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讨厭的人
“喂,你別想跑!”
紀風眠追着姜南書快步走進教室。
“……”
姜南書把書收進書包,“我沒想跑。”
“那你剛才怎麽不把話說完?”
姜南書頭有些隐隐作疼,甚至開始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真的只是同名同姓。
在他的記憶中,竹馬紀風眠雖然性格開朗,做事直接,但沒這麽奇特的腦回路,也沒這麽難以溝通。
随着年齡增長,人的智商不應該會倒退,這不符合常理。
他轉臉看了過去,對上紀風眠的眼睛,不得不說,這雙眼睛很好看,也和唬人。
只要不開口的話,紀風眠的長相很有欺騙性,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不然你要留在那裏,當着同學的面讨論你的終身絕育權限?”
紀風眠眨了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蠢話,然而他并不願意在姜南書面前表現出來,嘴硬道:“我哪裏說錯了,我的終身絕育權限就是給了你。”
“那是貓的終身絕育權限。”
“我付的錢!”紀風眠怒火上頭,“你不僅不感謝我,還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
“你的目的不是為了給你家貓報仇嗎……算了。”姜南書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裏,掰扯什麽絕育不絕育的事情,很蠢。
這大概就是白癡的感染力。
他安靜下來,紀風眠又自覺占了上風,“貓二爺還沒有自己的孩子,你就這麽把他給咔擦了,事後居然一點歉意都沒有……”
姜南書心知,黑貓這個事情如果不掰扯清楚,不管自己說什麽,眼前這腦回路奇怪的少年都能把事情歪到上面去。
他不介意道歉,能解決問題就好。
只是,姜南書很少道歉,畢竟也只是十七歲的少年,再怎麽理智,也有些難以開口,“我……”
他遲疑着,對上紀風眠的眼睛。
紀風眠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微微翹起,看上去痞壞痞壞的,“你知道嗎,這幾天貓二爺一直跟我冷戰,摸都不給摸了,你良心過得去嗎?是不是覺得自己過分了”
總覺得,不想讓這人就這麽得意。
姜南書腦中忽然冒出一句話來,又沖動之下說出了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和貓二爺不要因為我吵架了……”
“……”
姜南書愣住了。紀風眠也愣住了。
這話真是有夠陰陽怪氣的,姜南書覺得自己着實不太正常,直接拎着書包出門。
至于他關心的那個問題,有時間再談好了。
直到姜南書走出門,也沒聽到身後的動靜。他想,大概是因為這句話太過惡心,把紀風眠給刺激到了。
倒也不錯,這夢裏學來的臺詞,還有點用處。
“喂,姜南書。”
才走出幾步,紀風眠又追了上,“你居然不等我?”
他右手拎着書包,左手很是自然的搭上姜南書的肩,和學校裏許多關系好的男生之間一樣。
姜南書的視線,在那只手上停了片刻。他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距離的接觸。
但如果這時提出來,紀風眠又會糾纏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交談無法繼續。
算了。
“我們一起回家。”紀風眠語氣微微上揚,似乎心情很好。
“你家住哪裏?”姜南書直接問。
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貓二爺會在隔壁出現,加上紀風眠的名字,這不可能是巧合。
紀風眠:“綠意江南。”
綠意江南在白雲大院附近,近兩年的新小區,配套很好,價格也很高。
“你不住白雲大院?”姜南書随口問。
沒想到,紀風眠一臉驚訝,“你怎麽知道我要住那,你跟蹤我?”
“……,你覺得我是在哪撿到貓二爺的?”
紀風眠恍然大悟,“你住白雲大院啊,這麽巧,以前我爺爺住那兒,不過現在那邊沒水沒電的,沒法住了,我就讓李叔叔在旁邊小區找了套房子給我住。”
姜南書垂下眼睛,有些不理解。
他不理解紀風眠這是怎麽了,明明記得白雲大院,偏偏沒認出自己來。
姜南書的長相,變化并不算太大,但凡是上心且能記住幼年好友,都不該認不出來。
他皺了皺眉,心情有些不佳。
心情不佳的時候,應當避免溝通,那只是浪費時間。
此時,兩人已經停在了自行車棚外。姜南書腳步一轉,走向自己的自行車。
從學校騎車回家,約莫十來分鐘的路程,比起擠公交要方便得多。
“你騎車回家啊?”紀風眠問。
“嗯。”
很冷淡的語氣,紀風眠完全不介意,亦步亦趨地跟着姜南書找自行車。
姜南書找到車,開鎖之後,見紀風眠在一旁傻站着,便問了一句,“你不去找車?”
“不……”紀風眠本想說司機在門口等他,話到嘴邊,又不知怎麽的打了個轉,“我喜歡的那款自行車沒貨,過兩天才能到。”
嘿,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機智。
“反正我們順路,以後一切上學放學啊。”
姜南書看他一眼,“你現在呢,怎麽回去?”
他覺得,在小區門口會更适合說以前的事,在熟悉的地方,或許會讓紀風眠想起些什麽來。
“你載我回去吧。”
姜南書的自行車是老式的那種,後面有載人的車座,很不酷炫,一點都不像是高中生的選擇。
不過,紀風眠倒是很滿意。
“嗯。”
姜南書點頭,對于童年玩伴的容忍度很高。
兩人推車出了校門口,紀風眠坐在後座,有些別扭,兩條大長腿支棱着。他卻一臉興奮,“快快,我還沒試過被人騎自行車帶呢。”
姜南書用力一踩,“……”
沒動。
他再試,勉強動了一下,卻因為重心不穩,晃了兩下被迫用腿支撐住即将倒下的自行車。
“你看起來也不胖,怎麽這麽重。”
紀風眠猛地跳下來,“誰胖了,是肌肉,肌肉重你懂不懂。”說完,他還直接拉起襯衣下擺,得意洋洋地展示。
“看,腹肌,沒見過吧。”
姜南書:“……”他眼角餘光,又看到剛才的幾個女生走出來。
“放下來。”
他擡手,直接拉下紀風眠的衣服,“我弱,你厲害,你騎車帶我。”
幾番交鋒下來,姜南書已經大致了解如今紀風眠的性格。
簡單來說,比以前的真正小學生紀風眠,更加小學生。
兩人總算順利騎上車離開學校,紀風眠似乎也沒帶過人,最初的時候有些歪歪扭扭。
紀風眠倒是運動神經絕佳,幾分鐘過後就平穩起來。
“你以前在醴州待過嗎?”姜南書這才發問。
“嗯,小時候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車速有些快,紀風眠的聲音有些模糊。
“那你,有沒有什麽……”
“嘿,前面下坡,抓穩了!”
前面一條路人少沒車,紀風眠騎到興起,竟然站起來用力一踩。
姜南書本就在想之前的事情,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失去平衡。他抓着車座的手,猛地擡起,一把摟住了紀風眠的腰。
“啊!”紀風眠短促地叫了一聲。
“抱歉。”姜南書縮回手,“剛才太快了。”
“沒事,我就是有點怕癢。”
然而,接下來的路程,紀風眠卻像是對下坡路有奇特的愛好,每次都不長記性地站起來踩。
一次又一次,姜南書摟上紀風眠的腰,又松開,連預備好的話,都被徹底打亂。
直到紀風眠到家,他才得了空隙問上一句,“紀風眠,你以前在醴州的時候,有沒有關系特別好的朋友。”
紀風眠臉上本來還帶着笑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卻猛地僵住了,“什麽?”
“一起長大的朋友,竹馬什麽的……”
話沒說完,姜南書的話就猛地被打斷,“你問這個幹什麽!”
姜南書擡頭,對上紀風眠兇狠的眼神,和此前在寵物店初見時一模一樣。
“我不想提以前在醴州的事情,我的朋友,都知道這個忌諱。”
紀風眠的話非常生硬,他又開始頭疼,痛得想打人發火。
然而,對上姜南書的眼睛時,又不知這火能向何處發洩。紀風眠捏緊了拳頭,用力到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頭痛越來越劇烈,他忍無可忍,擡手,一拳打在了旁邊的樹上。
力道之大,将碗口般粗細的綠化樹木打得簌簌落下幾片葉子。
“……”
手背傳來的疼痛,讓紀風眠自劇烈的疼痛中拉回些理智,他閉上眼睛,用力喘了幾口氣。
“對……”
他想道歉。
但凡是紀風眠在安平市任何一個朋友在這裏,都會驚掉下巴。這還是那個暴躁易怒的紀風眠嗎,居然能有人提了醴州和小竹馬的事情之後,毫發無傷還能獲得一個道歉的?
“沒事,我不問了。”
姜南書打斷紀風眠的道歉,他并不因為剛才惡劣态度生氣,“我走了,再見。”
他看出來了,紀風眠或許有些問題。只是,在他的規則之中,朋友之間自然有自己的秘密。
紀風眠反感提起以前的事,那他就不問。紀風眠不記得他,那就當陌生人相處。
童年密友回來,是一個意外。
對于這個意外,姜南書有些好奇,現在已經得到結果,再探究下去,似乎會很麻煩并且影響到他的生活。
那就停在這裏。
姜南書沒再說什麽,直接騎車離開。
紀風眠傻了,看着姜南書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又仿佛回到了那天的寵物店門口。
他就這麽走了?他剛才那麽平靜,一點也不生氣?他居然也不多問幾句?
紀風眠瞪着姜南書的背影,心裏像是加了蘇打水的檸檬汁,咕嚕咕嚕地冒着酸泡兒,委屈異常。
很快,那股子委屈,持續到了第二天。
因為,委屈變成了生氣。紀風眠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姜南書居然不理他了。
其實也不能說不理,就是對他和對其他同學沒有任何區別,仿佛前一天的親密交談不存在。
紀風眠以為,姜南書是嫌棄他犯病,莫名湧起的自尊心也讓他別扭起來,自此沒再主動找姜南書說過話。
兩人的關系,似乎停在了普通同學上,甚至還要惡劣一些。
起碼在旁人眼裏看來,紀風眠似乎看姜南書不太順眼。
至于姜南書,對誰都是那個樣子,有了同桌之後,也看不出任何區別。
紀風眠又開始懷疑自我,他轉學過來,究竟是為什麽。
像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