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墓地
予靳年的心頭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伴随着飛機空姐溫馨的提示,A市到了。
下了飛機的予靳年第一時間撥打了末瓷的手機,得到的提示音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末瓷的出租屋裏沒有人,予靳年親自跑了一趟末家,卻被末家的管家告知,末瓷昨天去了翠屏山,說是會在那邊住上一天。
“我們家小姐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那邊散散心,予少不必擔憂,末先生是知道的。”
予靳年道了謝,離開末家後驅車前往了A市的郊區。
翠屏山是環繞A市的一片山脈,當初予靳年帶末瓷去的那個溫泉山莊就在這片山脈上。
因為風景秀麗,山靈水秀,所以這裏不僅有高級療養院,度假村,還有……公墓。
驅車進入山區,氤氲的水汽從車窗迎面撲來。
山中天氣多變,剛剛還能看到陽光,這會便被雲遮住,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讓整片山脈都籠罩在了煙雨中,遺世獨立。
公墓着落在半山腰,予靳年在附近的停車上泊好車,撐起傘,沿臺階向前方的公墓走去。
這片公墓太過偏僻,再加上天氣不好,幾乎沒有人前來掃墓。
整個墓園靜悄悄的,一座座灰色的墓碑靜靜伫立。這裏,葬着死人的屍骨,活人的思念。
沿着長滿青苔的小路找去,予靳年在擺着一大束新鮮向日葵花的墓碑前找到了已經淋透的末瓷。
白色的T恤,黑色的褲子,頭發狼狽的像只落水的小貓。明明一米七的身高,蹲在墓碑前蜷縮着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的臉濕漉漉的,側面還能看到秀氣高挺的鼻尖還挂着水珠,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聽到腳步聲,末瓷茫然的扭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大長腿。
順着筆直的雙腿向上看去,男人如玉的手穩穩的握着黑色的傘柄,漆黑的大傘籠罩在自己的頭頂擋住了越來越大的雨水。
“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在這兒,就來了。”
“哦。”末瓷現在沒有聊天的心情,來便來了。
就這樣,末瓷在這裏蹲了多久,予靳年就在旁邊陪了多久,如同一直守護着墓碑的青松般,守護着末瓷。
雨漸漸小了,變成了細絲,變成了霧霭。
末瓷想要起身,沒想到腳下一麻,倒向了予靳年,被予靳年單手接住。
“我……我腳麻了。”
“嗯,看出來了。”
蹲這麽久,沒廢就不錯了。
予靳年将雨傘遞給末瓷拿着,自己騰出另外一只手将末瓷半抱了起來。
“嗷……好……好酸……腳好酸。”
末瓷起了一半就不行了,龇牙咧嘴,動彈不得。
“那怎麽下山?”予靳年皺起眉頭。
這裏距離停車場還有有段臺階山路,而且頭頂上的烏雲越來越稠密,現在雨停只是在醞釀更大的暴風雨。
末瓷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提了個特別不要臉的要求:“要不……你背我?”
反正手也牽了,公主抱也抱了,虱子多了不怕癢,不差背着一下。
就這樣,女孩撐着傘,懶洋洋趴在男人的後背上。
“予靳年,我要退圈了。”
末瓷的聲音伴随着劃破蒼穹的雷聲響起,傾盆大雨砸在山林之間,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予靳年的腳步一頓,旋即又繼續向下走去。
“你說什麽?退圈?你不是只是和嘉德解約嗎?如果找不到簽約公司,我可以幫你。”
“不,我要退圈了。”
末瓷重複道:“我答應我爸,只在娛樂圈呆三年。我也答應我阿爹阿娘,去演他們喜歡的綜藝節目。”
停車場到了,予靳年将落水狗末瓷塞進了副駕駛,然後從後備箱裏拿出了一條毛毯把人裹成了雞肉卷。
車門關緊,窗外震天的雨聲被隔絕在外。
一方小天地裏,予靳年坐在駕駛座上看着末瓷:“你的阿爹阿娘是你的養父母嗎?”
其實末瓷曾經被綁架拐賣的事情并不是什麽秘密,畢竟一位千金憑白消失了五年,只要有心打聽基本都能知道。
末瓷對予靳年知道這件事沒感到意外。
“嗯。”
“他們對你很好。”
末瓷往毛毯裏縮了縮。
“嗯。”
“他們的意外去世……和你有關。”
予靳年是陳述語氣,雖然這些事資料上沒有寫,但是根據前因後果和末瓷的種種反應,不難推斷出。
看到幾乎縮成一團球的女孩,予靳年知道自己猜對了,也知道自己問錯了。
“抱歉,我不該說這些。”
一滴眼淚砸在了毯子的絨毛上,滾成了一滴晶瑩的水珠。
“因為我執意要他們從大山裏出來,來參加我的成人禮。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如果他們一直呆在大山裏,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
末瓷的臉埋在臂彎裏,聲音嗚咽。
這些傷痛、自責、愧疚埋藏在心裏太久太久,久到在心裏潰爛成傷,也找到讓他們重見天日的機會。
父親,她不能說。
哥哥,她也不能說。
周圍沒有一個人能聽她說,她就只能埋在心裏,然後每年來墓碑前說。
但是今年,她的訴說被予靳年打斷了。
那就只好說給予靳年聽。
原來,幫末瓷找回末家後,末瓷和她的阿爹阿娘還有聯系,每年都會回去探望他們。
盡管末家表示可以将他們一家人接來城市居住,保證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但是他們舍不得大山深處的那個家,便婉拒了。
于是末瓷每年回去都會帶去一些新鮮玩意,包括電視。
可惜山裏信號實在不好,能收到的電視臺就那麽幾個。不過家裏人看的很開心,尤其是一檔非常老套的綜藝節目,是末瓷養父母的最愛。
每次打電話,她的阿爹阿娘都會說那檔綜藝的趣事,還說他們家小瓷比電視裏的人兒好看一百倍,以後要是小瓷也能進了電視裏,他們就可以天天看到她了。
結果這件事成了末瓷養父母留給末瓷最後的心願,從此便天人永隔。
予靳年看着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末瓷,有些無措,只能回憶着自己演過的電影情節,輕輕的拍打着她的後背。
原來,這就是她三年只接綜藝的原因。
“所以……你并不喜歡娛樂圈,不喜歡唱歌跳舞演戲,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