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救·?

夜色融融,更闌人靜。

莫致之睜眼,入目卻是黢黑一片,她急忙坐起,自懷中掏出火折子吹亮,隐隐光芒中,見到身上蓋着蕭世幸的外衫,想到暈厥之前,莫致之心中吃驚,翻身起床,沖出屋門。

院外小巷空空,寒風呼嘯,漆黑陰森,這天地間只剩她一人。

莫致之深深呼吸,忍住即将溢出的淚水,不甘心的跑出一條街外,古代深夜靜的出奇,沒有嘈雜,沒有喧嚣,甚至見不到一個人影。

莫致之直直站在夜色中,不再忍耐,由着淚水落下,她終是被丢下了。

他為何就不信她?她想大聲告訴他,她也能保護他,她也有能力,可是人已不見蹤跡,今生不知是否還能再見。

想到他面臨的危險,也許真會丢了性命,莫致之心髒刀剜一般的痛。

厚厚黑雲壓頂,好似即将要有一場暴風雪,莫致之轉回頭,昏暗天地間,她走的渾渾噩噩。

默默回到屋中,點燃蠟燭将屋內黑暗驅散,靜靜打量空蕩屋子,看到了适才慌不擇路丢到地上的衣衫,還有落在一旁的錢袋,莫致之輕輕将這些撿了起來。

就着燭光,慢慢打開錢袋,露出裏面的物什,十來片金葉子,三枚黑棋子,一枚不知是何用處的指環,還有個小香包,香包精致,內裏裝的竟是幾片梅花瓣。

難不成是獵戶小屋那支梅花,莫致之鼻頭一酸,眼淚再次決堤,她想那晚的懷抱,想那個人了。

擦幹眼淚,莫致之振作起來,心中罵醒自己:千萬不可亂了方寸,她還需好生計劃接下來的行動,她必不能束手就擒,她必要有所作用,

按捺心中情緒,忍住哭泣欲望,她在炕口尋到炭筆,強迫自己沉侵分析之中:首先她要保護好自己,尋到一處安全所在,那曾想天下之大,如今卻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其次,她将想方設法聯系上可以信任的林小六和老劉頭,只是過程需要隐蔽,千萬不可牽連好人,再次,她須尋得勢力幫助,她首想到李尚書,卻即刻将念頭打消,朝中人人都知李尚書對她青眼有加,李尚書此時必然被嚴密監視,她轉念想到了天下五樓,她唯熟悉杏林樓,她或許可以雇傭一些奇人異士幫忙。

屋外風雪肆虐,莫致之停了筆,癡癡看向窗外,不曉得他如今又在哪裏過夜?可有一檐遮風擋雪?

她真想此刻出去尋人,但如今京城必然宵禁,她須藏好蹤跡,好好休憩,明日喬裝出門行事。

打定主意,她打量起房屋,這裏長久沒人住,但物品齊全,箱中還有些舊衣裳,她将一件舊衣撕成布條,隔着裏衣将身體纏緊,又找了男衫套在棉襖外,衣服大了便将袖子挽起,令她驚喜的是,她在屋中尋到幾個鬥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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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點燃火炕,怕引人注意,她就着男裝和衣而卧,深夜寒冷,衣服堆積身上,可依舊冷的發抖,耳中晚風呼嘯,她強迫自己閉眼,她要養精蓄銳,之後她要去找他,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昏昏睡去,莫致之眉頭擰着,忽然有一滴淚水自阖緊眼中落下,她因在睡中,毫不知情。

翌日早晨,光線斜刺裏射了進來,莫致之睜開了眼睛,重新束好發,抹掉痕跡,戴着鬥笠,只身出了門。

街上晨霧缥缈,視線也不甚明确,莫致之呵了口暖氣,搓了搓手,此刻街上人不多,兩旁商鋪也都未開,放眼望去,牆面張貼不少新的紙張告示,她心中一動,靠近了看,竟是帶着畫像的通緝檄文,其中便有她和蕭世幸的。

莫致之将帽沿壓低,心中安定了些,尚在通緝,便說明蕭世幸目前是安全的,只是人海茫茫,她又該去何處尋人?

走了一會,陽光強烈了些,将疏松的晨霧驅散了去,一切變得清晰起來,走過坊市,有夥計将門板取下,準備開張。

“可聽說了麽?綏安王昨夜回府,官兵今晨正在捉拿。”有路人和夥計八卦。

莫致之聞言心中一驚,蕭世幸怎會回府來個自投羅網?她不信他這般動作,要知道蕭世幸可是要護住虎符的。

虎符?

她昨日在收拾那地道,好似聽到小龍要帶虎符去邊疆,既然虎符在小龍身上,那蕭世幸會不會是故意露出蹤跡,好掩護小龍離開?那他是否還安全?

莫致之心中不安,現今去往綏安府是大忌,但是心髒好似被懸起,她無法做到置之不理,不由自主走向綏安王府。

京城東南角,南大街和靜谧悠長的福綏巷接壤之處,便是戒備森嚴的綏安王府。

王府附近的梅兒胡同內,莫致之正貼着牆角暗暗觀察,綏安王府被禦林軍嚴密圍繞,防守鐵桶一般,很難混進去。

莫致之想了想,擡眸看向另一邊,南大街稍遠處有個湯餅店,坐着幾個百姓,對着綏安王府正指指點點,莫致之壓低鬥笠,走了過去。

“來碗湯餅。”莫致之坐到角落,點了一碗古代面條。

“綏安狗刺殺陛下,陛下如今都沒醒轉。”

“真沒想到,綏安狗一向裝作仁慈,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人狼子野心,扮仁慈只是做戲騙騙小老百姓,實則是為了自己的高官厚祿,莫要忘記他早些年沽名釣譽是出了名的。”

“照我說這樣的狗賊就該誅殺市井,遭萬人唾棄。”

莫致之聽到這些言論,拳頭捏緊了,蕭世幸為阻止齊國與大梁交戰,守護這一方土地,避免生靈塗炭,不惜用自身作餌,而他千方百計要保護的百姓,卻人人對他唾棄。

湯餅上來了,熱呼呼的看着滋味不錯,莫致之的拳頭卻狠狠砸到桌面,吓得小二一個哆嗦。

“無事,桌上有蟲。”莫致之随口敷衍着,也管不了冬日何來蟲子,她的手在桌下依舊抖個不停,狠狠咬住嘴唇,忍住一番沖動,她定要設法相助,必不能要蕭世幸蒙冤,一定要洗刷蕭世幸的委屈。

想到此,莫致之大口大口刨食面條,幾口就吃完了一大碗面,抹掉嘴角的多餘湯汁,莫致之眼神堅定。

大街上車轍辘辘,人來人往,莫致之便沒注意到,街對面有輛馬車停駐良久,馬車窗戶掀起一角,将她鬥笠下吃食模樣盡收眼底。

“太子心系蒼生,看來我大梁日後又有一位明君。”

“國家危難之時,太子舍身而出,真乃國之大幸。”

莫致之聽到這些話語,心中煩悶,卻被一個跑過的小男孩無意踢到了腳,莫致之擡眸,瞧見小男孩長相樸實,乖巧道歉:“對不住,這邊有好多官兵,怪吓人的。”說罷轉身跑開。

莫致之心念閃動,急忙擡頭,卻見街頭迎面來了一隊禦林軍,正手持畫像一一檢查路人,她摸出兩文錢,丢在桌上,起身就走,不想街尾又拐進來一隊禦林軍,莫致之心中一沉,她此刻是狹路相逢前後兩隊禦林軍。

而此時街對面的馬車忽然啓動,停到她身旁,用車身将她掩蓋。

“上車。”馬車上傳來男人聲音,莫致之來不及分辨,急忙上車。

馬車內坐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面相威嚴,莫致之一愣,此人竟是原身的父親莫少陽,只是他如今愁眉不展,也消瘦了許多。

莫少陽敲了敲車壁,馬車開始行駛起來,途徑侍衛檢查之處,莫致之聽到車外侍衛呵斥聲,随即聲音離遠,莫致之籲出一口氣,便巨大劫後餘生,取下鬥笠,繼續偷偷看向窗外,餘光卻瞥到了莫少陽,莫少陽如同原身記憶中一般的沉穩,只是目光帶着探尋。

莫致之有所不慣,便打破了沉默,“你如今幫我,便是與朝廷為敵。”

莫少陽嘆了一口氣,“我雖膽小怕事,也只願明哲保身,只是為了護住家中妻兒……”他頓了頓,目光雜糅了一絲憐愛,“你何嘗不是其中一人。”

不想莫少陽居然如此說法,莫致之竟無言以對。

“近些日子,我老是夢到你母親,怨我不曾照顧好你們兄妹。”許是莫致之的神色沉默,莫少陽解釋了一句。

聽到這話,莫致之問道:“哥哥可好?”

“如今身體大好,他便努力讀書,也是個争氣的孩子。”說到兒子争氣,莫少陽看向莫致之,目光帶了些許贊許。

莫致之不習慣莫少陽這樣的親昵,便靜默不語。

莫少陽只好問道:“你此刻欲往何處?”

“西大街。”

莫少陽皺起眉頭,說道:“城中不安全,不如我尋人送你出城?”

聽到這話,莫致之心中一暖,走投無路之時,本以為再無援助,卻不想早就抛棄她的父親會出手相救,是否是良心發現,莫致之不知道,但是僅此一舉,她會牢牢記住。

“不必,我尚有事要做。”

莫少陽有些氣惱,急道:“城內到處在搜你,說你是小王爺同黨。”

“我是!”莫致之擡眸,語氣篤定,“之後我會繼續助他,只是我保證他絕不是刺殺陛下之人。”

莫少陽嘆了一口氣,“一品官員們如今被拘在宮中,李尚書也無暇分身。”

莫致之眸光驚訝,她猜到李尚書分身乏術,不想一品大臣們都被監視起來,莫少陽這一言也是怕她自投羅網,“我知曉了,多謝。”

馬車行到西大街便停住了,莫致之将鬥笠帶上,“我走了。”說罷就要下車。

“致之,你,你千萬小心。”莫少陽的眼中帶着不忍。

莫致之心中一動,忽然說道:“母親已死,她今生便沒有機會諒解你了。”

莫少陽聞言,眼睛睜圓,嘴唇翕張,說不出話,唯留臉色黯然。

“但我諒解您,等平冤後,我去看您。”莫致之微微一笑,眸中閃光,“請父親多多保重。”

聽到這番話語,莫少陽眸中濕潤,這冰釋前嫌的語言,便給了老父親一記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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