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竹馬（三）
沈旨陰悱悱地看着她：“宋夕，水果洗好了嗎？”
宋夕她害怕呀，情不自禁說話結巴起來：“還沒呢，他說葡萄髒，要一顆一顆地洗。”
沈旨湊了過來：“那我來洗。”
宋夕她心裏忐忑呀：“不不了吧……”
“你還在生病，我來！”
無視宋夕的支支吾吾，沈旨把人擠了出來，自己低頭洗葡萄洗得認真，宋夕想插一手，都不行。
顧正青正好想跟這個沈旨過過招，找個借口就讓宋夕遠遠的：“宋夕，你先出去吧，廚房太小，擠得慌。”
沒用得上她的地方，再說了這廚房裏的氛圍，強大的求生欲令宋夕是一刻也待不下去：“那我先出去了！”
等人走後，顧正青把廚房的透明門拉上，他倚在廚房臺子上饒有興味地盯着沈旨，看着他把葡萄一顆一顆地摘下來，用淨水器裏流出的水一點點搓洗。
他兀自看了一會兒，察覺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玩手機的宋夕，正在密切注視着他們這邊，他反過身，手裏繼續着切菜的活路，嘴裏卻恍若不經意地出聲：“沈先生，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
沈旨頭也不擡，把洗好的葡萄擱在琥珀沙拉碗裏：“你和宋夕是什麽關系？”
顧正青動作不停，切着洋蔥：“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宋夕說你是她的發小。”
顧正青揚起嘴角，語氣玩世不恭：“你既然知道，那還有什麽可問的？”
“我就是想知道，宋夕把某些人當哥們，某些人是不是也把宋夕當哥們？還是說懷着不一樣的心思？”
“呵……”顧正青輕笑出聲，自顧自笑了一陣，然後瞬間收斂，他轉頭看着沈旨，面色嚴肅且認真，“難道我表現得不夠明顯嗎？明面上擺着的事還有什麽好疑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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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旨擡頭，毫無懼色地對上他銳利的目光：“宋夕喜歡我。”
“是，宋夕現在是喜歡你，沒錯，可是如果她知道了你以前是怎麽對她的，為了你她小命都差點不保了，她還會喜歡你嗎？我得要跟沈先生說清楚，年少的時候喜歡上什麽都不過分，但你們都不是十來歲的孩子了，宋夕也不是曾經的宋夕了，她對你沒有那麽深厚的感情，也不可能會像當初那樣毫無自尊，毫無底線地喜歡你，她見識的世界大了，認識的人也多了，她的世界裏不是只有你了，你不是她生命的全部，你只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她喜歡你，她喜歡爸爸媽媽，她還喜歡表姐月華，她還喜歡我，她喜歡的東西和人那麽多……就憑這一點，你有什麽可值得驕傲的呀？”
“我們的事情你都知道？”
“你，沈旨，你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包括你是怎麽傷害宋夕的，我都知道。沈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出現在宋夕面前，因為我臉皮沒那麽厚，厚到時刻提醒她當初受到的傷害，時刻提醒自己曾經給過她的傷害。”
沈旨握緊了拳頭，但他嘴上仍不甘示弱：“你不過一個局外人，我不需要跟你解釋那麽多。”
“你現在不就仗着宋夕失憶了，她什麽都不記得，趁機來粉飾太平嗎？如果她有朝一日想起了過去的事，你以為她會輕易原諒你？她腰間有三條疤痕，你還沒看到吧？那全是十五年前在煙火晚會上等你被砍的，你要是當時不去，直接跟她說一聲，直接跟她說清楚，而不是把手機關機，她還會因為聯系不上你而選擇一直等你嗎？你知道嗎？我在康國看到她，她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單純快樂的宋夕，她就那樣坐在輪椅上，臉頰凹陷，臉色蠟黃，毫無生氣，手捂着肚子虛弱得話也說不出來……我們保護得那麽好的宋夕，憑什麽被你這樣對待？！”
沈旨對煙火大會那件事本就自責，現在被顧正青單拎出來說，眼前仿佛出現宋夕那張凹陷蠟黃的臉，更覺愧疚難當，腳下失去支撐，難以站穩，上半身撐着料理臺才勉強站穩，他張了張口，只覺得喉嚨哽咽難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宋夕有朝一日恢複了記憶，她該怎麽辦？你該怎麽面對她？”
在客廳觀察的宋夕越看越不對勁，她站起身正準備去看看，誰知沈旨直接從裏面奔出來，她還沒來得及追上去，沈旨橫沖直撞地開門走了。
“顧正狗，你幹什麽了啊？沈旨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你是不是欺負他了？”
“我欺負他？他一個大男人，我還能欺負得了他？”
“我剛剛要是沒看錯的話，他眼裏好像……我懶得跟你說，你自己去吃吧，我去找他！”
“宋夕，你不準去！”
“他現在情緒不對，萬一出事了怎麽辦，你自己吃完飯就回自己的家去，盡會給我添亂！”
宋夕不管不顧地追出去，顧正青也想追出去制止她，奈何要關炖湯的火，還要找鑰匙，關門，等他追出去，宋夕早跑樓梯下去，不見人影了。
真是！
誰知道那個沈旨看着無堅不摧的，才說上幾句話就受不了跑出去了，沒見過這麽玻璃心，沒見過這麽脆弱的！
宋夕看到電梯是往地下停車庫去的，等電梯來不及了，所以趕緊從樓梯跑下去，腳剛落到停車場的地面上，就看到前方不遠處的沈旨，她趕緊深吸一口氣追上去。
宋夕終于摸到了他的衣角，彎着腰氣喘籲籲地叫他：“沈旨！”
沈旨心下做了決定，平靜了許多，縱使眼裏還殘有水光：“你怎麽來了？”
宋夕大喘氣回答：“我有種預感，我要是今天不追上來，可能以後都看不到你了！”
沈旨任她的頭抵在腰上休息，沒有推開，也沒有扶着她，讷讷地問她：“你想見到我？”
宋夕還在平複呼吸，頭也不擡地答：“那當然了！”
沈旨眼裏有欣喜，但只是停留短短的一瞬，很快又被黯然籠罩：“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曾經傷害過你，你還會想見到我嗎？”
“不管什麽都是相互的，你傷害過我，我肯定也有傷害你的時候，只要事情不嚴重，大家笑笑就過了嘛……未來日子那麽長，兩個人相處本來就不容易，不可能總是開心快樂的時候，難免也會有難過煎熬的時刻，但是如果開心快樂占大多數，壓倒了煎熬痛苦，那就是值得的。我跟你說哦，我記性不好，很多不開心不快樂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我從不覺得這是一種困擾，我還認為這是我最大的幸運呢！所以呢，你也要學會忘記，忘記不開心不快樂的，那麽剩下的就都是開心快樂的啦！”
宋夕終于擡起頭來，沖他露出個笑來，那笑如天上的星辰般璀璨。
沈旨就那樣望着她，良久都沒有說話，突然他開口了，他說：“宋夕，我們結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