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關于姚慕堇和李小婉是什麽關系,這個問題暫時得到了擱置。
單蔚然對李小婉說,一切就拜托給李小婉了。而她自己因要避人口舌，自然是不能去現場觀看路璃的表現。至于,李小婉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單蔚然以一句“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作為了概括。她雖與李小婉只打過幾次交道，對李小婉的為人卻是贊同的。但李小婉這個人又像是附着了她與路璃間的一個影子,此時這個影子竟有了與姚慕堇接近的趨勢。
“司機馬上就到。”姚慕堇對路璃說，轉頭看向李小婉：“我和你們坐一輛車去。”她本來是要自己開車去發布會現場的，可是一想到李小婉與路璃并排坐在車裏,那畫面讓她由衷的不舒服,連眉頭都不覺輕蹙了起來。
“不必麻煩,姚總。”李小婉冷聲冷氣地拒絕道。
“哪裏麻煩？這是我對路璃的關注和支持,被記者拍到，會為我加分的。”姚慕堇不真不假地說，嘴角始終帶着抹淡笑，“況且，你舍得我離開你那麽長的時間，小婉？”
從單蔚然的家到記者會現場，驅車不過二十幾分鐘。
李小婉知道姚慕堇在說些瘋話，與昨夜說過的那些如出一轍。但在路璃面前，這些話還是叫李小婉尴尬極了。幸好，她面上冷冷的，即便是尴尬的，也只是微微一滞，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情緒來。
“在車上我還要交代你一些發布會的事情，工作需要，嗯？”姚慕堇一本正經說，不等李小婉開口，就拍了拍手道：“好了，就這麽決定了！”
“姚……”李小婉還欲再說，話未出口就被身邊的人搶斷了。
“那就按姚總說的做吧。”路璃對李小婉說，聲音不高，語速不快，一如往常的溫和與內斂。她看着李小婉，淺淺地露出點笑容，顯得有些艱澀。
李小婉便什麽也不想說了。她瞧見自己在路璃的眼眸中晃動，像是琥珀色的剪影，只很小的一寸，當路璃注視着她的時候，那一寸便如同深刻進去般，一動不動的。
嘟嘟——
喇叭在樓下響起，驚得李小婉身子一震。
“車來了。”姚慕堇輕描淡寫地說。
“路璃，祝你順利。”單蔚然拉住路璃的手，溫柔地将吻印到了路璃的臉頰上。爾後，像個羞澀的小婦人般，微微颔首，低聲說道：“我在家裏等你，一切都會很好的！”她說得極為篤定，眼鏡片擋不住那眼裏閃爍的光芒。
李小婉的眉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她不想生出嫉妒，而當單蔚然坦蕩地擁住路璃的時候，她是嫉妒的。在過去的很多日子裏，她都曾想象過擁抱路璃的景象，但她沒有做到，甚至都沒有嘗試去做。當旁人将她想要擁抱的人擁緊的時候，李小婉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戳中，叫她無論如何都守不住冰冷的表情，重重地咬住了嘴唇。
Advertisement
“怎麽，羨慕？”姚慕堇忽地貼到了李小婉的身後，攬住了李小婉的肩頭，用只有李小婉聽得到的細小聲音說：“你這個樣子，不怕被我笑話嗎？”
李小婉後背一緊，倏地松開了牙齒，嘴裏卻已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要明白，你面對的，僅僅是一件廣茂的商品。”姚慕堇幾乎是用氣聲在說話，語畢擡眼看了看還在咬耳朵的單蔚然與路璃，撲哧笑出聲來：“我說蔚然，你是在演戲給我們看，還是演戲給你的路璃看？連單蔚然都能成為家庭主婦了，我是不是該金盆洗手，早點嫁人生孩子了？”她這話說得極大聲，絲毫沒有顧忌，像是玩笑，又像是諷刺挖苦。
單蔚然面上一紅，終于放開了路璃的手。
李小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她知道姚慕堇這番瘋話是說給她聽的。而這笑容出現得很短暫，在被姚慕堇看到眼裏的同時，就忽地消失了。等姚慕堇再仔細尋找，看見的依舊是李小婉那面無表情的模樣。
嘟嘟——
司機在樓下催促了第二遍。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姚慕堇正色道。
三個人這才出了單蔚然的家門，坐上了廣茂傳媒的商務車。
雅婷公寓，503室。
時間已至晌午，陽光透過青色的窗簾跳進了卧室。微風吹起地板細微的浮沉，在半空中緩慢地蹦跶。軟絨絨的觸覺和視覺，讓人生出懶散，丁點兒也不想動彈，恨不得再睡一輪回籠覺。
昨夜，鐘淼的小腿抽了回不正當的筋。她嚷嚷了半宿要去醫院拆石膏，等王小玉臉色一沉，吼道了句“要去你自己爬起去！”，鐘淼咽了口吐沫，再也不敢提拆石膏的事了。她怕王小玉，特別怕王小玉發火。至于原因，鐘淼還沒有找到。
俗話說的好，問世間情為何物，只道是一物降一物。
此時此刻，王小玉靠在床尾，鐘淼靠在床頭。兩個人以如此狹促的姿勢度過了整個夜晚，現在更以如此狹促的姿勢相互對視。王小玉不動，鐘淼也不動。單人床很小，兩具身子可不小。唯有貼在一塊兒，叫兩人得以安全地躺在這小床上頭。
王小玉肉感的大腿糾纏着鐘淼大腿上的石膏，鐘淼動也不動地将腿伸得筆直，雖然隔着厚重的阻攔，但她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王小玉嫩滑的肌膚，心尖尖打着顫，直顫了大半夜。在這個快要接近中午的時間裏，鐘淼仍覺得困倦極了，像是完全沒有睡醒，又像是一整夜都沒睡。
“好好躺着，別整幺蛾子！”王小玉撩動長發，那腳趾戳了戳鐘淼的胳膊。
“啧，真是不文明。”鐘淼咂嘴道，一臉的鄙夷。在夢裏鐘淼都不能停止思考，思考她與王小玉是如何走到今天這般田地的。但她還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栽到王小玉手上的。瞧瞧那腳丫子，看看那沒個正形的姿态，哪裏有美感？非但沒有美感，還有點兒說不出的匪氣。
王小玉天生就像是個女土匪！
“裝什麽風雅？搖頭晃腦的！小心把勁椎病晃出來！”王小玉又伸出了腳丫子，這回直接戳到了鐘淼的小臉上。見鐘淼愣愣地擡頭看自己，滿臉寫着委屈詫異，王小玉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可真逗！”
鐘淼翻了個白眼，恨不得把這個女土匪直接踹下床去。
“我去做早飯。你呢，好好休養，乖乖的喲！”王小玉翻身下床，趴到鐘淼的跟前，翹起指尖，捏了捏鐘淼臉頰，笑嘻嘻地說：“臉上沒肉，捏着手感不行。”語畢，轉身就出了卧室。
“不要動手動腳的！”鐘淼鼻子輕哼，沖王小玉的背影做鬼臉。
“你說什麽？”王小玉忽然大聲喊道，扭身望了眼鐘淼。
“沒，我沒說什麽。”鐘淼驚地捂住嘴巴，頭搖得像只撥浪鼓。
石膏很沉，鐘淼的心也很沉。見王小玉走遠了，她才長舒了口氣。在恍惚的日光中，她有些不大理解起自己來。尤其是當視線落到那道隔斷了501與503的白牆上，鐘淼不由地深深嘆了口氣：“這就叫自作自受嗎？”如果真有輪回報複這種東西，那麽鐘淼可以肯定，此刻王小玉在她的身邊，正是對于她捉弄王小玉的巨大“回報”！
“代價真大！”鐘淼悶悶地自言自語。再次感嘆自己的純潔被王小玉無情地玷污，以及王小玉是如何地對她進行勾引，如何地對她進行虐待，如何地……反正，都是王小玉的錯！這樣想來，王小玉伺候她倒是理所應當的了。鐘淼滿意地笑起來，對這個邏輯給予了十二萬分的肯定。再看王小玉端菜洗碗，便絲毫不感覺內疚了。
“各位觀衆朋友，現在為您播報的是廣茂傳媒的新人簽約儀式……”
電視機裏放着娛樂新聞，鐘淼和王小玉坐在餐桌上吃早飯。
“快看，小婉上電視了！”王小玉驚地叫道。
“誰？”鐘淼應付地擡起頭來，咽下口粥，問道。
“我好朋友，瞧，多漂亮！”王小玉得意洋洋地指着畫面上的李小婉說。
“咦，那天那個？”鐘淼放下筷子，眯起眼睛，細細瞧起來，嘴上念念有詞：“廣茂怎麽沒把她簽了呢？奇怪！這條件，啧啧，不錯不錯！”她對李小婉印象非常深刻，以至于一看清李小婉站在姚慕堇的身旁，心裏不由一動——這要是放新片裏，演主角都很合适！
王小玉啪的放下了筷子，皺眉盯着鐘淼。
“我這倆主角算是定下了！姜蘇安和李小婉，賣座！肯定賣座！”鐘淼一門心思想她的電影，連王小玉要殺人的目光都忽略了，摸着下巴就開始構思起具體情節來。越想越帶勁，越想臉部表情越豐富，眼睛都眯成了縫，留一縷虛光徘徊在半空，既深沉又渺茫，特別的藝術家。同時，也特別的像正在YY的色狼。
“鐘、淼！”王小玉大喝一聲，差點連桌子都掀了。
“你要幹嘛？”鐘淼打了個激靈，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我幹嘛？應該我問你要幹嘛！你瞧瞧你，臉都笑成花了！真是色鬼！昨晚上還跟老娘裝清純！簡直甲醇一號！”王小玉邊喊邊站起身來，一把奪過鐘淼面前的飯碗，怒道：“別吃了！老娘寧願拿去喂豬！”說完，就抱着碗氣沖沖地跑進了廚房。
“你生什麽氣啊？”鐘淼咽下嘴裏最後的一口粥，依依不舍地望着王小玉的背影，摸着自己幹癟癟的肚皮，真是無奈極了：“我不過想想工作，你發什麽威風？”
電視裏還在繼續播報廣茂傳媒的新動向，鏡頭切換到了另外的景象，一群記者正奔跑着，将走到地下停車場的姚慕堇團團包圍了起來。
“姚總，請問您與付天集團的付少東是什麽關系？”
“姚總，記者拍到您與橙花娛樂的模特共進晚餐，确有此事嗎？”
“姚總，廣茂今天新簽的藝人會不會參與廣茂年底的賀歲大片？”
“姚總，請問……”
雖然簽約藝人是路璃，但采訪的重點顯然是姚慕堇。
路璃的名字出現在報道的橫條上，而姚慕堇的名字則是閃爍的亮字。
李小婉走在路璃的前頭，這會兒姚慕堇去擋記者的槍眼了，她與路璃先坐進了公司安排的商務車裏。兩個人坐在後座，一時竟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話題。好在，姚慕堇被記者圍堵在停車場不遠的地方，叽叽喳喳的吵鬧聲使得車內顯得不過分的安靜。
“姚總說，你在有正式作品前，最好避免與媒體打交道。”李小婉公式化地開口說道，卻沒有轉頭去看路璃。她對着車裏的後視鏡，就像對着空氣在說話。
“我明白。辛苦了，小婉。”路璃點點頭，也将目光放到後視鏡上。她看到李小婉在看她，不由地笑了起來：“怎麽，都不願意正眼瞧我了嗎？”
李小婉略微一怔，卻笑不出來。
“你和她，”路璃交叉着雙手，習慣性地纏繞着手指，低頭輕輕地說：“我知道我不該多嘴，只是她……”她說得很慢，話倒末尾幾乎沒有的聲息。
李小婉心尖抽緊般一疼，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她當然知道路璃說的是誰。這些話在單蔚然家見面的時候，路璃并沒有提及。即便單蔚然故作訝異地喊了出來，路璃依舊選擇了沉默。然而，在此刻，在她們單獨相處的時候，路璃卻說了。李小婉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開口便将路璃的話頂了回去：“我自己的事情，我是明白的。我說過，我和她沒什麽。”
路璃呼了口氣，很淺。李小婉聽得很分明。
車內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沒有過經紀的工作經驗，以後有不足的地方，還請你和蔚然多多諒解。”李小婉裝作随意地錯開話題，用着她一貫的工作口吻。但當她轉過身面對路璃的時候，又無法從容地微笑，無法鎮定自若地說些有的沒的。而在這個當口，李小婉的目光穿過路璃的身子，剛好可以定格到姚慕堇的背影上。她看到姚慕堇在一群記者的包圍中侃侃而談，面露春風，一丁點兒睡眠不足的影子也沒有，突然非常懷疑姚慕堇關于美容覺的話來。
“小婉？”路璃低喚了一聲。
“哦，怎麽了？”李小婉這才回過神來，擡手掖好耳側的垂發。
“沒什麽，我看你在看他們。”路璃說得小心翼翼，既沒有說姚慕堇，也沒有記者，僅僅說了個“他們”。她剛剛開口的話還沒有說完，現在卻不想去說了。她能看到李小婉的眼睛，和那眼眸裏淡淡的落寞。正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從前每每藏着她讀不到的心事，藏得很深很深，即便她開口問，也不一定不能問出結果。日子久了，路璃便也不再問了。
“我只是在看那裏很熱鬧。”李小婉說了個看似沒有破綻的借口，而連她自己都知道這個借口真是漏洞百出。她哪裏會是個愛看熱鬧的人？即便熱鬧就在眼前，她的表情都是疏離。
這謊話讓李小婉不安，也讓路璃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不知道該在小綠字裏說什麽了…也不知道該回複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