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共産主義接班人 穿着粉色公主裙被妹妹……
按照節目排序, 盛炀很快就要上場了。他扭扭捏捏坐到後臺，同班兩個女同學立刻為他上妝。
宋謹言去和主持人溝通，解釋換曲的事：
“那位要上場的同學身體不舒服，換了一位同學臨場救急。報節目的時候可以把《梁祝》換成《國際歌》嗎？引導詞我已經寫好了, 非常抱歉給你們添了麻煩……”
宋謹言在晨曦的人氣很高, 眉目清俊, 天生有種世家公子氣，看起來清冷又純粹。認真道歉，神色真摯, 對方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用道歉啦，這也是突發狀況，引導詞寫得很好，表演請加油！”
“謝謝你的祝福，我和時同學會努力的。”
宋謹言表面鎮定, 心中緊張至極。他還沒有和音音配合過，如果表演效果不好怎麽辦？一定會讓她失望, 降低印象分。
他回憶《國際歌》的旋律, 漸漸鎮定。他會全力以赴，配合音音, 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 只要努力過就不會後悔。
盛炀要焦慮得多，他不時把裙子往下扯，怕它過于蓬松，露出自己今天穿的花褲衩子。這該死的粉色！這浮誇的蕾絲！越看越不順眼。
如果能回到那天, 現在盛炀只想給自己來兩拳。為什麽不買條素一點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粉色真是太窒息了。
而且還是華麗浮誇的公主裙，裙擺蓬松, 蕾絲層層環繞，仿佛一朵盛開的玫瑰。
粉色蕾絲公主裙，簡直反人類。
盛炀面無表情，默默把裙擺坐在屁股底下。
壓扁！嗯，感覺好多了。
周圍幾個女同學目瞪口呆，連忙勸道：
“時同學，不可以這個樣子坐，站起來的時候會走光的，而且上臺也影響美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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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裙擺拉出來，有點皺了，整理一下……”
女同學們想幫盛炀整理，他起身退了幾步，自己整理，始終覺得裙子有點短。那種走路漏風的感覺，讓人很沒安全感。
“時同學，不要再拉裙子了，放心吧，不會走光的，很安全。”
“沒想到時同學穿公主裙這麽好看。”
“好适合粉色啊……”
盛炀聽到誇贊聲，面無表情去後臺，已經快上場了。隐約還能聽到女同學的對話：
“狗男人配不上我們音音，她應該獨美！”
“沒錯，好想把宋謹言的小提琴搶來，換我上臺。”
“然後給父老鄉親們表演一個鋸木頭？”
上一個節目是朗誦愛國詩，情緒調動得很激烈，甚至有人熱淚盈眶。
國慶彙演一定會安排愛國相關的節目，《梁祝》安排在詩朗誦後面，是為了緩和一下同學們的情緒，讓他們平靜下來，再繼續觀看後面振奮人心的歌舞表演。
詩朗誦已經到了尾聲，盛炀即将上臺，不時壓一壓裙擺，蓬蓬裙真的太煩人了。
就算時音音現在出現，也來不及換回來。
盛炀第一次應對這樣的大場面，連走路都差點同手同腳。
絕對不能搞砸。
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沒有退路可言。
以前不管是什麽都能輕易放棄，游戲輸了可以再開一局，抽卡沒中可以再抽一次，出租車跑了可以再攔一輛……如果在臺上表演失誤，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他現在是時音音，僞裝這麽久，對時音音的光環深有體會。
不管他上課是睡覺還是發呆，老師都不會針對，反而常常投以關切的眼神，仿佛在問，時同學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如果狀态不好，再休息一段時間也是可以的。
學校裏雖然傳着亂七八糟的八卦，盛炀卻沒有聽過任何一個學生對時音音進行人身攻擊。在天海七中，女生之間常常有內部矛盾，勾心鬥角，十分可怕。
盛炀以“時音音”的身份在晨曦上學時，這一切都離他很遠。大家都對時音音保留着敬意、喜愛，以及一些羨慕。這種縱容式的善意，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如果演奏失敗，她的光環就會黯淡一些、破碎一點，人們會覺得，時音音并不是什麽都行。
也有可能被人看出交換身份的事。雖然他與時音音是雙生兄妹，兩人幾乎沒有出現在同一個場合過，如果衆人意識到，最近的“時音音”不是原來那個，抽絲剝繭，很快就能找到線索。
這兩種後果都不是盛炀願意看到的。
他終于沉靜下來，有種放手一搏的狠勁。
沒有人！沒有人能阻止我彈出《國際歌》！
凡是擋在我面前的都是紙老虎！
“接下來為我們帶來表演的是高一（一）班的時音音、宋謹言，鋼琴、小提琴合奏《國際歌》。”
盛炀已經不在乎那身粉色蕾絲公主裙，這一刻，它不再是公主裙，而是一身铠甲。他走向舞臺上那架黑白鋼琴，靜默坐在琴前。
宋謹言跟在盛炀身後，忽然察覺出一絲異樣。說不出來是因為什麽，或許是覺得，此刻的“時音音”有些陌生，但與以前的時音音更加接近。
永遠沉靜，不管面對什麽，都全力以赴。
臺下衆人先是一靜，視線不知不覺被“時音音”吸引。以前學神大人總穿校服，這種公主裙還是第一次穿。
晨曦曾經選過校花，引發一陣轟動，但時音音并沒有興趣，那些備選的女同學都不能服衆，最後不了了之。沒有人稱時音音為“校花”，因為覺得不太莊重。
這一刻，再次直面美顏沖擊，看了又看。
只覺得坐在鋼琴前的“時音音”，氣質凜然，有種高傲不可侵犯的強大氣場。
以至于衆人都忘記了最開始出的節目單裏并沒有《國際歌》，而是合奏版的《梁祝》。
只有盛晴晴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她和時音音同校，一直以來，都在悄悄觀察時音音，也算了解她的性情。
時音音其實有些冷漠，只要是與她無關的事，都不會插手。
盛晴晴故意安排了這麽一出，就是想在危急時刻幫宋謹言救場，挽回一下兩人之間的關系。《梁祝》這種經典曲目，合奏時足夠默契，感情上也能更進一步。
沒想到，都被“時音音”突如其來的插手打斷了。盛晴晴咬牙切齒，暗自詛咒這場演奏失敗。甚至還在心裏嘲笑那身粉色蕾絲公主裙，太幼稚了，簡直幼稚得可笑。
盛炀終于敲下第一個音，随即一串流暢的旋律從指尖流出。宋謹言緩緩更上，認真配合。
《國際歌》是一首很特別的歌。反抗強權壓迫，追求自由民主。它的旋律在全世界各地流傳，伴随着血與淚，炮火與硝煙，鮮花與掌聲。
如果說宋謹言在一開始還抱有遐想，真正沉浸在旋律中時，忘記所有瑣事，只想以最好的狀态将這支曲子演奏完。
盛炀同樣沉浸在樂曲所表達的情緒之中，反抗一切壓迫，獲得自由與解放。他的情感無疑與樂曲共鳴，從小就生活在極度壓抑的環境中，不管做什麽事，都會被披判、被攻擊，幾乎找不到喘息的機會。
對于此刻的他來說，盛國華與盛世企業無疑是龐然大物，他不具備抗衡的能力。但總有一天，他會推翻盛國華所傍身的一切。
偉大的無産階級站起來了！
失去的只有鎖鏈，獲得的除了自由，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一時間，觀看國慶彙演的同學們五味雜陳。有的想成為共産主義接班人，為祖國奉獻一分自己的力量；有的想擺脫家庭學校的雙重否定……
好的演奏者可以帶動聽衆情緒，盛炀無疑做到了這一點。宋謹言并沒有這麽強烈的情緒爆發力，以技巧相配合，起修飾作用，讓曲子更上一層樓，也稍稍填補了某些技巧方面的缺陷。
時音音的鋼琴水平，宋謹言知道得很清楚。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問題，簡直就像一個初學者。
雖然成功演奏，專業者聽來可以發現幾處硬傷，在這種大型集體活動，很多缺陷被嘈雜的現場掩蓋住了，并沒有人發現。
宋謹言暗暗猜測，難道是因為，她得了絕症，精神不濟，又不得不與命運抗争，情緒激動，才忽視了技巧，追求情緒感染力？
這無疑是成功的。
《國際歌》演奏結束的時候，掌聲如雷霆。
時音音來得稍晚一些，聽到了後半支曲，遠遠望着臺上的盛炀——
沒有絲毫浮躁氣息，仿佛洗盡鉛華，露出璞玉一樣的內裏，耀眼得不可逼視。就連那身粉色蕾絲公主裙，都充滿了社會主義氣息。
掌聲雷動之時，盛炀有些不知所措，恍恍惚惚，下意識向人群裏望去。仿佛心靈感應，他成功與時音音對視。
淦！她來這裏看了多久？
盛炀差點一躍而起，看着裙擺上随風飄舞的蝴蝶結絲帶，瞬間失去夢想。他作為哥哥的形象一定碎成渣了……
穿着粉色公主裙被妹妹看到這種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糟糕透頂。要是她晚一點過來也好，不至于看到這些……生活的毒打總是接踵而至，讓盛炀不知所措。
他安靜坐在那裏，就像一只小綿羊，呆呆地與時音音對視，不知不覺把裙子上的蝴蝶結揪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