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從破舊的古廟裏出來,趙錦才重重地松了口氣。

忍不住感慨起來,“沒想到這南疆人真是來者不善。”

他身旁的顧暄看起來心事重重,并未搭話,似乎還在認真思忖着什麽。

趙錦已經習慣了顧暄的寡言少語,只同他繼續并肩走着。

“你先回府,我去皇宮一趟。”顧暄忽然轉頭看着他道,目光堅定。

趙錦擡頭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勸他:“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皇上可能已經睡下,要不還是明天下朝之後再禀明皇上?”

趙錦擡手想招呼他先各回各家,可顧暄做了決定,便不會被幹擾。

這個時辰皇上估計躺在溫柔鄉,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的應該也只有顧暄了吧。

趙錦越想越覺得顧暄是奇人一個,可就是這樣一個奇人,把他叫出來,又把手中僅有紅燭交于他,讓他獨自回府。

顧暄之所以敢這麽晚進宮,一是因為皇上給過他能任何時候進宮的特權,二是他認為密函的事至關重大,既然有了眉目,需要立刻告皇上。

進宮時,每到關卡他都暢通無阻,直到乾清宮殿門前,他被總管太監李德全攔住。

“這麽晚了,攝政王來訪可是有什麽要事?”

“煩請李公公向皇上通傳一聲,就說顧暄有急事禀報。”

李德全見一向淡定自若的攝政王行色匆匆的模樣,心下了然,“奴才這就去,請攝政王在此稍作等候。”

顧暄看着李德全踩着小碎步進去了,心中覺得奇怪,難道皇上是身子又不好了,所以才不能讓他直接面聖。

“皇上讓您進去。”李德全很快就回來了,笑呵呵道:“攝政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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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暄前行的路上還在思忖,等他在寝殿門外看到端着糕點靜靜等候的皇後就徹底明白了。

張寧看到他走來,局促地低下頭,全然沒有之前的嚣張了。

他并不關心張寧的事,在李德全幫他推門後立刻走進去。

“顧暄,有何事急到你連夜進宮?”周弘嘉已經放下奏章,等顧暄過來,

“回皇上,臣查案時發現了一封密函,密函內容讓臣懷疑南疆恐有禍心。”

周洪嘉眉頭一擰,不自覺坐得更加端正,“密函呢?讓朕瞧瞧。”

顧暄呈上密函,“這密函是南疆語,臣和天師一同去請已經歸隐的陳大人幫忙解釋的。”

“說與朕聽聽。”

顧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皇上,周弘嘉聽完一掌拍在床側,“好啊,南疆人果然對晉國領土觊觎已久,張丞相居然還跟南疆人裏應外合?”

難怪他說最近張寧性子怎麽收斂了這麽多,他還以為是張寧迷途知返,合着都是張老狐貍的計謀,認定他對張寧無法抗拒。

“皇上...”顧暄看着這位年輕的帝王神色不斷變換,不免有些擔憂。

可周弘嘉只是擡手一揮,疲憊的臉上帶着笑意,“不必擔心朕,顧暄,朕還要多謝你,讓朕認清了整個張家,朕果然沒有看錯你。”

“為皇上解憂是臣職責所在。”

“不必總是如此,你我之間,可放松些,朕當你是朋友。”周弘嘉起身,伸手拍拍顧暄的肩膀,“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

“臣...”明明皇上問的是賞賜,可顧暄腦子不知怎的就浮現出一張氣鼓鼓的小臉。

周弘嘉見顧暄沒有回絕,反而認真地思考起來,甚感欣慰,又重重拍了兩下他的肩。

“回去慢慢想吧,想到再與朕說就是,朕累了,想休息了。”

“臣告退。”

“等等,把這個帶回去給王妃,今日宮中無宴,做好了便給你帶回去吧。”

顧暄伸手接過,發現是沈星辰之前心心念念的免死金牌,“多謝皇上。”

他把免死金牌塞進前襟裏,這下回去可借此同她說話了,有些開心。

等等出了殿門,秋風吹到身上時,顧暄才覺得有些涼。

“攝政王慢走。”李德全笑呵呵地看着他道。

顧暄朝他微微颔首,忽然看見他身後有大片色彩不同花朵在夜風中招展,忍不住走近看了看。

“這是新送進宮的小雛菊。”李德全出聲解釋,心中奇怪攝政王怎麽突然對這些感興趣了。

“宮裏有很多,攝政王可要帶些回去?”

顧暄想到那夜鬼狐給沈星辰花種,跟她一起種花,想着她應該是喜歡花的。

他遲疑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頭,“多謝李公公。”

“攝政王哪裏的話,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應該的。”李德全笑說,其實他此刻心裏想的是攝政王那院子太光禿禿了,他好幾次去都是一樣,了無生機,皇上也說了好幾次,攝政王都全然不在意,這回兒怎麽?

裝花的時候他才猛然想到莫不是家中那位喜歡?

想來這回兒攝政王是真的開竅了。

“給您裝了黃□□.三種花色,要是王妃喜歡,有新的我再吩咐宮裏的奴才給您送到府上。”

心中那點隐匿的想法忽然被戳破,顧暄接花的手一頓。

李德全見狀,趕緊退開了,心裏琢磨着把這事說給皇上聽,皇上聽了一定會高興。

皇後娘娘戀慕攝政王已久,雖然攝政王跟皇後沒什麽,但皇上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的,尤其是攝政王多年未娶,孤身一人,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皇後娘娘身上。

可是現在好了,攝政王娶了妻,看樣子是真的把攝政王妃放在心上了,剛剛進門的時候也沒多瞧皇後娘娘一眼,這些他都看在眼裏。

要是知道了這些,皇上一定會開心的。

看着李公公歡快的背影遠去,顧暄終于松了口氣,但心裏知道方才之事定是會傳到皇上那裏。

他抱着三個小盆栽出宮,一路上收獲了守衛們不少詫異的目光。

風有些大,他一手抱着盆栽,一手擡起袖子給盆栽們擋風,想着把它們栽到後花園的場景。

沈星辰想看花的話,不用等鬼狐種的生長出來了,馬上便能看了。

如果她喜歡的話,他也可以為她在院裏各處栽上各種漂亮的花,甚至再種上些綠植。

此時,攝政王府,空曠的院內唯有兩個身影在緩慢前行。

沈星辰睡不着,索性就起來要到後花園去看看前幾天跟鬼狐師兄一起種的花種,她心裏知道肯定沒那麽快長出來苗來,但就是想随便找個地方去看看。

這次她完全提不起什麽精神,就好像這次去看它們只是為了打發睡不着的時間,全然沒有了當初播種的喜悅。

沈星辰出神地想:難道她這麽快就不喜歡花了嗎?

“王妃,春婵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身旁的人糾結了很久終于說出這句話。

“說。”沈星辰淡笑,“跟了我這麽久,還不知道我的脾性嗎?”

“那春婵可就說了...王妃您最近跟那位鬼狐公子實在是走得太近了,還是避一下嫌為好。”

沈星辰腳步頓住,對春婵會說出這句話并不驚訝,只是有些不解。

“我跟鬼狐師兄一道的時候,春婵你不是也一直在場嗎?”

春婵點了點頭,“是。”

“那你可曾見我與鬼狐師兄做出了什麽出格的舉動?”

春婵實在地搖搖頭,“不曾。”

“嗯,那不就對了嗎?”沈星辰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彎月光華淺淡,看起來冷冷清清。

跟那個古板,不近人情又不解風情的人簡直一模一樣。

“話不是這麽說的,王妃,您是攝政王妃,要考慮攝政王的感受,攝政王會吃醋的呀。”春婵道。

沈星辰撇撇嘴,顧暄的感受?

她考慮顧暄的安危已經很難了,還要為他守身如玉,現在連跟其他的男人說說話都不行嗎?

再說吃醋,顧暄怎麽可能為她吃醋,雖然她自己之前也開玩笑問過顧暄是不是吃醋了,但那終究只是玩笑,在顧暄眼裏,她不過是個不值得他信任的采花賊罷了。

每次想到這,沈星辰便覺心中難過,夜裏卷着秋風,讓她覺得更凄慘。

“我們回去吧,春婵。”

“可前面就是後花園了,王妃不去看花了嗎?”

“嗯。”

沈星辰轉身,她現在的确沒什麽心情去看花,更何況都不一定看得到花苗。

下一瞬卻被春婵猛地拉住袖袍,“王妃,您看那是誰?”

沈星辰疑惑轉回身去,敏銳地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半蹲在還光禿禿的花園裏,似是在挖土。

沈星辰意識到什麽,激動往前沖,嘴裏激動嚷嚷着:“顧暄,沒想到你這麽小氣,我在這裏種點花你都不讓,我這個攝政王妃當得是不是太沒有人權了!”

顧暄扒拉開有些幹燥的土,忽然接收到一頓‘妙語連珠’,懵了一瞬。

又不疾不徐地把一簇黃色的小雛菊種進去,埋好土,才轉身,看見沈星辰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臉上表情變換,他從中找到了一種冤枉他的無措。

拍拍手上的土,又淡笑着站起來,顧暄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如墨般的深邃眸子裏此刻竟透出一股溫柔來。

顧暄走近沈星辰,同時說道:“看看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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