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福晉怕布迦藍成日閑着找事,将三個格格都送回來讓她自己養着。盼着有了女兒拖着她,便會收斂些,不會再去與海蘭珠鬥氣。

布迦藍無所謂,她不會養孩子,但是孩子有奶嬷嬷照顧,還有蘇沫兒不時在旁邊搭手幫忙,她完全可以做甩手掌櫃。

而且,她看到多爾衮騎馬,想起了起以前騎馬的日子。她喜歡風馳電掣的感覺,經常去馬場打馬狂奔。

馬場有限制,肯定沒有如今在廣闊的天地下馳騁來得爽快。

聽到布迦藍要騎馬,蘇沫兒也躍躍欲試,馬上伺候她去換了身利落騎裝,笑着說道:“福晉的馬當年從科爾沁帶來時,還是一匹出生不久的小馬駒,福晉當寶貝一樣養着,已經許久未曾騎過了,不知馬還認不認得福晉這個主人。

這個天氣騎馬正好,再冷些時候跑馬,臉會被割得生疼。奴才伺候福晉騎馬去城外,這個時候正是小秋獵的季節,大汗他們也經常去行獵。”

去到馬廄裏,蘇沫兒找了一圈,卻沒有發現布迦藍那匹棗紅色的馬。她臉色微沉,喚來養馬的奴才問道:“福晉的馬去了何處?”

奴才趕緊跪下,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回答:“大汗帶着東宮福晉去騎馬,東宮福晉說她的馬性子烈,大汗将福晉的馬給了東宮福晉。奴才也不敢反對,求福晉開恩,不要怪罪奴才。”

蘇沫兒氣得咬牙切齒,指着奴才罵道:“混帳東西,福晉的馬就是福晉的,既然馬被騎走了,你就應該來禀報一聲。莫非你是看到福晉好欺負,故意不當回事,想胡亂蒙混過去!”

奴才馬上重重磕頭認錯,哭喪着臉道:“奴才不敢,求福晉開恩!奴才不敢,求福晉開恩!”

布迦藍半點兒都不見動怒,問道:“馬被海蘭珠騎出去了多少次?”

奴才一愣,嗫嚅着道:“一次……”

“啪!”

布迦藍手上的馬鞭抽到他身邊的地上,卷起幹草亂飛。

他吓得縮起脖子,馬上結結巴巴改口道:“奴才已經記不清楚多少次,福晉很久沒有來騎馬,東宮福晉每次與大汗出去行獵,都是騎着福晉的馬。”

蘇沫兒氣得臉色發青,蒙古人的馬,向來是人最親密的夥伴。福晉以前将馬當作孩子那般養着,每天都會去看幾次,被人不打招呼搶了去,簡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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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福晉的馬在哪裏?把它給我牽出來,我倒要看看她的馬究竟有多烈,烈得她都不能騎,非得要搶走福晉的馬。”

奴才神情惶恐,指着馬廄西邊說道:“這三匹都是東宮福晉的馬。”

蘇沫兒順眼看過去,又怒又心疼。海蘭珠來盛京的時候,可是一匹馬都沒有帶,這些馬都是皇太極賞給她的。

福晉生了三個孩子,卻任何賞賜都沒有得到,對比之下,皇太極實在偏心太過。

蘇沫兒懂馬,她只一眼看去,就能看出這幾匹是性情溫順的母馬。偏偏海蘭珠還不滿足,要搶走福晉親手養大,唯一的一匹馬。

布迦藍只略微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移開目光,對蘇沫兒說道:“送你了,你去挑一匹騎。”

她拿着馬鞭在手上卷來卷去,姿态閑适,又來回打量着馬廄裏的馬,問道:“哪些是大汗的馬?”

奴才臉色大變,顫抖着道:“福晉,大汗的馬,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讓人随便碰啊!”

布迦藍神色平靜,說道:“你起來。”

奴才不知何意,不過不敢反抗,聽令站起了身。

布迦藍皺着眉頭打量了他幾眼,說道:“你身上太髒,我不想揍你。我再問最後一次,大汗的馬在哪裏。”

奴才聽着布迦藍冰冷刺骨的聲音,絕望至極,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這時候告訴布迦藍,還能多活一會。他心一橫,說道:“福晉且随奴才來。”

布迦藍跟在奴才身後,去到馬廄的東邊,指着裏面的三匹馬說道:“這些都是大汗的馬。”

“這一匹是誰的?”布迦藍指着旁邊單獨關着的黑馬問道。

“這也是大汗的馬,只是性子烈,除了大汗誰也碰不得,福晉離它遠一些,仔細傷着福晉。”

布迦藍饒有興致地道:“牽出來我試試。”

奴才臉色一變,見布迦藍已經走過去,不敢多言,小跑着上前打開欄杆,将馬牽到了外面。

黑馬已經不耐煩地撅着蹄子,來回轉動。布迦藍跟着它繞圈,欣賞了一會,上前拉住缰繩,腳踩着馬镫翻身躍上了馬背。

黑馬頓時嘶鳴低吼,如瘋了般跳躍翻騰,布迦藍被抛起跌落,身子一斜眼見就要摔下來。

蘇沫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尖聲道:“福晉小心!”

奴才也雙腿發軟,全身簌簌發抖,喃喃地道:“死定了,死定了...”

突然,原本要掉在地上的布迦藍,身子一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重新坐回了馬背,俯身抱住黑馬脖子,手上寒光閃過,馬瞬間溫馴乖巧,一動不動。

布迦藍手上的匕首,離馬眼不過分毫的距離。

蘇沫兒撫着胸口,長長舒了口氣,眼眶發熱,她似乎又重新看到,以前曾在草原上飛翔的雄鷹。

奴才則怔怔望着布迦藍出神,他怎麽都沒有想到,不過瞬息間,福晉就制服了連大汗都花費大力氣才馴服的烈馬。

布迦藍騎在高大的黑馬上,微微揚起下巴,對滿臉死灰的奴才說道:“以後,你編入我的牛錄!”

奴才瞠目結舌,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布迦藍沒再理會他,朝蘇沫兒說道:“走吧。”

蘇沫兒眨回眼淚,笑着大聲道:“是!”

她跑去牽了匹海蘭珠的馬,打馬追上布迦藍,兩人一同往郊外騎去。

快到深秋,樹木花草變黃,太陽下的天地間,像是一副金黃的畫卷。

迎風飛揚的感覺,令布迦藍心情大好。她跑了一段路,前面不遠處就是秋獵的地方,已經能看到有人騎着馬在走動,她勒馬張望片刻,信馬由缰走了過去。

多爾衮馬上挂着一串獵物,正從林子裏走出來,見到布迦藍,愣了一下,翻身下馬打了個千,問道:“嫂嫂怎麽來了?”

“來看看。”布迦藍朝他點點頭,居高臨下打量着他。

面容昳麗,長眉入鬓,一雙多情狹長雙眸,眼尾上挑,俊秀風流。身形高瘦精壯,沖淡了原本男生女相的陰柔之氣。

當年阿巴亥以美貌多情著稱,聖寵不衰,都說多爾衮肖似阿巴亥,看來所言不假。

布迦藍滿意得很,從馬背上跳下來,對着他展顏一笑:“這些都是你打來的?有野雞嗎?”

多爾衮只覺着眼前布迦藍的臉,像是朵雪白的蓮花徐徐綻放。

他呆了呆,突然覺着有些手足無措,狼狽別轉了頭,慌亂答道:“只打了幾只,野雞肉太硬不好吃,還是狍子肉香,嫂嫂可要?”

嫂嫂。

這一聲叫得布迦藍笑意更甚,她搖搖頭,指着野雞說道:“只要雞,烤雞架很好吃,你有沒有吃過?”

宮裏沒有秘密,布迦藍在東宮殺雞的事情,早已傳到多爾衮耳朵裏。

他見布迦藍還念念不忘烤雞架,忍不住想笑,揶揄道:“我沒有吃過,不過嫂嫂,那烤雞架真有那麽好吃?”

布迦藍點點頭,“在盛京不吃烤雞架泡湯搓澡,妄為盛京人。”

多爾衮不明白布迦藍話裏的意思,也沒多問,上前解下獵物,将野雞分給了她,說道:“大汗與東宮嫂嫂在後面,他們打得多些,不過東宮嫂嫂不喜歡野雞,估摸着大汗那裏也沒有。嫂嫂可覺得夠了,不夠的話我再進去給你打幾只,快得很。”

布迦藍馬上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多爾衮見她翻身上馬,這時才看清她身下的黑馬,微微吃驚,終是忍不住問道:“嫂嫂這匹馬可是大汗的黑風?”

布迦藍面不改色地道:“不叫黑風,現在它已經改名叫黑馬,是我的馬。”

多爾衮聽她着重強調了“我的馬”幾個字,敬佩地看着她,贊道:“嫂嫂厲害,這麽厲害的馬也能馴服,大汗很看重嫂嫂,将他最愛的馬給了你。”

布迦藍糾正他:“不是給,是賠給我。”

多爾衮不解,布迦藍指着前面出來的皇太極海蘭珠莽古濟等人,說道:“他把我的馬給了他的愛寵,所以要賠我一匹馬。”

多爾衮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眼神在她與海蘭珠之間轉來轉去,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這時,皇太極看到布迦藍居然騎着他的黑風,沉下臉,将手放在嘴邊,呼哨了一聲。

黑馬煩躁不安地往前沖了幾步,布迦藍手拍了拍馬脖子,它又重新停了下來。

皇太極難以置信盯着她,打馬沖過來,怒道:“布木布泰,誰允許你騎我的馬!”

布迦藍指着海蘭珠,擡着下巴傲然說道:“誰允許她騎我的馬?”

海蘭珠眼神轉了轉,從馬上爬下來,咬了咬唇,楚楚可憐地道:“妹妹,你的馬養着已經許久沒有騎,我見馬在馬廄裏關得太久,已經瘦了一圈,便騎着出來給它放放風。

都是姐姐不好,不該多管閑事,你的馬我現在就還給你。大汗的馬誰人也不能碰,你快快将大汗的馬還回去,別惹怒大汗,仔細他懲罰你。”

布迦藍最不喜歡別人命令她做事,更不喜歡被海蘭珠命令。

她跳下馬,大步上前,抓着海蘭珠的衣襟,手上使出巧勁,幾拉幾拽。

衆人還沒有看清,海蘭珠的臉,已經埋進了地上一攤熱騰騰的馬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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