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腦子的少年

第二天中午。

“貓二爺?貓二爺?咦,貓呢?”

“方曉,你是不是忘記關窗了?”

“怎麽可能……啊完蛋了,真沒關,貓二爺跑出去了!”

一小時過後,白雲大院門口,方曉站在路邊一邊看手機,一邊張望。

一輛黑色邁巴赫停了下來,司機下車,準備繞到後面去開門。後座的人卻沒什麽耐心,直接打開了車門。

從車上下來的人,并不是什麽商業精英,而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眉毛濃,眉眼距離很近,眉骨高,鼻梁直且挺,天生就有些兇相,除此之外便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的英俊。

他下車,站直之後,身高又壓人一頭。總之,是無論在什麽場合,都極為打眼的一個少年。

方曉走上前去,“風哥。”

“怎麽回事?”紀風眠皺眉問。

“就就就,就是窗沒關,貓二爺跑出去了。”

貓二爺是紀風眠他爺爺養的那只老貓的孩子,嚣張跋扈得俨然是紀家的一個主人。

他爺爺如今的狀況,肯定是沒法照顧貓的,這貓二爺還很高傲,除了紀風眠其他人都不能近身。

沒辦法,紀風眠這次來醴州市也把貓一起帶了過來。這老房子太久沒住人,沒水沒電的,他們幾人就住在酒店。

貓不能住酒店,便放在了老房子裏,每天定時過來喂貓鏟屎。

昨天紀風眠去鄉下給他奶奶掃墓,就讓趙森兩人過來照顧貓。貓二爺本來就是性子野的貓,獨立得很,沒想到,這次居然野不見了蹤影。

紀風眠問:“附近找過了嗎?”

見他語氣平和,沒有要生氣的意思,方曉松了一口氣。他認識紀風眠好幾年了,卻依舊摸不準他的脾氣。

因為幾年前那場事故的後遺症,紀風眠的脾氣很不好,并且自己也無法控制。簡單來說,別說他們了,就算是紀風眠他爸也不敢觸他的雷區。

一點就炸。

沒見他爸在外面又找了個,卻一直遮遮掩掩地不敢往紀風眠眼前帶嗎。更別說他們這些家裏仰仗着紀家吃飯的了,家裏都不讓他們得罪紀風眠。

不過,畢竟都是少年,幾年下來也是有真情實意在。

“趙森去問了,有個阿婆說看到了,應該沒事的,這附近野貓多,吃的東西也多,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嗯。”紀風眠點了點頭,轉身向裏面走去。

方曉是個聒噪的性格,本來話就多,此時見紀風眠沒生氣,又本性畢露。

“這小區很有些年頭了,看起來也破得過分了,裏面好像就剩些老人在住了,說起來,整個醴州都沒什麽好玩的,風哥你怎麽突發奇想要跑過來。”

紀風眠瞥他一眼,“關你什麽事?我做事情,還需要向你交代?”

說話不好聽,甚至還很沖,方曉卻一點也不介意。

他們幾人都知道紀風眠這人的性子,對承認的朋友很好,盡管脾氣不太好,有什麽忙都會樂意幫的。

方曉的安靜不到一分鐘,見紀風眠沒有生氣的樣子,口無遮攔地繼續,“這不是你的傷心地嗎?那個竹……”

話沒說完,他就見紀風眠看了過來,眼神陰骘,可怕得很。

“對不起對不起。”

方曉連聲道歉,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說錯話了,“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提這事……”

“風哥!”

好在這個時候趙森跑了過來,“打聽到了,那阿婆說隔壁街有個寵物店,經常會收留流浪貓找領養,她早上遛彎時好像看到過跟貓二爺長得差不多的黑貓。”

紀風眠轉頭,“嗯,過去看看。”

說完,他也沒等兩人,轉身就向外走去。

方曉臉色微微發白,胸口劇烈起伏幾下,一臉的劫後餘生。

趙森走過來,低聲問:“怎麽了?”

“剛剛,我嘴快提到風哥以前在醴州的事。”

“不至于吧,之前我也問過幾句他為什麽忽然要來醴州,都開學了,風哥也沒生氣啊。”

“我,還提了一嘴他那個小竹馬……”

“你抽什麽風,明知道這事兒是他雷區。”

“我以為這麽久過去了……”方曉一句話哽在喉頭。

他以為,以為事情過去那麽久,紀風眠總不會因為過去的事跟他們這些朋友較真。

可是,紀風眠似乎依舊是那個紀風眠,肆意妄為随心所欲,不會為任何人收斂脾氣和情緒。

“行了,你就祈禱待會能找到二爺吧,沒找到的話,你還是麻溜回安平去,不然……你記得王謀嗎?”

方曉臉色越來越難看,王謀就是那個不知死活在紀風眠雷區蹦迪的倒黴蛋,最終連同他家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們運氣不錯,貓二爺沒事,的确如同那老奶奶所說,貓在寵物店裏。

可是,蛋沒了。

他們來的時機,就這麽巧,也不巧。

三人看着籠子裏,麻醉還沒過去,聳拉着頭的貓二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點什麽。

寵物店店員在打電話,“喂,嗯,麻煩你過來一趟吧,對,就是那只黑貓,主人找過來了。”

紀風眠臉黑得幾乎要電閃雷鳴,趙森和方曉離他有一米遠,恨不得要躲到寵物店外。

方曉小聲哔哔,“我看那個把貓送過來絕育的人完蛋了,你說待會我們要不要攔……”

趙森:“你攔得住嗎?上次那個王謀,可是風哥他家好幾個保镖一起才攔住的。”

“嘶——看來今日要見血啊。”

紀風眠的确很不爽,心情差到極點。

等那人過來,一定要好好教訓……

叮——

挂在門上的鈴铛響了起來,有人推門進來。

紀風眠氣勢洶洶地回頭,對上來人的眼睛,“你……”一句質問的話,堵在了喉嚨中。

***

姜南書剛到家就被一個電話叫了過來,說黑貓的主人找來了。

寵物店的店主,偷偷拍了照片發給他,找來的是三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

少年的話,很麻煩,情緒支配身體的物種,講道理應該也聽不進去幾分。

如果要賠錢的話,姜南書經濟的确不寬裕,五中的獎學金不算多,頂多能維持日常生活。不過,再找兩個家教兼職,他也能拿出兩三千的賠償款。

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姜南書推門,走了進去,準備讓這幾個少年宣洩完情緒,再溝通。

果然,轉身過來的幾個少年,表情不善,尤其是最高的那個,更是兇得像是要吃人。

他沒有說話,沒有辯解,等着對方先開口。

這個年紀的少年,大多憑着情緒主導辦事,講道理大多是行不通的。

半分鐘過去,長得很兇也很帥氣的少年依舊瞪着他,卻還是沒有說話。

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有些詭異起來。略矮的少年也覺出不對勁來,在兩人之間視線游移數次之後,“風哥,你,你們認識?”

被稱為“風哥” 的少年這才回過神來,瞪着姜南書問了一句,“你,你叫什麽名字?”

“……”

姜南書表情沒什麽變化,旁邊兩個少年驚得不輕。

向來脾氣暴躁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的紀風眠,居然不是上去就幹,而是語氣怪異地問對方名字。

氣勢全無。

姜南書沒回答他,不過是處理個小糾紛,沒必要互報姓名。看來這少年大概只是看起來兇,并不是不講理的人。

“你好,我是撿到這只黑貓的人。”

貓,哦,對。紀風眠回過神,才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是你讓把我家二爺給咔擦了的?”

二爺?

姜南書很快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那只黑貓的名字。

“嗯,很抱歉,我在樹上把它救下來,見它身上髒兮兮的,附近也沒見過,以為是其他地方跑過來的流浪貓,就送過來準備找領養了。”

紀風眠:“找領養你把他咔擦了幹什麽?”

“那是對它負責,成年貓不太好找領養,找不到的話就準備放歸,做絕育是對附近的生态環境負責。”

“你撿到的流浪貓都送來咔擦?您可真有錢。”紀風眠見眼前這少年一臉冷漠的樣子,不知怎麽的心中就生氣一股怒火來。

他怎麽能對自己這麽冷淡,大抵上是這樣的心情。他不爽,臉上頓時表現出來。

姜南書見眼前這人眼神越來越兇,也覺得有些麻煩起來。果然,這個年紀的少年還是沒辦法講道理。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糾纏原因也無濟于事,這樣吧,你想要多少賠償?”

紀風眠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生氣,“賠償?你提錢是在侮辱我?”

姜南書:“……”

他不喜歡無法溝通的人,并且在這個寵物店待的時間已經讓他今天的計劃被打亂。

麻煩。

“那你提一個解決方案。”姜南書直言道,“我的初衷只是為了附近的生态着想,流浪貓的繁殖能力是驚人的,并且,科學研究表明,絕育手術對貓本身也有好處。”

紀風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趙森和方曉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方曉低聲說道:“完蛋了,風哥最讨厭別人在他面前這副語氣,這店怕是不保啊。”

趙森點了點頭,心有戚戚焉。

他們都知道,紀風眠最讨厭有人在他面前裝逼。眼前這情況,天皇老子來了也救不了啊。

紀風眠走了過去。

他距離那不知死活的漂亮少年只有一步之遙。

紀風眠的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完了完了,要見血了。”方曉已經很慫地蒙住了眼睛。

姜南書微微擡頭,對上氣勢洶洶的少年的眼睛。離得近了,姜南書更加感覺到這少年的壓迫感。

他現在身高一八零,然而依舊需要微微擡頭才能和少年對視,明顯對方的身高已經超過了一八五。

明明應當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卻完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幹瘦排骨狀,隔着黑色T恤都能隐隐看到肌肉線條。

一看,就是經常打架的體格。體格健壯,情緒支配,難以溝通。

姜南書在心中再給少年貼了個标簽,并且調整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如果你準備打人的話,我身體不太好,容易造成嚴重後果。”

這并非示弱,而是陳述事實。

姜南書覺出自己臉頰微微有些發熱,他皮膚薄且白,但凡有些情緒就容易遮掩不住地臉色微微泛紅。這種生理反應,并不受理智控制,此時少年身上的壓迫感,帶給他些許情緒上的波動。

簡單來說,外人看來,他應該是臉有些紅。

姜南書不介意,眼前的少年卻明顯地愣了一下,連兇惡的眼神都似乎僵住了。

眼中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所措的情緒一閃而過,動作也只停了一下,兇獸般的少年依舊抽出了手,揚起……

姜南書下意識後退一步,才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

一個錢包?

紀風眠眼睛死死盯着姜南書,說話的對象卻是寵物店的店員,“接下來他帶過來的貓,所有絕育費我都包了,有多少咔 擦多少!”

“?”

“?”

“啊?”躲在櫃臺後的寵物店店員,一臉茫然,“這,這怎麽操作啊?”

紀風眠輕蔑的瞥了姜南書一眼,轉身走到櫃臺前,抽出一張信用卡塞了過去,“辦個絕育終身卡!”

寵物店店員眨了眨眼睛,遲疑片刻,“要不,麻煩您等會,我,我打電話問下老板。”

“不用……”

沒說完的話被紀風眠劈頭蓋臉地打斷,“這就是我的解決方案,既然我家貓二爺當公公了,這附近所有的貓都得陪他當公公。”

“……”

行吧,沒腦子的少年,不用去思考他的動機和腦回路,不過是無聊的情緒驅動而已。

姜南書離開的時候,對少年的評價如上所述。

“喂,你叫什麽名字?”

身後似乎有人追了出來,問了這麽一句。

姜南書連腳步都沒停一下,坦然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離開。

反正是不再會有交集的人,何必浪費腦容量記住一個沒意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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