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朋友嗎?不,是好朋友,一起做卷子的那種

門打開了。

紀風眠屏住呼吸,閃身進去,然後,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什麽事?”

姜南書坐在書桌前,昏黃的臺燈只照亮了書桌前的一小塊地方。他聽到門口有動靜傳來的時候,心裏還想着是不是貓二爺在撓門。

就在他準備起身去開門,摸一摸貓咪的時候,紀風眠卻走了出來。

雖然這是紀風眠的家裏,但半夜一點多偷偷跑到客房裏來,怎麽看都不太正常。

難道這人夢游?

姜南書認真盯着紀風眠看了片刻,眼神雖有些呆滞,人應該是清醒的。算了,紀風眠本來就是個腦回路奇怪的人。

或許,他半夜興起要來秉燭夜談也不奇怪。他腦中的想法很快轉了幾下,又問:“怎麽了?”

紀風眠在對上姜南書眼睛的瞬間,腦中就一片空白,過大的沖擊力讓他手腳冰涼,心跳如擂鼓,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

這是姜南書,活生生的姜南書。

紀風眠沒有白天的記憶,以另一個人格存在于這個身體中,他能出來的次數也不多。

每一次,都只能從腦中勉強挖出些記憶片段。然而,記憶中能感受到的姜南書,遠遠不如親眼看到這麽具有沖擊力。

是姜南書。

十七歲的姜南書,臉上還帶着些稚氣,側臉看過來的時候,表情是生動的。

不像兩年之後,紀風眠在大學裏遇見的姜南書,沒有任何感情。

姜南書見紀風眠還是一臉呆樣,有些疑惑,“你這是內傷發作意識不清了?”

很顯然,他奇特的幽默感起了作用,紀風眠從呆滞中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問了一句。

“南書,啊,不,姜南書,你怎麽,怎麽還沒睡?”

姜南書覺得有些奇怪,但紀風眠總是會抽風做出些奇怪的事情,倒也沒什麽。

“嗯,做完卷子就睡。”

“卷子?”這種詞彙,紀風眠已經很陌生,“明天做不行嗎?”

話才一說出來,他就後悔了。因為,姜南書微微皺了下眉頭,其實這個表情很小,一般人不會注意到。

紀風眠卻很熟悉,接下來,大概就是姜南書沉默,起身離開。反正,是不會解釋……他們在一起的那三個月,這樣的情況發生過不知多少次。

姜南書是個工作狂,每一天的時間都排得很滿,經常加班到淩晨。

他擔心姜南書的身體,不希望姜南書熬夜工作,姜南書卻從來不接受,只是冷臉離開。

每次都不歡而散。

“嗯,我不習慣把卷子留到明天,明天還有新的計劃,往後推的話只會導致事情越積越多。”

姜南書,那個姜南書居然解釋了?

紀風眠甚至覺得自己在幻聽,姜南書居然願意分享自己的想法……

不可思議。

很快,他又意識到,姜南書不是在對他,或者說,在對二十幾年後的他說話。

姜南書解釋的對象,是白天那個人格,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十七歲的紀風眠。

想清楚後,紀風眠雀躍的心情,頓時像是泡在了檸檬蘇打水中,酸得冒泡。不過是個傻小子,憑什麽能獲得姜南書的另眼相待。

“怎麽了?有事嗎?”姜南書停頓一下,“你該不會特意來催我睡覺吧?”

紀風眠張了張嘴,心裏衆多想法瞬息之間如幻燈片閃過。

以姜南書的性格來說,如果他承認是來催睡覺的,那自己會在三分鐘之內被冷淡地請出去。

他不知白天的自己是怎麽跟姜南書相處的,只能獲得一些記憶碎片,都是白天裏發生過的比較印象深刻的事情。

比如,今晚在睡着之前最後的一段對話。

紀風眠福至心靈,開口說道:“我,我是來做卷子的!”

姜南書眨了下眼睛,“做卷子?”

紀風眠絞盡腦汁從模糊的記憶中找出當時的對話,“嗯,這兩張卷子我也沒做,剛才想起來的,你不是邀請我一起做卷子嗎?”

“好吧,你把卷子拿過來。”姜南書點頭同意,并沒有興趣探究紀風眠為何又改變了注意。

幾分鐘後,兩人并排坐在客房的書桌前,做卷子。

姜南書沒有和別人一起做卷子的經驗,也不會講題。

紀風眠則是早把高中時期的東西忘得一幹二淨,他本來就不是學霸的類型,心思向來不在學習上,現在更是一竅不通。

整整二十分鐘,他就只敢盯着卷子發呆,時不時眼角餘光掃過姜南書的側臉,不敢出聲打擾,也不敢用視線打擾。

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覺得無聊,極其享受這一段美好的時光。

美好的時光,卻總是短暫的。

“好了。”姜南書合上卷子,起身,“去睡覺吧。”

“啊?”紀風眠下意識問,“這麽快?”

姜南書掃了一眼他一字未動的試卷,準備将試卷收回書包的動作停了下來。兩人也算是朋友了,完全不管似乎不厚道。

他把卷子遞了過去,“給你,可以拿回去參考一下解題思路。”

紀風眠接過卷子,心中又先是欣喜,随後心酸。

姜南書诶,居然主動關心他。可惜,關心的是白天的白癡人格,不是他。

紀風眠心情複雜地離開,等回到卧室之後,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試卷怎麽辦?如果不寫,姜南書會不會生氣?

還是寫吧,這可是第一次,第一次被姜南書關心。

已經高中畢業二十幾年的紀風眠,曾經叱咤商場的紀風眠,在深夜拿起了筆,開始抄試卷。

第二天清晨。

紀風眠睜開眼睛,就覺得頭有些痛,像是睡眠不足。

他愣愣在床上坐了片刻,想起姜南書還在樓下客房,這才有了下床的動力。

洗漱完畢,走到書房拿書包的時候,紀風眠盯着書桌上寫得滿滿當當的試卷陷入沉默。

晚上那個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大半夜爬起來就為了做卷子?

大半夜做了兩張卷子導致睡眠不足的紀風眠,依舊準時出門。

為了和姜南書一起上學。

今天天氣不算太好,陰天,沒有陽光,加之已經開始入秋,迎面吹過來的風有些涼意。

五中門口的梧桐樹,樹葉已經開始泛黃,順着喧嚣的風打着旋兒落在路上。

車輪碾過枯黃的樹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自行車上的少年微微眯着眼睛,“姜南書,今天天氣真不錯。”

“……”姜南書看了眼陰沉沉的天,“你愛好還挺獨特。”

“啊?”紀風眠這才反應過來,這陰沉沉的天,着實不算好,“不是,我是說昨天謝謝你。”

“你說幫你搽藥還是借卷子的事?”

“啊,都是,為了報答你的恩情,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紀風眠順杆爬,雖然心裏有些不爽。

哼,他都沒借過姜南書的卷子,晚上的那個人格居然敢找姜南書借卷子。

這第一次,應該是要留給他的。

“好。”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人有些多,姜南書從後座跳下來,兩人推着自行車準備進校門。

說實話,這一幕景象引起不少異樣的目光。

姜南書和紀風眠,都是五中名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兩人的關系也是衆人關注的焦點,巴不得看上一幕決戰五中之巅。萬萬沒想到,一夜過去,他們居然有說有笑地一起上學了?

不對,準備來說是,紀風眠在說紀風眠在笑。即使姜南書還是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他會和人并肩走在一起,就是足以驚掉五中所有人的下巴。

旁邊已經偷偷有人拿出手機偷拍,就在這個時候,停在附近的一輛面包車上,忽然下來一群人,把姜南書和紀風眠團團圍住。

紀風眠久經考驗,反應極快,自行車一甩,拉着姜南書就護在身後。

“你們想幹什麽!”

一只話筒怼了過來,越過紀風眠的肩膀停在姜南書嘴前。

“你好,你是姜南書同學嗎?我們是醴州電視臺的,想采訪一下你。”

紀風眠不太爽,擡手擋了一下,“喂,你問過姜南書意願沒有,他不願意接受采訪的話,可以告你的。”

“……”記者似乎沒料到,看起來年紀不大的紀風眠居然态度這麽強硬。

姜南書微微皺眉,正想說些什麽,就見老周和副校長從裏面走了出來。

副校長:“幾位,有什麽事到我找個清靜的地方,麻煩不要堵在門口,影響同學們上學。”

那幾個人點點頭,又拿出工作證給副校長查驗,這才一行人進了學校裏面。

老周走在了姜南書身邊,低聲說道:“南書,這幾個人是醴州電視臺的,他們最近在搞一個探訪各學校學霸的教育專題欄目,待會應該會問幾個問題。”

姜南書:“周老師,我不太想接受。”

老周嘆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你不喜歡這種事情,但這個欄目的贊助商,就是前面那個範總,他也是學校春苗獎學金的贊助……”

“嗯,我知道了。”姜南書點頭。

春苗獎學金去年姜南書拿過一次,每年一萬的額外獎學金,足以覆蓋他一年的生活所需。

紀風眠聽到這裏,心裏卻又不一樣的想法。如果他從自己的教育基金那邊撥一部分設立獎學金的話,那姜南書就不用做不樂意的事情了。

嗯,就這樣決定了。

幾分鐘後,他們在一處幽靜的小花園停了下來。老周見姜南書已經答應接受采訪,便先回教室去了,只留下副校長在一旁看着。

記者擺好架勢,露出職業化的笑容,“姜南書同學,不用緊張,就是問幾個問題,很快的。”

姜南書點了點頭,“嗯。”

記者或許是看他太過冷淡,又見旁邊站着的紀風眠,想起在校門口發生的一幕,便出口緩和下氣氛,“這位同學剛才這麽保護你,一定是你很好的朋友吧?”

紀風眠的眼睛亮了。

姜南書本想說一句是朋友,卻感覺到身旁灼熱的視線,不用轉頭看,他就能腦補此時紀風眠的表情。

大概是充滿着期待,目光灼灼的樣子,如果他否認的話,待會又會陷入麻煩之中。

他的停頓,只有幾秒鐘,然後點頭,“嗯,是可以這麽說。”

接下來的采訪,中規中矩,大概都是問一些學習方法之類的程式化問題。姜南書也簡單一一作答。

差不多結束的時候,一直站在鏡頭外沒吭聲的範總,忽然走上前來。

記者這邊也很配合,把鏡頭轉了過去。

範總臉上挂着笑容,又帶着些倨傲,“聽說姜同學高一的時候還拿了省裏競賽的一等獎,我沒念過什麽書,向來佩服你們這些讀書人,聽說姜同學經濟有些困難,這樣,我公司拿出二十萬,資助姜同學你。”

他本以為,像姜南書這樣的窮學生一聽二十萬,肯定會忙不疊答應下來。

沒想到,姜南書問了一句,“這二十萬的資助,是指獎學金?如果是獎學金,似乎數目有些太大了,市裏面獎給省狀元的獎金,也就是這個數。”

範總幹笑兩聲,“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最近有興趣往教育行業發展,到時候開業的時候姜同學過來幫忙做做講座什麽的就可以了,當社會實踐嘛!”

範總倒也直言不諱,這個專題本來就是他投資搞的,什麽鏡頭最後能播出還不是他說了算。

“抱歉。我不需要這筆贊助,多謝您的好意。”說完,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差不多到早讀時間了,我先進教室了。”

他點了點頭,又看了眼站在旁邊的紀風眠,兩人并肩離開。

記者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個結果,此前已經有兩個學生接受這筆資助,并且無形中給範總的培訓機構打了個廣告。

她看向旁邊的範總,“範總,你看,這個素材要播出去嗎?”

“播,我錢都花了,為什麽不播?”

當天中午,這段采訪就在醴州電視臺放了出來。

而此時,姜南書正和紀風眠在學校食堂吃飯。

請炮灰受停止茶言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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