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為了區區二十萬,就想毀了姜南書

不行, 不能睡!

姜南書掙紮着醒了過來,這不對勁,不是正常的困意。

很暈。

姜南書用力掐了一把手心,用的力氣很大, 修剪整齊的指甲刺破皮膚, 疼痛感讓他清醒些許。

這不正常。

他勉強扶着起身,不管如何, 先離開這裏再說。

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 視網膜中心如同出現巨大的旋渦, 把所有事物吸取進去, 連同姜南書自己。

劇烈的暈眩感讓姜南書走得跌跌撞撞,他以為自己走了很遠, 可是腿卻撞到了凳子。

凳子?

姜南書已經糊成一鍋粥的大腦裏中,勉強浮出一個信息。

這是擺在祠堂外間桌椅, 也就是說,掙紮許久, 他只挪動了幾米的距離。

他再想動, 卻踉跄着倒了下去,完全失去了對雙腿的控制。他只能坐下,趴在了桌上。

休息一會,一會就好。

然後,姜南書睡了過去。

意識才沉入一片黑暗, 正要放棄掙紮時,姜南書一個激靈,勉強睜開了眼睛。

他聽到了聲音, 看到了有人推門進來。

此時, 姜南書的視線已經很模糊了, 卻能從隐隐綽綽的影子分辨出來,進來的人,是他所謂的親人。

所謂的叔叔和嬸嬸。

在父母死後,所謂的和他擁有極近血緣關系的人。

可笑。

姜建斌走了過來,依舊是那種夾雜着愧疚的樣子。他彎下腰,卻對上姜南書半睜的眼睛。

“唔!”

姜建斌吓了一跳,手裏拿的東西差點掉在地上。

落後一步的趙曉梅一把接住,罵了一句,“幹什麽幹什麽!你能靠點譜不!”

“他沒睡。”

“怎麽可能!那藥可是範老板給的,怎麽可能?”

趙曉梅瞪了過去,見到趴在桌上的姜南書分明已經睡着了,“好了,少啰嗦,快點。”

姜南書的意識又開始迷糊起來,他閉上眼睛,節約為數不多的力氣。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拿起來,有人試圖掰開他的手。

姜南書拼盡全力,死死捏緊拳頭。

只是,他渾身的力氣都在急速流逝,他的拼盡全力,沒有任何作用。

絕望。

相較于精神上的困頓,姜南書的心,慢慢向着不見底的水底深淵沉下去,除去冰冷和窒息,再無知覺。

“砰!”

一聲巨響。

“你們在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響起。一只無形的手,把姜南書拉出水面,溫暖的感覺撲面而來。

終于,他能放任自己睡了過去,不再痛苦掙紮。

***

紀風眠在返回醴州的路上全程悶悶不樂。

他第一次覺得,似乎和姜南書僅僅是朋友,并不太夠。

“森子,你說,比朋友更進一步的關系是什麽?”

“兄弟?”趙森順口答。

方曉插嘴:“那不還有老婆嗎?哎喲,森子你打我幹什麽?”

“你傻啊,風哥明顯在問姜南書,那能是老婆嗎?”

老婆?這個詞只在紀風眠心中一閃而過,很快就替換成了金光閃閃的“兄弟”。

趙森說得沒錯,等他成為姜南書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的時候,應該就有資格進他家祠堂了。

姜南書就再也沒有理由,把他給趕走了。

他滿意點頭,可心頭還是有些沉郁的感覺,總覺得哪裏不對。

沉思片刻之後,紀風眠決定跟着感覺走,“麻煩調頭,我們不回醴州了。”

趙森愣了一下,沒開口。他一看就知道,紀風眠這是又犯軸了,勸也沒用。

方曉倒是傻乎乎地,坐前排也看不見紀風眠的表情,“不回去睡哪啊,總不能睡車上啊,反正也沒多遠,明天再來接嘛。”

紀風眠皺着眉,表情不太好看。

趙森開口提議,說:“風哥,要不我們去鎮上找個地方住?來的時候我看好像有住宿的地方。”

“好。”

不久後,三個在安平市從來都是花錢如流水的大少爺,擠在了狹窄的小旅館裏。

四人間,都是一米二的單人床,彼此之間的距離不到十厘米。

“……”

方曉瞪着斑駁的天花板,連衣服都沒脫,聞着帶黴味的氣息,欲哭無淚。

所以好好一個元旦,他不待在安平玩,不去度假,跑這裏來是為什麽啊。

沒人能睡着。

紀風眠也一樣,但他還是沒想過要走,寧願靠在床頭看手機。

他随手點開了醴州論壇,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标題,關于姜南書拒絕二十萬的帖子。

【呵,我賭姜南書肯定還是會拿這筆錢的,假清高而已。】

【我不信,人家要拿早拿了,用得着現在?】

【待價而沽呗,如果他不拿,我倒立洗頭!】

再後面,就是無意義的争吵和髒話對噴。

紀風眠興致缺缺,看了一會又翻回去看範總的那些黑歷史,好事者甚至把範總的照片都放了出來。

只是那照片上的範總,看起來沒有平日裏道貌岸然的樣子,頭發很短,看起來像是剛從牢裏放出來。

今天早上,紀風眠六點就起來了,看着看着,眼皮也開始打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只是,不到十分鐘,他猛地睜開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嚴肅到有些兇狠。

紀風眠彈起來的動作太大,驚醒了旁邊本就還沒睡着的三人。

“不行,回去。”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嚴肅,一看就有大事發生,其他三人二話不說,跟着離開了這破舊的小旅館。

上車之後,紀風眠依舊有些焦躁。

“麻煩快一點。”紀風眠催促司機,“再快一點。”

他不确定會不會發生什麽,但總是要守着姜南書才安心。

剛才臨睡之前另一個人格看到的那張照片,在大腦中留下了強烈的刺激。

紀風眠就是因為那張照片,被刺激得醒了過來。

他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那個範總。

新聞,以及姜南書的履歷上。

上輩子,姜南書走的是政法一途,他初出茅廬名聲大噪的第一個案子中,這個範總就是被告。

姜南書是原告方律師,為幾個工人讨薪。

簡單來說,才畢業的姜南書,在任何人包括他的老師李勁松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一意孤行地接下了這個案子。

沒想到,在姜南書的不懈努力下,這個案子挖出了一連串範平的違法犯罪事實,由民事訴訟轉為公訴案件。最終,醴州首富範平,被判無期徒刑。

姜南書用了兩年的時間,一心撲在這個案子上,最終把範平送進監獄。

最後,他一分錢代理費都沒有收,算是做了個公益案件。

那時的紀風眠和姜南書還只是朋友。

姜南書那兩年專心跟這個案子,只偶爾接非訴訟案件補貼一下生活所需。

期間,李律師給他介紹了不少标的物巨大的經濟案件,姜南書卻一概推了。

沒有人明白他是怎麽想的,包括紀風眠。

直到範平進了監獄,姜南書大獲全勝,在慶功宴上時,紀風眠才開口問他:“兩年前,你為什麽這麽堅持接這個案子。”

他并沒有期待能得到姜南書的回答,畢竟,姜南書從來不向任何人坦露內心。

即使紀風眠表面上是他最好的朋友。

沒想到,姜南書垂下眼睛沉默片刻,說了一句,“報複。”

僅僅兩個字,紀風眠再問,他也沒有再透露任何只言片語。

也是那一次,紀風眠覺得,姜南書或許對自己有那麽些不一樣,便鼓起勇氣開始追求對方。

“到了。”

紀風眠回過神來,打開門下車。

應該來得及。他直接帶着幾個人,直接沖向祠堂。

祠堂的門虛掩着,透出些昏黃的燈光來,裏面似乎有聲音傳來。

“快點。”

“手印按清楚點。”

“知道了知道了。”

紀風眠卻停了下來,他轉頭低聲對方曉說,“曉子,拿手機錄像,拿穩了,手不要抖。”

“嗯。”

等方曉準備好,紀風眠一把就推開了大門。

“你們在幹什麽!”

裏面站着的兩個人回頭,一臉驚慌失措,正是姜建斌和趙曉梅。

趙曉梅手裏拿着一疊紙,另一只手拿着個紅色的印泥。

而姜建斌,則是彎着腰,拿着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的姜南書的手,正在往那疊紙上按着什麽。

這一切都被方曉手中的鏡頭記錄了下來。

紀風眠動作快得幾乎能出現殘影,在喊出那句話的時候,人就已經沖到了那邊。

趙森和他配合默契,只是一個眼神,就跟了過去。

紀風眠劈手把那疊紙搶了下來,趙森和司機則把姜建斌和趙曉梅按在了一旁。

事情發生得太快,姜建斌和趙曉梅被按在旁邊的牆壁上時,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趙曉梅張嘴就喊:“殺人啦!”

可惜,祠堂本就距離聚居區有點距離,村子裏的老人又早睡,他們刻意挑了這個時間點幹壞事,自然也沒人能過來察看到底發生什麽情況了。

紀風眠一個眼神,司機就把趙曉梅的嘴堵住。

他低頭,摸了摸姜南書的額頭,又在鼻端探了一下。呼吸均勻,面色也無異常,應該只是睡着了。

紀風眠這才松了口氣,得了時間看手上的那疊紙。方才在慌亂中,他随意掃了一眼。

那東西似乎是一份合同。

才看了幾眼,紀風眠就覺得血壓升高,氣血倒流。

這哪裏是什麽合同?分明就是一份賣身契,用區區二十萬,買了姜南書的未來二十年。

怪不得,怪不得上輩子的姜南書,會那麽執着地要報複範平。

紀風眠手指抖了一下,又有些慶幸,此時占據主導地位的是幾十年後的人格。

如果還是那個十七歲沖動易怒的紀風眠。大概會弄出人命來。

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壓抑下狠戾嗜血的沖動,額角幾乎要暴出青筋,

一旁的趙森顧不得太多,低聲提醒道:“風哥,冷靜一點,搞出麻煩的話你爸又要把你關起來。”

他是真的怕出事,也擔心紀風眠。

好在紀風眠沒有動手,而是站在原地,閉着眼睛,胸口劇烈起伏,似乎在控制脾氣。

趙森和方曉對視一眼,兩人有了默契。

方曉默默關掉手機,上前,對着姜建斌的肚子砸了一拳。

“唔——”

他們動手,總比讓紀風眠動手好,趙森死死控制住掙紮的姜建斌。

“森子,松開手。”

趙森愣了一下,擡頭,對上紀風眠微微蔓延上血絲的眼睛。

這是紀風眠脾氣完全失控的狀态,他見過幾次,破壞力驚人。

他倒是沒想過,讓他們停手的人,居然會是紀風眠。

“風哥,你……還好吧?”

紀風眠用力捏了捏鼻梁,有些壓制不住另一個人格。少年的他,暴躁易怒,這個時候出來只會壞事情。

還有很多事情沒搞清楚,不能讓另一個人格出來。

紀風眠額前滲出些汗,咬緊了牙關控制躁動的另一人格。

不行,得想想其他辦法!

他走到桌子旁邊,彎腰,把姜南書抱了起來。

果然,才碰到姜南書,體內那個躁動不安的人格安靜下來,劇烈的頭痛慢慢緩解。

紀風眠轉身,“換個地方說話。”

一行人走出了祠堂,紀風眠在前,其他三人押着姜建斌趙曉梅跟在後面。

此時的村子裏很安靜。本就是人煙稀少,只剩下了留守老人。

那些老人家睡得早,聽到什麽動靜也不會出來看。

紀風眠并沒打算直接離開,參與者不僅僅是這兩人,其他人也應該得到懲罰。

他們停在了姜家老宅門口,裏面的燈果然還亮着。

方曉舉着手機,紀風眠敲了敲門。

姜建斌本來就膽小,剛才被方曉揍了幾拳已經下破了膽。

更何況,來的時候趙森還壓低了聲音在他耳朵旁威脅,“我們都還沒成年,就算把你給弄死了,也不過是家裏花點錢的事情。”

他當然是在胡說八道,就算家裏有錢,也要接受法律制裁。趙森他們做事雖然放肆,但也明白什麽是高壓線不能碰。

但姜建斌不知道,他沒見過世面,聽到少年安平市的口音,再加上白天看到的豪車,下意識就信了。

此時叫他做什麽,他都不敢反抗。

跟着指示,姜建斌開口,“媽,我們,我們搞定了。”

潘春花的聲音傳了出來,“那就好那就好,這下睿睿的贊助費不用愁了,我就說那個範老板是個貴人,把喪門星賣給範老板……”

門打開,接下來的話戛然而止。

潘春花一雙眼睛瞪得仿佛要凸出來,張嘴發出嘶啞的幾個字,“你們,你們……”

紀風眠一把推開她,直接擠了進去。身後幾人魚貫而入,随後關上了門。

“奶奶,怎麽……”

姜子睿也從裏面走了進來,一臉擔心地問。

果然,這家人,人人有份。

紀風眠沒搭理就那幾人驚恐的目光,而是走進房間,把姜南書放在了床上。

他眼睛一掃,順手拿過旁邊的手機走了出去。

外面的姜家四人,已經被被控制住了。

紀風眠走到姜子睿面前,停下來,拉起對方的手指解鎖。

解鎖之後,紀風眠果然看到了他和範平的消息記錄。

今天發生的一切,原因其實很簡單。

範平覺得論壇上的那個帖子丢了他的面子,只有讓姜南書出爾反爾拿了那筆錢,才能挽回他的名聲。

簽了合同,轉了賬,這事就板上釘釘了。至于錢是不是姜南書拿的并不重要,他本人拿,和監護人拿,在法律上來說,并沒有什麽區別。

而姜建斌這一家四口,純粹就是為了錢,為了二十萬。

紀風眠神情越發陰沉,看得姜子睿恨不得縮成一團原地消失。

“你找的範平?”

姜子睿發着抖,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是那個範老板自己找上門來的啊。”

“哦?”

紀風眠只吐出一個字,目光依舊停留在姜子睿的臉上。他慢慢下移,手指在旁邊的桌面點了點。

姜子睿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驚恐萬分地看見旁邊的桌面上放了一把水果刀。

剛才,留在外面的趙森,用同樣的話威脅過他們。

再加上此時紀風眠整個人的表現,,面無表情,眼神陰狠,猶如一言不合就動刀的變态殺人狂。

姜子睿已經吓破了膽,“真的真的,我就是在那個論壇上留了幾句言,然後就收到這人短信了,我,我……”

醴州論壇的注冊方式有手機號,範平在當地算是地頭蛇,能弄到姜子睿的手機號碼也不奇怪。

“方曉,過來錄像。”

“來了。”

紀風眠把手機遞給姜子睿,“把你自己的發帖記錄念出來。”

姜子睿不想念,念了他肯定會當場社死,可是不念,就沒命了。

他抖着聲音,一條條念了下去。

外表看起來還算清秀帥氣的姜子睿,在醴州論壇上的發帖,卻是極其猥瑣下流。

除了日常罵姜南書外,還有對各個學校女生的意淫點評,總之聽得趙森和方曉都直皺眉頭。

什麽這個班花穿短裙就是為了給男人看,什麽那個校花被那麽多男生塞情書一看就不正經,程度之惡心龌龊,令人不齒。

對于比他優秀的男生,姜子睿更是惡意滿滿,造謠污蔑。

紀風眠面無表情地聽完,又走到了姜建斌面前。

“你是姜南書的叔叔?親叔叔?”

姜建斌垂着頭,似乎很是愧疚,“嗯。”

“親叔叔你把姜南書給賣了?”

姜建斌下意識辯解道:“我們想着,這事兒也沒壞處,現在大學生也不好找工作啊,這,這不是給南書找個不錯的工作嗎?”

紀風眠冷笑一聲,把合同塞到姜建斌手裏,“讀出來。”

“甲方資助給乙方二十萬,唔,乙方,乙方畢業後,必須為甲方工作二十年,作,作為資助的回報,工作期間,會,會給乙方提供,提供每月三千元的工資,如有違約,乙方需賠償五百萬違約金……。”

趙森聽不下去了,“三千塊?你打發叫花子呢?還二十年?”

方曉和趙森雖然挺頑劣,但都是家裏寵大的。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麽自私自利又惡毒的人,為了僅僅二十萬就把血緣親人給賣掉這種事情,簡直不敢想象。

紀風眠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卻始終保持着理智。

等到姜建斌讀完之後,他才對司機說了一句,“報警吧。”

而紀風眠,則是撥通了遠在安平市的李律師的電話。如今的他,不過十七歲,羽翼未豐。

這些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處理為好。

作者有話要說:

萬字有點長,拆成了兩章,後面還有一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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