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窗外陽光明媚,碧空無限好，萬裏沒有雲。
501的房間裏卻陰霾極了。
王小玉呆呆立着,耳邊是漫長的忙音。對方忽地挂斷了電話,話未說完整就又沒了蹤跡。而那個該死的差評依然好端端地留在王小玉的店鋪評價欄裏，像顆紮在心裏的釘子，只稍稍想起就叫王小玉胸口發疼。
“讓老娘知道你是誰，非弄死你！”王小玉咬牙切齒地罵道。
此時,不需王小玉動手,鐘淼已經有了想死的心。
“滿腦子都是小賤人,我這是怎麽了？”鐘淼茫然地瞪着天花頂，茫然自問。
輕輕地風透過窗簾飄進來,掃過鐘淼消瘦的臉。将她額前細碎的劉海吹動,吹動了她惆悵的心情。風和日光交相呼應，在鐘淼的耳邊眼前缱绻暧昧，旁若無人地肆意交融，讓躺在床上的人兒越發憂郁了。
“不不，不能再想她！我得洗洗眼睛！”鐘淼慌裏慌張地對自己說，急急地拖過筆記本，翻找姜蘇安的影集，口中念念有詞：“我的主角得是這樣的！這腿！這身材！關鍵是這臉！王小玉能比嗎？簡直是雲泥之別！鐘淼，你把眼睛睜大點，看看人家，你還想什麽？美感！記住這才是美感！啧啧，姜蘇安真美啊！”
在這一秒鐘，王小玉的幽魂似乎遠離了鐘淼。
然而，在下一秒鐘……
“哎哎，姜蘇安臉頰怎麽幹癟了？好像太瘦了！豐滿點兒就更好了！豐滿？”鐘淼按住空格鍵，将姜蘇安的特寫拉近放大，眯眼貼近屏幕，細致地觀察起那張幾乎沒有缺陷的臉蛋來，眉頭微微皺起，念道，“其實圓臉也挺好看的，太纖細好像少了點質感。嗯，圓潤點更風塵，更像妓-女！咦，王小玉就滿圓潤耶！王小玉她……”
“王小玉？”鐘淼一愣，喃喃重複，語畢真想抽自己倆耳光：“怎麽又是王小玉！她是給我吃了藥嗎！圈套！絕對是王小玉的圈套！我一定是被迷惑了！”
叮咚。
501的門鈴忽然響了。
“屁導來求老娘？”王小玉笑眯眯地輕呼，喜形于外。“屁導”是王小玉給鐘淼新起的代號，全稱是——狗屁導演！
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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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了第二遍。
王小玉整理好頭發，抹平衣裳，站到門前做好準備活動，才慢悠悠地擰開了大門，故意擺出臭臉，惡狠狠道：“有話快說！”
“呃，王，王小姐？”對方一驚，輕聲輕氣地問。
“你是哪個？”王小玉眨了眨眼睛，見面前的人不是屁導，瞬間就失了興致。
“王小姐，你好。我是瑞鑫報業的魏晶晶，這是我名片。”對方邊說邊恭敬地将名片遞了上來，笑得像是三月裏的迎春花：“您現在方便嗎？我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波紋紙上的确清楚地印着“瑞鑫報業娛樂報記者”的字樣，王小玉低頭看着名片，擡頭看看跟前穿着體恤背着單反的魏晶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你找我？幹嘛？”
“進去聊，可以嗎？”魏晶晶翹起嘴角，沖王小玉甜絲絲地笑。
王小玉一讓身，魏晶晶就擠進了501的大門。
兩個人坐到沙發上，王小玉還在研究名片，魏晶晶倒研究起王小玉來。準确地說，應該是魏晶晶研究起王小玉的房間來。她見小物件零零落落地丢在地上，再看王小玉的穿着打扮，基本上印證了她從各方打探的消息——鐘導的鄰居很落魄！
“王小姐，冒昧打擾您了。我聽說，您最近失業了？”魏晶晶先開了話匣子，直言不諱道，“是這樣的，我代表瑞鑫報業邀請您加盟，不知道您的意思？”
“什麽？”王小玉不敢置信地又眨了眨眼睛。
“簡單的說就是，您提供給我新聞線索，我可以為您向公司申請報酬。”魏晶晶壓低了聲音，神秘秘地說：“新聞越勁爆，證據越多，錢就越多，你懂嗎？”她邊說邊撚動起指尖，仿佛手裏捏了一沓人民幣，在王小玉的眼睛前頭晃蕩。
“錢……”王小玉咽着口水，身子都有些發軟了。
“據我所知，503裏住的是鐘淼導演。我最近在跟姜蘇安的緋聞，聽說她和鐘導關系不錯，不知道王小姐有沒有什麽要向我訴說的呢？”魏晶晶見王小玉有所動容，趕緊下了猛藥：“獎金方面，王小姐，你放心！”說完，就從包裏掏出了三張毛爺爺，塞進了王小玉的手裏：“這算是定金，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後續的錢一定會讓你滿意！”
天上掉大餅是什麽感覺，王小玉現在就是什麽感覺。
“魏記者，我見過姜蘇安！”不等魏晶晶再說話，王小玉就激動地開口了。
“真的？”魏晶晶也激動了，臉蛋都漲得通紅。
“她就是來見鐘淼的，真的！”王小玉攥緊了三百塊錢，聲若洪鐘。
“拍照了嗎？錄音了嗎？有證據嗎？”魏晶晶急忙問。
“沒有……”王小玉搖搖頭，抿着嘴唇回答。
“哎！王小姐，下次請您一定要記得保存證據！”魏晶晶遺憾地感慨，咬咬牙又從包裏摸出兩張毛爺爺，塞給了王小玉，堅定地盯着王小玉的眼睛說道：“記得要保密！鐘導這邊，請您多留意，拜托了！除了姜蘇安，其他人來往503也希望你不要錯過。還有，鐘導的新戲有何進展，我們報社也很關注。若有可能，希望王小玉與你的鄰居保持良好的來往，那麽相信我與您也一定能保持良好的來往，嗯？”
王小玉重重地點頭，抓住了魏晶晶的手：“你放心，我保證完成組織的任務！”
“王小姐，真是好同志！”魏晶晶感動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王小玉的餘光緊緊注目着手邊的五百塊錢，眼淚也要出來了。
等魏晶晶離開，王小玉又反複摩挲了好一陣毛爺爺，感慨萬千。她想起了姚慕堇的那句“她比金礦還值錢！”，心不由地打了個抖。比起X寶的歲月艱難，現在的生財之道可謂是輕松至極。王小玉幾乎不敢相信事情發展的如此順利，真的有塊大餡餅砸在了她的腦袋上？看那魏記者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跟做賊似的，叫王小玉感到疑惑和害怕。但是，毛爺爺是不會騙人的！那無以倫比的質感，那粉裏透紅的顏色，那嘩啦啦的響聲！錢可是真錢！沒有錢她就要沒飯吃了！
在短暫的天人交戰之後，王小玉毅然下定了決心——不能跟錢作對。
咚咚咚。
503的房門被敲響了。
“誰？”鐘淼在卧室裏遙遠地喊道。
“我！”王小玉在外頭含着笑回答。
“你幹嘛？”鐘淼心裏一動，嘴巴倒守得牢牢的：“我躺着呢，開不了門！”她嚴肅地告誡自己第九百三十二遍，絕對不能再受到小賤人的引誘！就算是王小玉此時此刻脫光了站到她的面前，她也不能正眼瞧！
“那我自己開門進來咯！”王小玉不以為然地說，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鑰匙，吧嗒就扭開了503的大門，臉上蕩開笑容：“這都下午了，你應該餓了吧？我擔心你餓壞了，過來看看你。”
鐘淼聞聲，不覺在床上伸長了脖子，透過卧室的門縫，想要看王小玉。
“你的備用鑰匙讓姚小姐放在我這裏了，我幫你保管，你沒意見吧？”王小玉說着話已經走到了鐘淼的面前，圓潤的俏臉上浮動着斑斓的光影，仿佛從天而降。
“沒，沒意見。”鐘淼看得出神，本能地回答道。
“你在看什麽？”王小玉好奇地湊到鐘淼旁邊，瞧筆記本的屏幕上定格着姜蘇安的特寫，忽地聯想到了魏晶晶交代給她的“工作”，立馬假裝不在意地問：“咦，這不是那天來找你的明星嗎？你想她啦？要不要叫她來看你呢？”
“嗯？你說什麽？”鐘淼也去看電腦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揮動起她那綁了石膏的手，警惕道：“你要幹嘛？”說完扭頭想要用她銳利的目光橫一眼挨在身邊的王小玉，豈料臉蛋微側，唇邊就倏地感到一絲柔嫩清涼，叫她的心都猛然般融化了。
啪——
王小玉的巴掌比鐘淼的意識來得更快，結結實實就落在了鐘淼的臉上。
“你親我？！”王小玉驚魂未定地喊道。
“意，意外！這是意外！”鐘淼擡手按住自己的嘴唇，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小玉的臉。那張臉離她原本那麽近，只一個轉頭的距離，居然真的就碰上了，簡直像是做夢！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噩夢！她的吻那麽高貴，竟被王小玉的臉玷污了！
“你占老娘便宜，還意外？你有沒有擔當啊？”王小玉哭喪着喊，使勁兒揉搓起自己的臉頰來。胖胖的小手捂在臉蛋上，将皮膚都揉成了一團通紅。她怎地也沒想到屁導的膽子如此之大，在光天化日之下都敢輕薄她！想來，魏晶晶記者的話是真的。這個鐘淼一定是個花心放浪的女人，肯定跟很多個漂亮的女演員有過很多腿！
“我沒有……”鐘淼急忙辯解，但具體的詞她找不到。親是她親的，親的人是王小玉，時間地點人物，通通都是存在的。她沒有做夢，也沒有夢游，在親上的那麽一瞬間還感覺不錯！可怕！太可怕了！
“你是不是早就看上老娘的美貌了？”王小玉羞答答地問，又義憤填膺地重複：“說，是不是早就相中了老娘如此不凡的美貌？”
鐘淼驚恐地盯着王小玉，又低頭看看屏幕上的姜蘇安，她在心裏确信自己并沒有看中王小玉的美貌。那她究竟看中王小玉什麽了呢？鐘淼頓時陷入了深刻的思考。
“我看上你……”在思考了十幾秒後，鐘淼幽幽地開口，眼眸慢慢地擡起，瞧見了王小玉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心裏猛地咯噔一下：“不對啊，我壓根沒看上她啊！”
然而，為時已經晚了。
“你果然是早就愛上我了！”王小玉咬着嘴唇羞澀地說，順手嗔怪似的推了把鐘淼的肩膀，嬌滴滴地罵了聲：“死鬼！”
“天吶！”鐘淼驚呼，聲音都變形了。
“你先別激動，你愛上了我，還得問我有沒有愛上你喲！瞧你這小模樣，可不是老娘的菜！沒辦法，我只有委婉地拒絕你了。你可別要死要活的，我是不會被你吓到的。像我這麽貌美如花的女子，果然是天生的尤物，随便揮手之間都能叫人芳心騷動呀！啧啧，我真是感到太抱歉了，對不住你，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從了你……”王小玉輕撫着自己黑直的長發，一時間百感交集，擡頭四十五度，留給鐘淼個仰望的視角。
“圈套！都是圈套！”鐘淼巴巴地看王小玉的下巴，憤憤地說。
“看在你愛上我的份上，我會照顧照顧你的。”王小玉憂傷文藝完了，低頭沖鐘淼笑道：“我如此美麗多情的女子，能照顧在你的左右，真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傷好了記得去燒香喲！”
鐘淼氣得手發抖，額頭青筋直蹦，指着王小玉，好半天都沒有吐出半句話來。
“大恩不言謝！好了，你不必組織語言來感謝我了。就這麽定了，我一會兒把東西收拾過來，今天我就住在你這裏了。行了，不用感謝我。你的心意，我已經領會了！”王小玉小手一擺，扭頭就走出了卧室，去收拾她的東西了。
“王，王小玉！”鐘淼撕心裂肺地喊道，空蕩蕩的房間蕩開回音：“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