決定的時候,多想想是不是合适,心裏會不會理虧,會不會連累他人,逼迫和索取無度只會讓一家人越走越遠,自殺只會親者痛仇者快,解決不了問題,如果你連死都敢,還有什麽豁不出去。”

他淡淡的說完這番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偏向性很明顯的話,就轉身将陽臺門關上,還落了鎖,出去之後交代護士和護工,不确定安全之前不許開陽臺門,必須有人守着,守到她出院。

交代完之後就要回辦公室,走了一段路,又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下來,摁了點速消液,正搓着手,去搶救的值班醫生追上來了。

問道:“怎麽樣,我聽說27床跳樓?沒事了吧?”

谌嘉樹點點頭,“沒事了,就是跟家裏關系不好,吵起來一時沖動,不是真的想輕生。”

同事聞言目露好奇之色,問道:“她竟然跟家裏關系不好嗎,經常看她在網上分享家裏人的小日常,我們都以為她和家人關系挺好呢。”

谌嘉樹一愣,“……網上?”

“是啊,樹哥你沒認出來嗎,她就是一個很有名的吃播博主啊,我之前還挺喜歡看她視頻的,現在……”同事一邊從手機上搜出一個賬號給他看,一面道,“樹哥你知道她的反流性食管炎怎麽得的不?”

谌嘉樹看一眼那個賬號,想起來偶爾有時候也會刷到她的微博視頻,還看過幾眼,這下總算知道為什麽覺得27床面善了。

他點點頭,“聽杜銘說是催吐弄的。”

“對啊,哎,我的濾鏡又碎了,還以為是人間清流,跟那些假吃的吃播不一樣呢。”同事搖搖頭,嘆了口氣。

谌嘉樹不好評價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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