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露臉了,沈星辰也不扭捏,對着楊統領粲然一笑。

只一瞬又陷入了黑暗,顧暄把她捂得死死的。

楊統領見狀哪裏還敢停留,一陣粗重的腳步聲散去,門外的冷風也完全被攔住。

......

即使沒有大操大辦,但還是張燈結彩的皇後寝殿。

張寧一身大紅喜服,滿頭金釵坐在桌邊,一雙淩厲的丹鳳眼讓人望而生寒。

“再說一遍!”

上等瓷杯飛砸過來,打在楊統領的盔甲上,“咚”的一聲脆響,滾落在地碎了。

楊統領擡起滿是老繭的手拂去額前的冷汗,戰戰兢兢道:“攝政王他在府裏,安然無恙。”

“不是這句。”

上方的人語氣森寒,不怒自危,看過來的眼神也如淬了毒一般。

“攝政王他今夜成親,屬下去探望的時候二人正在床上......”楊統領硬着頭皮說下去,咽喉幹燥又疼痛。

張寧一掌拍在上等金絲楠木制成的桌面上,立刻有一條駭人的裂紋出現。

“那女子模樣生得如何?”她近乎咬牙切齒地問。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楊統領拱手答道:“...很美。”

很難在匮乏的詞庫裏找到合适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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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姑娘确實是一眼就能勾魂攝魄的長相,他也就只來得及看一眼,甚至來不及驚嘆,攝政王就用被子蓋住,隔開他的視線。

張寧看着楊統領的眼色又冷了幾分。

“那同本宮比如何?”

尋常時候,他是不敢正視皇後娘娘的,此刻卻只得擡起頭來,看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比大部分男子還要涼薄的豔紅唇瓣,美豔卻刻薄。

他不敢說。

張寧等了好一會兒,回應她的是靜默無聲。楊統領不會說謊,滲出的冷汗已經浸濕整個脊背,仍然保持着單腳跪立,脊背挺直的狀态。

又是好長一段時間沉默,張寧快要将座椅扶手捏碎了,才終于朝下擺了擺手。

“本宮知道了,下去吧。”

...

攝政王府。

楊統領走後,沈星辰從被子裏鑽出來,跟顧暄大眼瞪小眼。

沒了外界因素的幹擾,沈星辰意識到什麽趕緊用被子整個裹住自己。

她現在只穿了件紅色的肚兜而已。

面上一陣潮紅,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顧暄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略一伸手,沈星辰抱着被子下意識向後縮了縮。

方才怎麽不見她這麽矜持?修長白皙的手頓住,沒再往前。

一記白眼飄過來,采花賊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好像在說:“孤男寡女,還俱是連衣服都沒有好好穿的,就這麽躺在一張床上,還要向她靠近,她躲一下都不行啊?”

他沒有直接後退,反到身子往前傾,向她壓過去。

沈星辰感受到了極強的壓迫感。

一場大雨過後,流動的空氣裹挾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氣浸入房裏。

顧暄眸中暗流翻滾,“因何接近我?”

他知道這個采花賊絕沒有表面這麽簡單。

快要被顧暄吓人的眼神吞噬之時,沈星辰讪笑着小心翼翼從顧暄身下起來。

起來的瞬間由于頭發被顧暄手臂壓住了動作中止,她手抵在顧暄胸口,與他四目相對,太近了,她覺得大腦缺氧,頭腦發熱。

臉一定紅了,她懊惱地想,但顧暄仍舊是一副冷臉。

她逼着自己鎮定下來,提醒他:“攝政王,你...壓到我的頭發了。”

顧暄聞言略微起身,讓沈星辰将長發抽出來。

“你還沒回答我。”

沈星辰無聲地張了張嘴,心想總不能直接告訴他自己是穿來的吧?就算她敢說顧暄不一定敢信,說不定還會直接把她關進大牢裏。

思索過後,她給出一個已知的答案,“我是采花賊,攝政王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顧暄愣了,顯然是被她噎住了,她又趕緊道:“攝政王,您先回房吧,我要睡了。”

她在等他離開,誰知顧暄緩緩閉上眼,一動不動地躺着,像是一秒入睡了。

沈星辰驚得瞠目結舌,看着理所應當閉上眼的顧暄,說不出來的無語。

就算這是你家,但這是你給的我房間!

現在算是怎麽回事,心血來潮想換個房間睡?

剛剛心裏還存着些許暧昧心思的沈星辰現在只剩下生氣。

行,你是這的主人,你想睡哪就睡哪,我睡隔壁去還不行嗎?

她裹着衣服往外走。

剛拉開門,便看見了在外面守夜的黑影。

沒來得及打招呼,黑影就把臉給背了過去,好像害羞了。

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麽,推開旁邊房間的門,找到床就睡上去。

床和枕頭都比她原來那間要軟一些,透着淡淡的檀香味,意外地有安神作用,沈星辰很快就睡了過去。

門外,黑影又開始懷疑人生。

剛剛沈姑娘一個人衣衫不整從房間了出來了,神情看起來挺幽怨,該不會是攝政王毀了人清白又不想對沈姑娘負責了吧?

黑影一直糾結到天亮。

天剛蒙蒙亮,顧暄就醒了。

意識漸漸回籠,身下的床和枕頭都有些硬,他才想起自己昨晚占了這張床,她應該去隔壁睡了吧?

又或許已經走了。

他也沒想太多,推門出去,門外還是黑影。

遲疑一瞬,他開口問:“那位...”

“您是問沈姑娘吧,她已經離開了。”離開房間了。

黑影答得模糊,自覺不是說謊,這是他思考了好幾個時辰才想好的說辭。

見攝政王的臉色沒有什麽變化,黑影更加為沈姑娘抱不平,攝政王哪裏都好,就是對沈姑娘太絕情了,跟人成親哪有把人從房間裏趕出去的道理?

他愈發覺得自己做了個正确的選擇。

攝政王府沒有客人來住,主側卧都是顧暄再睡,相較于主卧的床,側卧的更加堅硬,睡起來對身體更好,顧暄更習慣睡側卧,兩邊都有他的朝服,他洗漱好稍作準備便去上早朝。

剛走到大殿的臺階,便有一道肥圓的身影踱着小步子朝他走來。

顧暄就站在原地等他,在他走到近處時,冷冷喚了聲,“李公公。”

李德全手裏的浮塵一甩,随意搭在另一只手腕上,激動道:“昨日可吓死灑家了,聽說有人給攝政王下藥,現在沒事了吧。”

他是常年在皇上身邊近身伺候的總管太監,對顧暄自然也很關心,只是現在皇上昏迷不醒,他時不時被皇後召在身邊,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跟顧暄說上話。

“多謝李公公關心,無礙。”顧暄看了看周遭無人,又小聲詢問:“皇上身體可好些了?”

李德全有些斑白的眉毛誇張地皺起來,“還是老樣子。”

末了不忘催促道:“皇後娘娘在大殿上等您,您快去吧。”

等顧暄轉身上階,李德全止不住搖頭,輕嘆:“孽緣,孽緣吶。”

轉頭後,顧暄繼續先前走,在進大殿那一刻遲疑了一瞬。

大殿莊嚴,龍椅上卻換了個人。

暫代國事的張皇後再見到顧暄那一刻時立馬從龍椅上站起身。

時間還早,其他的朝臣還沒來,就算來了也會被總管太監李德全攔在殿外。

早在昨晚,他就只知道會有現在這一幕。

該來的早晚會來,躲不掉。

顧暄面色從容上前一步,站在正中作揖恭敬地道:“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張寧面色痛苦又瘋狂,拖着長而厚重的風袍從高處朝顧暄走下來。

“我對你的心意,你知道嗎?”

只有在單獨面對顧暄的時候,她才會跟平日的威嚴刻薄不一樣。

“噠噠噠”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顧暄看見一雙鳳頭鞋停在他身前。

徐徐擡眼,顧暄并不言語。

張寧愛慕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

得不到回應,張寧又換了個問題。

“本宮聽說聞你昨晚成親了,新娘子怎麽樣?漂不漂亮?”

“回皇後娘娘,微臣夫人很好,也很漂亮。”

顧暄說着腦子裏也浮現出采花賊那張俏生生的小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刺痛了張寧的眼睛。

第一次見顧暄露出這樣的笑容,張寧感覺眼痛,心更痛。

她原本還抱着顧暄說成親只是為了躲避她的借口,現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是哪家姑娘?”她笑着繼續問。

“是曾與家父有過淵源的尋常百姓家中之女。”

“是從小定下的婚約?”

“是。”

“你傾心于她嗎?”

“是。”那采花賊身份本就難以查證,他随意編造一個也不會露出破綻,畢竟他從小也是生于市井,被皇上看中為官也都是之後的事情。

“那本宮呢?”張寧幾乎是吼出來,有些失控。

顧暄:“沒有誰是必須要愛慕誰的,皇後娘娘莫要執念太深。”

“本宮想見見她,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能入了你的眼。”

顧暄難得笑了笑,“會有機會的,等皇上醒來,微臣還要親自求一道賜婚聖旨,好好辦一次宴席,屆時皇後娘娘一定能看到微臣的夫人。”

指甲嵌進手心,張曦檸兩手蜷縮在廣袖之下,有血滲出,她卻渾然不覺得痛。

忽然,撞鐘響了,顧暄起身道:“皇後娘娘,該上早朝了。”

太陽斜斜照進來,一道光影将兩人隔開。

這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張寧曾以為皇上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鴻溝,現在她知道了:顧暄不喜歡她才是。

她轉身拂袖而去,重新回到高位上。

...

攝政王府,一大早便來了貴客,一路通行,最後停在了顧暄的房門外,被黑影攔下。

“天師,攝政王他上早朝還未歸,您要不先去大廳等等。”

趙錦挑眉一笑,手中折扇輕拍黑影攔在他身前的粗壯胳膊。

“我可不是來找你們攝政王的,攝政王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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