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哥哥長哥哥短

姜南書沉浸在書中, 完全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直到門被人推開。

他回頭,看見紀風眠走了進來。

紀風眠皺着眉,在姜南書旁邊坐下, 随手摸了本書出來開始看。

過了幾分鐘, 他卻一頁都沒有翻。

姜南書有些奇怪,問:“怎麽了?你不是說今天絕對不要看書做卷子的嗎?”

即使在寒假, 姜南書也沒有放松過學習, 連帶着和他形影不離的紀風眠也過上了每天n張卷子的生LJ活。

“我爸他們過來了。”

“嗯, 然後呢?”

姜南書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畢竟是除夕,過來陪紀爺爺過年也正常。

紀風眠:“安可夏跟他媽也來了。”

姜南書點了點頭, 不太關心這件事情。

不管怎麽說,他們如今的身份, 出現在這個場合也是理所當然。

紀風眠卻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之前聽體委說過,安可夏在高一的時候一直在接近姜南書, 還試圖跟姜南書當同桌。

對了, 他還叫姜南書為姜哥哥!難道他還打過姜南書的主意?

紀風眠上下掃了姜南書幾眼,皮膚白皙,微微垂眼看書時,整個人像青竹般,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非常吸引人。

不行, 必須讓姜南書也提高警惕。

“姜南書,你覺得安可夏那人怎麽樣?”

姜南書一愣,見他表情嚴肅, “還行吧, 人緣不錯。”

他自覺說得很客觀, 可紀風眠眉頭卻猛地皺了起來,“還行?我跟你說,你要小心這種人。”

小心?這種人?

姜南書有些茫然。

雖說那本小說的評論區都說安可夏是綠茶,可在正文裏,其他人包括小說裏的紀風眠,似乎都覺得他是個體貼懂事照顧人的性格。

“什麽意思?”他問。

紀風眠:“我跟你說,這種詭計多端的零,一定要離他遠一點知道嗎?”

姜南書愣了一下,重複一遍自己無法理解的詞,“詭計多端的……零?”

紀風眠擡手把桌上的卷子推到一邊,“卷子什麽的,待會再做,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在他看來,姜南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在這些詭計面前毫無抵抗能力。

他必須給姜南書打好預防針。

紀風眠摸出手機,想翻出趙森給的文檔,又覺得不夠直觀。

“你等一會兒。”

書房裏配了打印機,紀風眠直接把趙森發過來的文檔打印出來。

幾分鐘後。

他拿着一疊紙,攤在了姜南書面前。

“你看,這一條,喜歡叫帥哥哥哥,張口閉口就是哥哥。”

“還有這一條,這條。”

“綜上所述,安可夏這人很可疑,很危險,你可千萬不要中了他的陷阱!”

紀風眠慷慨激昂,姜南書沉默不語。

他有些不明白,就算小說只是小說,事情又怎麽會變成眼前這樣的。

明明他只是進來看了半個小時的書。

紀風眠誤解了他的意思,“你不信?這是真的,這種詭計多端的零只會把你拖向深淵。千萬要小心。”

姜南書心中一動,垂下眼睛,輕聲說了句,“可他是你弟弟啊,作為你的好朋友,總不能不搭理他吧。”

紀風眠一聽炸了,“這就是他的詭計,什麽哥哥不哥哥的?叫你哥哥,你就不好意思拒絕他了。”

他越想越覺得不妙,姜南書在學校裏雖然沒人敢靠近,可在論壇上不一樣。

醴州論壇上可是有不少關于姜南書的偷拍帖,下面充斥着大量“舔顏”之類的言論。

紀風眠一直覺得,也就是一些女孩子口嗨而已。

現在想來,如果身邊潛伏着有詭計多端的零,指不定就付諸行動了。

他盯着姜南書看,看着看着就浮現出一副安可夏抱着姜南書撒嬌,要親他的畫面。

“嘔……”

姜南書一愣,“你怎麽了?”

“沒事,恐同症狀而已。”

姜南書:“你不是接觸但同性才會暈嗎?現在更嚴重了?”

紀風眠點頭,“是的,我不僅不能接觸同性,還不能看到同性在我面前親密,你可千萬要離那個安可夏遠一點,這是最好朋友的請求……”

“好。”

姜南書才一口答應,就聽外面一陣騷動。

方曉闖了進來,“風哥,快快快,出事了,你爺爺拿了個掃把追着你爸打呢!”

“啊。”

紀風眠也顧不上太多,沖了出去。到不是擔心他爸,而是擔心他爺爺把腰給閃了。

姜南書出去的時候,外面的混亂已經告一段落。

紀風眠攔腰抱着紀爺爺,紀國華護着安樂君在牆角,安可夏站在旁邊一臉焦急。

“兔崽子!竟然敢在外面養女人!老子抽死你!”

“爺爺,我爸和我媽早離婚了,我媽在國外呢,你忘了?”

紀風眠雖然和他爸關系不好,但擔心他爺爺氣出個好歹來,連聲解釋道。

紀爺爺雖然腦子不太清楚,身體倒是倍兒棒,一把掃帚舞得虎虎生風。

好在他認得紀風眠,生怕傷到了乖孫子,倒是停了下來。

他把掃把甩到一旁,“離婚了?”

紀風眠這才放手,走到一旁攙扶着他爺爺,“是啊,離婚了,多這麽多年了,這是我爸新找的對象。”

“那個娃娃是誰?”

紀爺爺擰着紀家如出一轍的濃眉,看向安可夏。

安可夏倒是乖覺,走過來溫溫柔柔地笑了一個,“爺爺你好,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我是紀風眠的弟弟。”

“什麽弟弟!”紀爺爺怒上心頭,忽然大步走過來,一把拽着姜南書的胳膊,“這才是你的弟弟!”

“……”

“?”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姜南書倒是很鎮定,他知道紀爺爺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在多年以前,紀風眠仗着比他大兩個月,硬是逼着姜南書叫哥哥,之後便習慣這麽稱呼了。

紀爺爺的記憶,大概還停留在那個時候。

“叫哥哥。”老人家犯起軸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快,叫哥哥。”

姜南書想起剛才紀風眠科普過的關于詭異多端的零,和他對“哥哥”這個稱呼的厭惡,有些猶豫。

他看向紀風眠,卻見紀風眠忽然眨了眨眼,挂起一個奇怪的笑容來。

“乖,叫哥哥。”

姜南書:“?”

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問紀風眠是不是抽風了。

可紀爺爺抓着他的右手,好不容易才被安撫下來的情緒又有再起波瀾的跡象。

這種情況下,他如果不叫哥哥,紀爺爺十有八丨九又要鬧起來。

妥協的策略罷了。

姜南書面無表情,“哥哥。”

“乖。”紀風眠笑彎了眼睛,幾步走過來,擡手搭上姜南書的肩膀。

“走,哥哥帶你包餃子去。”

兩個少年,一個老人,轉身走進屋子,徒留其他幾人目瞪口呆。

趙森小聲問方曉,“你覺不覺得風哥怪怪的?”

“哪裏怪了?”

“這還不怪,之前在院子裏說不能被叫哥哥害怕自己恐同被刺激得暈過去的是誰?剛剛那個笑眯眯仿佛中了五千萬恨不得人家再叫一百句的哥哥又是誰?”

方曉:“……,這,大概就叫雙标?風哥不是說姜南書是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嗎?親兄弟待遇當然不一樣了。”

趙森撓了撓頭,“大概如此?”

不管如何,一場風波算是暫且平息。

紀爺爺在姜南書乖乖叫了紀風眠哥哥之後,似乎又沉浸在了往事之中,完全無視了其他人。

“來來來,小姜,小眠,包餃子咯!”

紀爺爺負責和面擀皮,姜南書和紀風眠負責包餃子,三人和樂融融,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家人。

至于紀國華,也嘗試着帶着安樂君和安可夏融入其中,卻完全被紀爺爺忽視,無視他的存在。

在此時的紀爺爺心中,紀國華的角色是……家中的保姆。

“王姐,麻煩把這些餡剁了,今天人多,之前準備的餡不夠。”

紀爺爺指了指一旁的豬肉和大白菜,“讓你老公和孩子不用客氣,敞開了吃。”

“王姐”紀國華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想起剛才被老當益壯的父親拿着掃把支配的恐懼,只得老老實實開始剁餡。

一旁的安樂君開口說:“我來吧。”

老爺子不幹了,揮了揮手,“你是客人,到外面等着就行。”

安可夏坐下,挽起了袖子,看向紀風眠,“哥……風哥,我不會包餃子,你教我好不好?”

紀風眠擡了擡眼睛,“不會就去客廳歇着呗,陪你媽。”

安可夏吃了個軟釘子,卻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看向紀爺爺,“爺爺,那你教我好不好?以後過年多個人幫手包餃子呀。”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嘿,你這小孩兒,應該叫我紀爺爺,我就兩個孫子,小姜和小眠,可沒有再多的孫子了。去去去,客人都到外面歇着去。”

安樂君母子都很是尴尬,卻又不能同老年癡呆症的紀爺爺講道理。

安樂君咬着嘴唇拉了下紀國華的衣袖,一臉委屈。

“王姐”紀國華心疼不已,卻礙于此時角色,只得低聲說道:“你們先出去,先出去。”

紀風眠看到兩人互動,忽然嗤笑一聲,“這麽恩愛,不如回你們自己家去?”

他的确不在意他爸和安樂君結不結婚。

只是當初他爸離婚後,連孩子都不要了,把他扔到醴州不聞不問,幾乎沒到醴州看過他。

而他在安平市的這幾年,他爸卻一天到晚往醴州市跑。

紀風眠知道他爸的對象在醴州,過去就是享受天倫之樂的。

之前,他即使去醴州祭拜奶奶,也從來不在市裏停留就是這個原因。

膈應。

真是可笑的所謂父親,把別人的孩子當親生的疼,對自己孩子倒是不聞不問……

“風哥。”

一旁安靜當背景板的趙森提醒一句,生怕他發病把桌子掀了。

姜南書也看出來不對,紀風眠放在桌子下的手已經默默握成了拳頭,下颚線條繃得很緊。

這是他壓抑不住情緒想動手的征兆。

姜南書很懷念眼前的一切,曾經他在紀爺爺家過年的時候,都是這麽溫馨的一幕。

難得重溫,他不想毀了今天的氛圍。

“哥哥,教我包餃子好不好?我不會。”姜南書輕聲說了一句。

他不介意這話聽起來茶裏茶氣,只要能達成目的,讓紀風眠注意力轉移,那就可以。

紀風眠的動作停了下來,面色僵硬。

趙森急了,剛才果然只是配合紀爺爺演戲,這下真的踩他雷區了。

他已經做好準備動作,只要紀風眠一動,就撲上去攔住。

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幕讓趙森瞳孔地震。

紀風眠湊過去,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好啊,哥哥教你包我們紀家祖傳的元寶餃。”

趙森:“……”

這個一口一句哥哥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說一聽哥哥就惡心的人到底是誰啊?

不管如何,緊張的局勢總算是緩解下來。

安樂君尴尬離開,安可夏卻還是留了下來,安靜地幫着打下手。

紀風眠則是完全沉浸在教姜南書包餃子的樂趣中,“你怎麽這麽有天賦,一學就會,這可是當初我奶奶教我的獨門手藝,很難駕馭的。”

姜南書手指一翻,熟練收口,然後把白白胖胖的餃子放在一旁。

“大概我有天賦吧。”

當然不是這樣,他也是紀奶奶手把手教的,只是紀風眠不記得了,他便随口敷衍。

紀風眠:“那我們還真是天生就該進一家門。”

姜南書頭也不擡,繼續包下一個,“不要亂用詞語。”

“哪有亂用,你都叫我哥哥了,當然是一家人。”紀風眠不服氣。

這時候,紀爺爺也開口添亂,“小眠啊,你奶奶說過,這獨家手藝她只教給兒媳婦孫媳婦的,你可別亂教啊。”

“……”

站在角落的安可夏,默默離開了廚房。

***

吃過餃子之後,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趙森和方曉回自己家去了,紀國華倒是想留下來,卻被紀爺爺給趕走了。

當然,他這次沒有拿掃把,而是客氣禮貌地送出了門。

“王姐,今天除夕,給你放一天假,回去過年吧。”

“王姐”紀國華被推出院門,只得帶着安樂君母子離去。

紀爺爺年紀畢竟大了,精神不濟,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就回房間休息去了,只留下兩個少年守夜。

紀風眠和姜南書兩人坐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等到過了十二點,紀風眠一拍掌,“啊,這裏就一間客房,而且只有一張床,看來我們今天晚上得一起睡了。”

他語氣驚訝,表情卻是波瀾不驚,淡定到讓姜南書覺得他是不是早有預謀。可想起紀風眠的恐同症狀,他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姜南書點頭,“嗯,沒事,我盡量不碰到你。”

“為什麽!”紀風眠大受打擊,“你這麽嫌棄我嗎?”

“你不是……恐同嗎?我怕碰到你你會暈過去啊?”

紀風眠愣了一下,心想他在今天之前沒跟姜南書說過自己恐同的事情。

可下午的時候,姜南書聽說自己恐同,倒是一點也不吃驚的樣子,像是早就知道。

難道是晚上的那個人格告訴姜南書的?明明自己暈過去之後,那個人格會有更多出來的機會。

他為什麽要這麽跟姜南書說?

“這段時間,你避免跟我肢體接觸就是這個原因?”

姜南書點頭,“嗯,不然你老暈過去也不好。”

說完,他起身,“進房間吧,我有點困了。”

一進房間,姜南書就愣住了。

眼前的房間不大,家具也很簡單,就是一張床兩個床頭櫃一個衣櫃而已。

這并不奇怪,畢竟這是療養院,這個房間肯定只有紀風眠會偶爾過來住一住。

問題是那張床,是一米二的單人床,上面只有一床被子一個枕頭。

他和紀風眠身高都不矮,兩個一米八幾的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再怎麽樣也不可能不肢體接觸。

“要不,我去外面沙發睡?”姜南書遲疑着說。

紀風眠果斷拒絕道:“我當哥哥的,怎麽能讓你出去睡!”

說完,他從衣櫃裏翻出一套睡衣,塞到姜南書懷裏,“好了,你去洗澡,我來搞定。”

姜南書乖乖走進浴室,反正也不可能的除夕夜離開這裏,第二天他們還要給紀爺爺拜年。

那就既來之則安之,紀風眠說他來搞定,那就應該有辦法吧?

懷着這種心情,姜南書洗完了澡,走進房間的時候,卻看到了整齊擺在床上的……

兩個枕頭。

紀風眠坐在床上,一臉獻寶的表情,“你看怎麽樣,我用毛衣做了一個枕頭,待會我睡這個,你睡那個。”

“……”姜南書沉默幾秒,“你說的解決辦法,就是這個?”

“不然呢?”

“我以為你會做個地鋪什麽的。”

紀風眠一臉驚訝,“姜南書,沒想到你是這麽殘酷的人,就一床被子,你讓我打地鋪?”

“……”我其實是準備自己打地鋪的。

這句話姜南書沒有說出來,免得又要聽到紀風眠說什麽當哥哥的怎麽能讓弟弟睡地鋪這種話。

年幼的時候,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哥哥長哥哥短。

但在這個年紀,尤其是剛觀摩完“詭異多端的零的套路”之後,哥哥這個稱呼,怎麽聽都有些怪怪的。

“好吧,你去洗澡吧。”

既然紀風眠這個恐同人士都不介意,姜南書也不再堅持。

二十分鐘後。

兩人擠在了一張床上,蓋着同一床被子。

紀風眠覺得臉很燙,還有點暈,好在兩人都穿了睡衣,沒有直接的皮膚接觸。

他還扛得住。

“你,是不是發燒了?”姜南書有些擔心,問了一句。

一米二的床,不管怎樣,他們都被迫貼在了一起。即便是隔着睡衣,他也能感覺到源源不絕傳導過來的熱量,燙得過分。

“沒,沒有啊。我天生體溫高,多好啊,能給你暖床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

又提起這個暖床的話題,姜南書倒是想起那天早上的意外。

紀風眠也想起來了,他這才覺出哪裏不對,坐了起來。

“我說怎麽覺得這麽熱,睡不着,原來是睡衣的問題,我不習慣上半身穿衣服睡。”

他燒心燒肺,只覺得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紀風眠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脫睡衣,也這麽執行了。

姜南書一見,下意識擡手去阻止,生怕這恐同人士又發生什麽意外暈過去。

沒想到,紀風眠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他撲了個空,整個手掌都貼在了對方的腹肌上。

“……”

紀風眠抓着衣服的手,微微顫抖,低頭,看見白皙的手指落在他腹部。

他皮膚呈古銅色,對比之下,形成一種強烈的視覺刺激。

一把火,由接觸的地方,向着兩頭燒了過去。

“之前,就,就跟你說過,我有腹肌的,怎麽樣?”

紀風眠想緩解一下尴尬,用直男之間的玩笑語氣說到。

不想,沒等姜南書回答,熟悉的眩暈感席卷而來,他眼睛一閉,倒了下去。

“……”

姜南書只愣了三秒鐘,随即嘆了口氣,順手把被子給紀風眠蓋好,自己也躺了回去。

他對于紀風眠的恐同程度,再次有了深刻的認知。

如此恐同的一個人,在小說裏究竟是怎麽會暗戀同性,最終又和另外一個同性相伴終生的呢?

小說,果然就只是小說而已。

什麽暗戀什麽白月光,都是胡說八道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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