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石榴·?
“莫捕頭是說齊國王子在自己飯菜內下毒?”獄頭驚愕萬分。
莫致之冷冷一笑,語氣肯定:“因為他善于玩弄人心。”她心中是壓不住的寒涼,不想容堯如今被拘獄中也能殺人。
據她猜測,容堯不知通過何種渠道得知獄卒給南沁買吃食,又了解到獄卒貪婪懶惰,便利用人性弱點,生出這條殺人毒計。
刑部大獄中為容堯準備的吃食是頂好的,他若是不用,飯菜就會被獄卒收走,若獄卒借機生出其他心思,将容堯未動吃食送去給南沁,便能省下買吃食的錢,既中飽私囊,又免于奔波。
此條計謀不用醞釀太久,只先試過幾次,确保吃食确是送去給南沁,便可在接下來的某一日,在他自己的吃食內下毒,再丢到一旁,這含有毒藥的吃食就能順其自然送到了南沁手中,所以容堯甚至不用直接動手,就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殺人。
而這個運籌帷幄的兇手,此刻正在刑部大牢內。
莫致之将推理說與衆人聽,衆人皆驚,而起了關鍵作用的獄卒已吓得癱軟倒地,懷中石榴摔落地上,滴溜溜滾的到處都是。
“獄外打點之人是何人?”莫致之趁機問道。
“打點人口稱是南沁親戚,每次都是帶着鬥笠過來,見不到容貌。”尚有些清醒的獄頭哭喪着臉,“我等不該貪那金銀~”
“早知便好了。”小龍唾棄,叫來了其他獄卒,要他們将昔日同僚鎖起帶走。
驗屍暫畢,林小六欲叫獄卒擡屍身去義莊,莫致之單膝跪在屍身身邊,與小師妹最後告別,将南沁發際沾染的一絲草屑撚下來,輕聲道:“小六,等事了,将她葬的離蓮花庵近些,她生前去到陌生之處,都會心中害怕。”
林小六點點頭,默然跟着擡屍身的獄卒走了出去。
莫致之心中有些空落,随手撿起腳下一個石榴,舉到眼前,細細打量,石榴應是放了些日子,有些幹癟,将石榴放在鼻下,尚有些若有若無的果香,據說石榴對孕婦有益,又帶有多子的祝福,打點之人實在有心,此人若是蕭世逸派來的,那蕭世逸未必對南沁無情,想到此,莫致之黑眸閃動,問身邊的獄卒:“齊國王子關在何處?煩請帶我過去。”
獄卒聞言愣了愣,莫致之一個小小捕快,提出如此要求,實在有些僭越了。
“帶莫捕快過去,她是小王爺請來的,若有問題,尋我即可。”小龍立即大開方便之門。
“你二人在此間善後,我去去就來。”莫致之心中尚有疑問,須要問詢容堯才有答案,便跟着獄卒在大獄中拐拐轉轉,來到容堯囚室。
此時,容堯囚室門口還有幾名獄卒守着,帶她前來的獄卒朝着門口一位獄卒點點頭,悄悄說道:“綏安府的人。”
門口獄卒面露驚訝,低聲說道:“裏面那位也是。”
莫致之聞言上前兩步,來到門口,便瞧見囚房內站着一個人,正是蕭世幸,蕭世幸感知來人,轉過來的面色陰沉,漆黑雙眸裏面散着沁骨寒涼,驚的莫致之頓住了腳步,猶疑了一下。
見是莫致之,蕭世幸眸中的殺意和冰冷瞬間收起,嘴角勾起溫柔笑意:“姐姐來了?”
方才被蕭世幸無意中狠狠盯住的感覺,實在有些可怖,莫致之忍住心悸,規矩行禮,“小王爺,我來問他幾句話。”
蕭世幸笑容溫如煦陽,乖巧走到一邊。
這變臉速度,驚的坐在對面的容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莫致之輕咳一聲,容堯便回了神,曲起一腿,面色懶散,好似十分随意,只眼眸低垂,身邊陰影中手指捏的發白,将心慌意亂蓄意藏起。
莫致之猜到蕭世幸和容堯頭先必有一場對峙,好似還是蕭世幸拿捏了容堯。
環顧容堯這間囚室,算得上寬敞,也明亮許多,想到狹小房間死去的南沁,莫致之心中複雜,顧不得蕭世幸,朗聲道:“容堯,你好謀劃,倒沒想到你在獄中還能再行殺人之事。”
蕭世幸聞言像是有些意外,目光帶上了詢問。
莫致之忿忿解釋道:“是他,用不吃的吃食毒害了南沁。”
蕭世幸垂眸想了想,好似很快想通了緣由,再看向容堯,臉色冰冷,眸色幽深。
容堯手指捏的緊了緊,別了頭,不發一言。
“你為何要殺南沁?”
容堯毫無反應。
“回答她的問話。”蕭世幸冷冷說道,溢出寒氣。
容堯看向蕭世幸,眸中不自禁帶了一絲懼意,靜默一陣,咬了咬牙,終于說:“一個人知道的太多,必不能活。”
這言語過于含糊,但莫致之猜想這應已是他能回答的極限了,便旁敲側擊問道:“那我換個問題,大牢內如何有藥?”
“自是外面帶入。”容堯看向莫致之,豔麗卻蒼白的面容上,眼神妖異,笑容詭異。
“是有人送來的。“蕭世幸忽然說道:“近日有個臉上有疤的齊國人來探過他。”
臉上有疤之人?莫致之便想到了蕭世逸身邊那個眼神不善的侍衛,心中暗暗吃驚,難道蕭世逸身邊混入了齊國細作?
蕭世幸繼續解釋道:“齊國人心狠手辣,對敵是,對自身亦如是,毒藥大抵是妥善包好後放入傷口帶入的。”他雙眸閃動,想到前世戰場上,用□□封蠟暗藏信件的傳訊将士們。
容堯聞言驚的臉上沒了顏色,“你緣何知悉如此清楚?”
蕭世幸冷冷一笑,并不作答。
莫致之心中思索,有沒有可能蕭世逸知道那人是齊國人,太子其實是和齊國王子暗中有所勾結呢?
她雙眸波瀾,問道:“太子是不是你殺李岚玉之時,樓外的接應人?”
容堯聽到此問,垂下眼眸,默不作聲,只手指被捏的更加緊。
見他默不做甚,莫致之舉起手中石榴,目光細細在容堯面上探索,緩緩說道:“你可知南沁是何人?是太子心上人,這石榴就是太子送來的,你這般狠毒,恐怕你同太子合作即将破裂。”
容堯面無表情,毫無聲息,只是手指松了松,便露出一絲成竹在胸來。
莫致之心中一涼,蕭世逸竟知這兇殺之事,那獄外打點之人難道另有其人?或是蕭世逸是之後起的殺心?
這些在容堯口中已然問不出答案,此刻他是鐵了心,再不作回答。
莫致之心中有些挫敗,雖然知道此案是容堯做的,卻苦于沒有直接證據,無法結案,而他畢竟是敵國王子,大梁若要判刑,便多了很多牽制。
二人只得走出囚室,莫致之看着手上石榴,不解問道:“石榴寓意多子多福,難道太子真狠心毒殺南沁?”
“那我便去會會太子。”蕭世幸從莫致之手中接過石榴,換下了和顏悅色,面色陰沉走出大牢。
~
太子府邸坐落在京城東。
此刻府內幾位家奴正一邊好言相勸,一邊腳步淩亂跟随兩位形色匆匆的男子,走在前頭的一身白衫,走在後面的一襲黑袍。
蕭世幸臉色暗沉,行路風風火火,拒不理會身後一衆仆從的勸說,徑直闖府,來到太子府書房,直接推門而入。
小龍跟在後面,進門後直接将門一關,将跟着的一幹人等關在門外,以背抵門,臉上帶着冷笑。
“太子殿下~”一群仆從滿頭大汗在外面推門,門卻紋絲不動。
書房內的蕭世逸正坐在書案後面,見狀先是一愣,然後微微一笑,“你們下去,我們兄弟說話。”
仆從聞言紛紛退了遠去。
蕭世幸揮揮手,小龍轉身開了門,也退了出去。
“十四弟,今日什麽風将你吹了過來?”蕭世逸臉上笑意濃厚,卻掩不住雙眸內攀爬的血絲。
蕭世幸将石榴緩緩放到書案,眼神陰鸷,聲音寒涼,“南沁已死。”
蕭世逸看着桌上的石榴,眸中閃過一絲異彩,“死便死了。”
蕭世幸将身體前傾,漆黑雙眸定定看着眼前的兄弟,緩慢說道:“她身中斷腸毒,死的時候,叫都叫不出,是活活給痛死的,給她下藥的人,實在歹毒。”
“人都死了,現今說了還有什麽用。”蕭世逸板着面孔,書案下藏着的手緊握成拳。
蕭世幸陡然擡眸,眼底氲起怒火,“她肚裏懷的可是你的孩子。”
蕭世逸猝然僵住,臉色變了幾變,不自然笑道:“那又如何?”
“若真是你在濫殺無辜,我必不會放過你。”蕭世幸身上冒着寒氣,眼神寒如冰窟,凍得蕭世逸嘴唇翕張,竟說不出話,蕭世幸冷哼一聲,轉身即走。
一群仆從遠遠看到蕭世幸走了,湧入書房,“太子殿下~”
“滾出去。”蕭世逸徹底露出猙獰怒容,将書案上一堆東西一一掀翻在地,卻在看到案上石榴之時,頓住了動作。
腦中竟有一個個倩影浮現。
“我叫南沁。”是南沁癡癡呆呆的神情。
“你別難過,什麽都可同我說~”南沁用一雙小手,抹去他的淚珠,柔聲說着。
“日後,便常來溪邊吧。“南沁嬌憨笑道。
……
自此以後,那個可愛的身影再不存于世間。
蕭世逸眼前又浮現小尼姑口吐鮮血,痛苦掙紮的畫面,提起拳頭狠狠将石榴砸扁,鮮紅汁水好似鮮血淋漓,滴滴答答流落地上。
蕭世幸出了太子府,小龍跟在身後,蕭世幸低聲囑咐道:“小龍,找人跟蹤太子,他似是真不知南沁身中斷腸毒,我故意這麽一鬧,他便和合作之人有了嫌隙,指不定會有所動作,尤其齊國使節到來之時,仔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