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煙花

塵煜段的魂魄被黑無常帶着一起存到了穆蕭腰間的挂牌內。

現在穆蕭已經有了可以再次回到地府的兌換籌碼,邬安常一個兩手空空的人卻是一點也不慌。

“還有兩天,”穆蕭見他這樣,提醒道,“你打算怎麽辦?”

“放心,”邬安常信心滿滿地拍了拍胸脯,“兔子昨晚我就讓白白給我抓好了,但是我比較擔心……”

“擔心什麽?”穆蕭問道。

“你腰牌裏的那兩個會占你便宜。”

“……也只有你這種白癡會說出這種話了,”穆蕭因為沒有休息好,眼皮有些沉,脾氣也更暴躁了些,“裏面這兩個都心有所屬,況且在牌子裏面還擔心什麽?”

說着,也沒管邬安常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嗯,”邬安常思考了一下,“也對。”

剩下這兩日邬安常和穆蕭好好逛了一通,準确來說,應該是邬安常拖着穆蕭陪他逛這玩那。

……

“小蕭蕭,”邬安常坐在石凳上,腦反手拖着腦袋,“你會做煙花嗎?”

“這次你又要幹什麽?”

“在這地方待久了覺得無聊,連個熱鬧氣氛都沒多少,想放個煙花解解悶而已。”

穆蕭很直接道:“不會,不做,滾。”

“……別這麽絕情啊。”邬安常把眉近乎擰在一起,抿着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小蕭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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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蕭還沒有開口說話,黑無常就忍不住了。

“果然,阿白也經常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黑無常很确定道,“他喜歡你。”

“放屁。”穆蕭沒有猶豫。

“不信你走着瞧。”

“小蕭蕭~”邬安常的語氣逐漸變得不對味了,“你腦子這麽好使,肯定會做的吧~”

“……你先閉嘴。”

……

最後邬安常憑借着撒嬌和死纏爛打,終于還是說服了穆蕭。

若換做平常,穆蕭恐怕會用巴掌解決問題,但面對邬安常這種別樣的锲而不舍,他卻是屈服了。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點。

——邬安常,可能是他的克星。

穆蕭答應了邬安常要做煙花,但并沒有說要做什麽樣的。

煙花他不會做,但別的還是會一點的。

“你在外面等着,做好了叫你。”

穆蕭強調完這句話就進了屋,邬安常很聽話的點了頭,真就坐到了門口的石階上等着。

現在已經快要到了黃昏之時,烈陽收起了炙熱,藏進了雲霧的懷抱,只留下自己存在過的昏黃的證明。

邬安常等得無聊,就在近處折了一段柳枝叼在嘴裏,顯出的是從小慣出來的放蕩不羁。

他還在幻想着穆蕭做的煙花會是什麽樣子,綻開後會不會也像穆蕭本人一樣給他一個亮眼的驚喜。

半晌過後,夕陽的顏色愈加濃烈,邬安常身後的門也打開了。

他半躺在石階上擡頭去看穆蕭,對方手背在身後,低眼也看着他。

“小蕭蕭……”邬安常有一瞬間的愣神,“從這個角度看你都這麽好看啊。”

“在拍馬屁?”

“沒有,”邬安常樂了,“誇你好看,煙花呢?”

穆蕭束着頭發,五官顯得更加犀利,他從身後拿出了在屋內鼓弄了半天的煙花,不免勾起了幾縷黑發。

“你要的煙花。”

邬安常看到穆蕭手裏的東西是,原本的期待和欣喜全部變為了呆愣。

穆蕭确實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因為對方手裏拿着的并不是真正的煙花,而是一張有挂軸那麽大的白紙。

“……”邬安常緩了一會兒,“所以你在裏面,拿着一張白紙……耗我時間?”

“也不是白紙,”穆蕭把手裏的紙轉了個面,“有圖案的。”

“這圖案……”邬安常看後卡頓道,“的确,是……煙花沒錯……”

他盯着那一大張紙上黑乎乎的一圈點和線,用亂糟糟的排列方式印在紙上,違和感極強,也極其紮眼。

邬安常甚至有些佩服自己,能靠肉眼和推理得出這畫的是煙花。

“畫這個……”邬安常擡手指了指上面的一個黑點,“用了這麽長時間?”

“是,不像嗎?”

“像……像。”

像個屁。

“明天就要回那個變态的地盤了,”邬安常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塵土,“你就給我看這個煙花?”

“不喜歡算了,”穆蕭冷冷道,“扔了就行。”

“別扔啊,”邬安常攔住他,拿過了畫,“等我給你添幾筆。”

說完,便拿着畫要進屋。穆蕭就站在原地,打算等着。

見穆蕭沒有要動的樣子,邬安常下意識就去抓穆蕭的手。

“走,讓你看看我的技術。”

手突然被牽住,穆蕭打了個機靈,眼神停在兩只手交合的地方。

奇怪的是,自己卻沒有想要抽回手的意識。

“……”

感覺好像也沒那麽壞。

雖然只有一瞬間的觸碰,但感覺卻是真實的。

屋裏還點着油燈,與黃昏的燈光交融在一起,邬安常把紙鋪在桌子上,拿起了穆蕭用過的毛筆。

筆下的墨水沾染上了紙張,自己的手早已被松開,穆蕭站在一旁卻還是思緒萬千。

“來,”邬安常突然把手裏的筆遞給了穆蕭,“按照我的方法,試試看。”

穆蕭突然一怔,他光顧着想,根本就沒有看邬安常是怎麽做的。

接過筆現在桌前,試圖從腦內勉強找出剛剛自己愣神時邬安常的手法。

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因為想不起,幹脆也就放棄了,穆蕭還是用自己拙劣的手法,抖着毛筆,甩出大大小小的墨點,而後随意勾了幾條線。

看着他愚鈍的樣子,邬安常道:“小蕭蕭,你在這方面的天賦真的為零啊。”

“有本事你來。”

“行啊,”邬安常走到他身後,“我來教你。”

邬安常站到了穆蕭身後,右手覆上了穆蕭的手,為了支撐,左手也放到了桌面上。穆蕭順勢向前傾了傾身子。

“你拿筆的姿勢就不……對……”

這突然的舉動讓兩人都吃了一驚。

本來只打算幫忙,但邬安常不知道為何腦子一抽,自己就已經到了幾乎貼着穆蕭的位置,為了避免尴尬,幹脆一股腦保持不動了。

男子漢,敢作敢當。他這樣想着。

“我、你……”穆蕭的語言有些紊亂,“這筆幹嘛……”

“噗,”邬安常聽着,不禁笑出了聲,“小蕭蕭,你的反應怎麽這麽可愛。”

“……”穆蕭低下頭不說話了。

現在邬安常不敢看穆蕭,他們現在的距離已經是後背貼着胸襟,邬安常生怕自己如果看了穆蕭,會腦子一熱有了什麽反應。

“這裏……這麽畫會好看一點。”邬安常握着穆蕭的手還沒有放開,就繼續握着,在紙上滑動。

“……嗯。”穆蕭只是應着。

屋裏很安靜,甚至安靜得有些可怕,剩下的只有邬安常斷斷續續的聲音和穆蕭極其細小的應答。

邬安常現在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耳塞。因為現在的自己,聽着穆蕭這軟乎乎的悶哼,心裏已經在突突直跳了。

“邬安常……”穆蕭聲音有些沙啞,還帶着隐隐的哭腔,叫着邬安常的名字。

邬安常聽後,心說:……這心髒就不能老實點嗎?

“……我,我在,”邬安常停下手裏的動作道,“怎麽啦?”

“你……”穆蕭低頭道,“去廁所。”

“……”

能感受到穆蕭在自己懷裏輕微的顫抖,邬安常低頭看了一眼穆蕭。後者因為低着頭,頭發搭在了兩邊肩膀上,穆蕭的後脖頸已經紅透了,不難想象正面是怎樣的羞紅。

“……啊,好……我我我去,廁所。”

說完轉身跑出了屋。

現在邬安常自己都覺得,腦子抽了的自己,簡直就是個變态。

确定聽不到邬安常的腳步聲後,穆蕭轉身靠着寬厚的書桌蹲了下來,把頭埋進了肘窩處,還低聲“唔”了一下。

“都說了我第六感很準,”黑無常突然出現在了穆蕭旁邊,“現在信了?”

“……奇怪嗎?”穆蕭悶聲道。

“這個要問你自己,”黑無常用手撫了撫穆蕭的背,“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穆蕭擡起頭,“兩個男的……他可能就是一時興起,玩玩而已,很快就好了。”

“……”黑無常沒再多說,“嗯。”

“有挂牌的人,是不是他們的什麽糗事你們都知道。”

“也不是,”黑無常道,“我們平時都在殿裏不管這些,但你跟邬安常,是重點關注對象。”

“……哦。”

“而且這不是糗事。”

“嗯。”

……

邬安常回來的時候,穆蕭已經躺在床上了,還沒有蓋被子。

看着穆蕭背面的腰身,邬安常控制住自己努力不再讓自己再突然腦抽,他邁步到床邊,幫穆蕭蓋好了被子。

“小蕭蕭?”邬安常想确定穆蕭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對方沒吭聲。

穆蕭不敢出聲,他在聽到邬安常回來的腳步聲時直接就條件反射似的上了床,像個孩子一樣,努力裝睡。

他眼睛緊緊閉着,生怕一放松就被發現了。

奈何穆蕭沒有演技,這樣的裝睡已經拙劣到邬安常一眼就看了出來。

邬安常輕笑一聲:“既然睡着了,那我打地鋪好了,對付一晚也沒什麽。”

說完,真就拿了枕頭放到了地上。

……混過去了?

穆蕭想着。

這張床上唯一是雙份的也只有枕頭了,說是要打地鋪,但現在有的也只有一個硬邦邦的枕頭。

邬安常幹脆把枕頭墊在屁股底下坐着,上半身趴到了床邊。

“晚安,”他語調裏帶着些溺寵,“小蕭蕭。”

“……”穆蕭心裏已經極其不老實了,卻仍是不敢動。

道完晚安邬安常并沒有閉眼睡覺,而是看着穆蕭的後脖頸默默無聲。

……

月光從最高處照到油紙窗時,穆蕭已經從緊張到放松,漸漸入了夢。

确定穆蕭睡着之後邬安常是徹底忍不住了。

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以這樣的姿勢趴一整晚是不可能的,這剛過了沒多久邬安常就已經腰酸背痛了。

他捶着腰站了起來,緩慢的走出了屋。

為了不吵醒穆蕭,邬安常的動作很輕,門也開的很小。

夜風一吹,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白白,”他跑到後院的石凳那坐下,“出來陪我聊聊天呗。”

“好啊,”白無常應道,“等我一下。”

片刻後,白無常從腰牌裏出來,坐在了石桌上。

“還沒有想通嗎?”

“嗯,”邬安常嘆了口氣,“這感覺來得……會不會太随便了。”

白無常笑了笑:“雖然我沒怎麽經歷過人事,但你現在的問題很簡單。”

“那你說這是什麽問題?”

“你動情了。”

“……沒有,”邬安常否認道,“我沒動過情。”

“所以你現在才會感到無措,”白無常擡頭看着月亮笑了笑,“這麽一想,穆蕭是你的初戀啊。”

幾乎是一瞬間,邬安常的耳根已經紅得能滴血了。

“初,初戀?!”邬安常明顯有些驚慌,“不是,我……他……又不是互相喜歡……”

“噗,我發現你好傻啊,”白無常從石桌上跳了下來,“初戀又不一定要兩情相悅,你喜歡他就行了啊。”

“但是……”邬安常還是不太敢接受。

“你喜歡他嗎?”

“我……”他思索了片刻,“不知道。”

白無常嘆笑一聲:“我可是見過你吃醋的,之前他打那個流氓的時候,你的情緒波動可是很大呢。”

“那是……他罪有應得。”

“只是這樣嗎?”

“……”

“我再問你一遍,你喜歡他嗎?”

本來不刺眼的月光,在邬安常眼裏,仿佛已經照到了他的心裏,穿透了自己。

“我……好像、喜歡他。”

“現在感受一下,心裏還有難受的感覺嗎?”

“感覺是沒有了,”邬安常低頭感受了一下,指着一邊胸口,“但它還是跳得好快。”

白無常只是笑着。

……

隔日,換做邬安常有黑眼圈了。

回地府的方式其實挺奇特的,并不是再死一次,而是在腰牌上描畫一個看不懂的符號。

“白白,畫這個有什麽用?”邬安常問道。

“我跟阿常兄會檢查你們腰牌內的魂魄,合格就能回去了。”

“這樣啊,”邬安常點點頭,“也難怪你們不插手取魂的事。”

邬安常和穆蕭很順利的便回到了地府,畢竟是走了後門的人。

新收的一批魂魄需要交給H013,再去喝孟婆湯,塵煜段跟着邬安常和穆蕭又順利逃過了過橋這一流程。

塵煜段看到地府的樣子時,跟正常人的反應一樣,既吃驚又感覺瘆得慌。

“小蕭蕭,”邬安常讓自己看起來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他指着塵煜段,“他該住哪?”

“他沒有牌子,就先跟咱們一起住。”

“嗯……行。”

邬安常已經在心裏決定了讓塵煜段睡地板。

“你們先回殡儀館,”穆蕭腰間的牌子動了動,“還是那個屋,但房門號應該不是037了。”

“嗯。”穆蕭應道。

再回到“殡儀館”時,雖然是同一個房間,但竹門上挂着的牌子确實變了。

——324。

邬安常看着換了數字的牌子,點點頭道:“這次只有四天啊。”

“什麽意思?”塵煜段剛來,純一個小白。

“意思就是,”邬安常拐着彎解釋道,“陪你找到何阡之後,我們就要去另一個鬼地方了。”

塵煜段雖然還是不明白,但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

“能現在就去找嗎?”塵煜段很急切的樣子,“我想現在就見到他。”

“好,”穆蕭聽了對他微微笑道,“我跟你走。”

“……”塵煜段突然愣了神,眼裏帶了些恍惚。

當初何阡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跟你走”。

“喂,”邬安常看他這副模樣,伸手就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爽道,“看什麽看,走了。”

塵煜段這才回過神:“啊,好。”

下了樓,一直到了兩個“殡儀館”之間的過道,邬安常還瞪着塵煜段,就怕他突然動什麽歪心思。

“……”

塵煜段感受到背後強烈的目光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盯錯了人,也惹上了另一個人。

……

說是幫忙,真正認真找的也只有塵煜段,畢竟邬安常和穆蕭都沒有見過何阡長什麽樣子。

塵煜段像是不會累一樣,連着找了一個多時辰,幾乎把每個樓與樓之間的過道都跑了個遍。

邬安常和穆蕭就像兩個機器一樣跟在後面。

……

“……何阡!”塵煜段突然跑向了路口,直接當在了一個殘魂面前,“何阡?何阡!”

“不是吧,”邬安常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快就找着了?我以為怎麽也要個兩三天呢。”

“是有點快。”穆蕭顯然也有些驚訝。

兩人走過去的時候,塵煜段一副要哭卻哭不出來的表情。

他面前的殘魂,後背有一個幾乎占滿了半個脊背大的窟窿,大概能想到曾經從這可怕的洞裏不斷流血的樣子。

但這殘魂的臉龐生的是真的好看,就算無神,也還是遮不住他的明眸秀眉。

“小蕭蕭,”邬安常手交叉着放在胸前,感嘆道,“你說,像你這種絕色美人,為什麽都是男的呢?”

“……不知道。”穆蕭突然哼笑一聲:“你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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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從明天開始可能就不是日更了(小聲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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