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永恒(四)

宋夕忍不住接話:“秋實包廂?春華秋實,是不是還應該有個春華包廂呀?”

“嗯,你真聰明。”

“沒有沒有,我就是正常的推理。”

宋夕向前,沈旨保持一段距離跟在後面,兩個人搭完這幾句話,便陷入了死寂,非常默契地沒有再開口。

學校部分地方綠化還沒來得及完善,暗紅泥土裸露着,可是要去停車場,又不得不走過去,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宋夕在前,沈旨在後。

在後面注視着宋夕背影的沈旨,這才留意到宋夕穿着的高跟鞋不好走路,鞋子上沾染了些許泥土。

“你等一下。”

宋夕聽到沈旨在叫自己,納悶回頭:“怎麽啦?”

“你鞋子髒了。”

宋夕低頭,這才看到鞋子上的泥土,她無事地笑笑:“沒事,髒了不影響我走路。”

沈旨朝她走過來,蹲下身,掏出西裝口袋裏的手帕,随手抖開。

知道他要幫自己擦鞋,宋夕亂動起來,想讓自己的腳掙脫出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待會兒還要走路,反正還會弄髒的,不用這麽麻煩,你的手帕會弄髒的!”

“不髒,別動。”

宋夕有種感覺,沈旨做的決定沒人能撼動,更何況是這種小事情,她放棄了掙紮,任他一點一點地幫她擦拭鞋面。

靜默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要說:“可是我要提醒你一聲哦,你現在擦幹淨了,等會再走,還是會弄髒的。”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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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怕你做無用功。”

她在擔心他,她在為他着想。

沈旨手上的動作停了一停,再恢複擦拭動作的時候,他的嘴角不自覺往上揚:“我有打算,你放心。”

他就那樣蹲下身,非常專心致志地幫她擦着鞋,她一低頭,只能看到他烏黑的發頂。

平常只能仰視的人,現在卻能心甘情願地讓她俯視他,好像心裏有什麽流過,暖暖的,又有一種被人捧在手心的珍視。

她好像能理解,太陽,美好,救贖這些詞彙了。

眼眶熱熱的,宋夕深吸一口氣,她擡頭看前面的路,看哪裏有坑,哪裏有窪,她想挑平順的路走,這樣就不會弄髒沈旨精心擦拭的鞋子了。

還沒等她看清後面的路,突然她的腰被扶住,下一秒雙腳離地,因為突然地失重,她本能地摟緊面前的肩脖,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被沈旨高高地抱起。

她只能看到他好看分明的輪廓,語無倫次:“你你你!”

“這樣鞋子才不會弄髒。”

“我我我……”

沈旨眼盯着前方,目不斜視:“我剛才跟你說了,我有打算,你把心放下來。”

聽了他這話,宋夕才噤了聲,她略微擡起頭,他們倆這麽近的距離,好像是她記憶中的第一次。

她靜靜地盯着他的五官看了好久,他的皮膚慘白,仔細一看,還能看到青綠的血管,他的下颌線很好看,角度剛剛好,不陰柔也不過于硬朗,他的鼻子高高的,但是有點兒駝峰緩沖,他的眉眼,卻自有一股憂郁在,睫毛的纖長,眉毛的墨黑同樣也不能掩蓋他的這股憂郁。

她好想伸出手,幫他抹平眉間的憂郁。

專心看方路的人突然望向了她:“你幹什麽?”

宋夕如夢初醒,趕緊收回自己的手,動作間略有些局促:“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你是不是有很多煩惱的事呀?”

沈旨腳步頓了一頓,但只有幾秒,很快他就又提起腳往前走,步子很穩:“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你的眉眼說不清為什麽,總帶有一絲憂郁,你的表情好像很苦大仇深,看起來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我的經歷遭遇,日記裏面寫得很清楚,我以為你應該很明白。”

“不是,我想知道你生下來就有這副憂郁的眉眼,還是後天的遭遇讓你難過了?”

沈旨沉思一會兒,才答:“可能都有吧。”

“那遇見我之後,你的憂郁有沒有好一點兒?”

“到了,下來吧。”

宋夕瞥到馬路對面氣勢恢宏的“西門大酒樓”幾個字,并不在意,只是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你別想轉移話題。”

“如果你不介意別人眼光的話,我就這樣抱着你過去。”

“我又不介意,你這招對我沒用。”

“那走吧。”

見沈旨作勢要抱她過馬路對面去,她慌了,剛剛停車場那邊沒有人,學校裏面因為放暑假也沒有人,而現在大街上,人來人往,她還是要臉的!

“算了算了,我要下來自己走!”

不肯回答!

她了解這個人,要麽是不好意思,要麽是不願撒謊!

他臉都沒紅,耳朵也沒紅,目前這種情況除了不願撒謊,還能是什麽?!

氣不打一處來!

宋夕掙紮着下來,然後就奔着馬路對面走,還好是綠燈時間,沈旨趕緊跟上去。

劉芝芝在門口等着他們,一看到人,眉眼彎彎:“你們總算來了,現在膩歪夠了吧?”

察覺兩人一前一後,氣氛不對,她趕緊收住話題,用另外的話引開:“今天學校很多老師都在,有我們曾經的恩師楊老師、李老師、王老師、劉老師,還有幾個高中同學現在也回到母校當老師,宋夕,你想不想去見見他們?就在旁邊的春華包廂。要是你不想去,也沒關系,你們來的消息我沒有告訴他們,秋實包廂裏面就我們三個人,隔音效果好,你放心。”

宋夕還沒回答,沈旨聽到了,直接替她做了決定:“這次就算了吧,小夕剛回國,不太适應,等下次做好心理準備直接上門拜訪幾位恩師。”

“也是,宋夕這邊走。”

為什麽問都不問一句,就要替她做決定?!

宋夕連帶着前面的氣一并算賬,不高興地走在前面,沈旨和劉芝芝落在了後面。

雖然走在前面,她的耳朵卻沒閑着,她隐約聽到兩個人在交談。

劉芝芝說:“你是不是怕她見到他?”

“他也在?”

“嗯,畢竟是教導主任,不可能不在。”

“不是,跟他沒關系。”

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話好像沒完沒了了!

宋夕停下腳步,轉身就把人挽着往前帶,聲音嬌柔地對挽着的那個人說:“沒有你,我都找不到路,你必須得跟我時時刻刻在一塊兒!”

說着說着,兩個人快步往前,理都不理後面落單的那個人。

沈旨瞅着前面兩個手挽手的嬌小身影,有說有笑,行為親昵的樣子,真是……孩子氣。

他無奈扶額,緩了一會兒,然後不遠不近地跟上去。

秋實包廂近在咫尺,突然旁邊的春華包廂的門被人從裏面推開了,有個皮膚黝黑卻健康有活力的三十多歲男人打着電話出來了,他毫無例外地認出了劉芝芝。

作為曾經的同學,現在的同事,他輕點了下頭,算是簡單地打個招呼,目光往旁邊移了移,因為他看到了劉芝芝身邊的宋夕。

這個女人長相精致,面孔熟悉,很有一種熟悉感,但是一時之間想不到是在哪兒見過,直到他瞟到了兩人身後跟着的西裝革履的沈旨。

他試探地叫出聲:“宋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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