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1)

還有三日時間,還來得及,莫致之按捺情緒,看向等在一旁的老劉頭:“可有問出些什麽?”

“莫捕頭,我正要回禀,先皇禦前侍女太監們均不在殿內。”老劉頭見莫致之有了空閑,急忙走了過來。

莫致之詢向劉小半:“先皇久病,必然有丫鬟內侍看着,這些人如今在何處?”

劉小半道:“先皇出事,他們因玩忽職守均被下了尚方司,日後保不保得住命尚未可知。”他聲音冷漠,毫無憐惜同情。

莫致之四下看了看,如今這殿內先皇死得凄慘,日常照料之人也都下獄,此處更顯孤寂,諾大的勤政殿空無一人。

“他們可都還好?”莫致之擡眸,她心中便有不好預感:“麻煩劉公公帶路,我們去尚方司見見這些人。”

劉小半微微躬身,前行在前面引路,邊走邊說:“先皇身邊伺疾的兩個丫鬟和兩個小太監,被下了尚方司,太監名叫米春來和蔡遠,兩個丫鬟喚做範珍兒和湯若蘭,只是昨夜蔡遠竟心存愧疚,已在尚方司內尋了短見。”

“尋了短見?”莫致之頓住了腳步,心中着實吃驚,案件還未細查,如今已死一人,少了一個口供,見劉小半躬身在前候着,又疾步跟上,心中催促自己須得盡快拿到其他人口供,遲則生變。

“是他們咎由自取,做不好份內事,便沒臉活着了。”劉小半依舊冷酷生命如草芥。

莫致之不想接這話,便說道:“奇怪,尚方司沒人看着麽?怎允許他自我了斷?”

“許是還未審訊便只是關着,蔡遠自忖對不住先皇,心中羞愧,就撞了牆。”劉小半語氣簡單,他眼中,死個小太監,算不得什麽大事。

“先皇身邊那些禦前大公公們都去了何處?”莫致之見劉小半捧高踩低,說話嚣張,想必先皇身邊有點身份的人也是兇多吉少。

“先皇前次被綏安王刺殺,陷入昏迷,禦前總管周有福,首領李蘭貴也屬玩忽職守,早早就被下了刑部大獄,周公公年事已高,經此折騰,身子受不住便去了,如今李公公還被關着呢。”劉小半随口說着。

不覺間,三人便到了尚方司。

尚方司形同莫致之在現代看到過的清宮劇裏面的慎刑司,是宮內下人犯了錯被抓去審訊的地方。

進了尚方司,便是一陣陰寒之氣,要人心生恐懼,迎面一股腐臭味道,間或帶有血腥味,聞着很是憋悶,耳中偶爾有尖叫聲撕心裂肺,便是吓人心魄,更有哭泣聲不斷,悲怆猶如地獄一般。

進了層層栅欄,來到尚方司內裏,一個滿臉橫肉的人迎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強壯的嬷嬷,其中兩人,莫致之倒是認得,便是搜她身那兩個,這兩人見到莫致之,面上也有些讪讪。

“劉公公,今日大駕至此,不知何事?”滿臉橫肉的掌事太監臉上堆砌着殷勤讨好。

劉小半端着态度,高傲說道:“這位是刑部郎中莫大人,是陛下親賜禦使,持金牌來查先皇被刺一案,今日便是要提審先皇身邊那幾個人。”

“拜見莫大人,小人是尚方司掌事劉協,請莫大人随意差遣。”聞聽是禦使,劉協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那兩個嬷嬷臉上瞬間變了顏色,驚慌失措起來。

“辛苦劉公公了。”莫致之微微點頭,“請即刻帶我前去。”

“自是應該。”劉協谄媚笑着,在前方引路。

行走中,莫致之揶揄兩個嬷嬷:“兩位嬷嬷好生面熟,竟又遇到,還真是緣分。”

“莫大人,小人之前職責在身,多有得罪,望大人海涵,千萬莫怪。”兩人恨不得找給地縫鑽了進去。

莫致之一笑了之,不再理會。

劉協領人來到一間提審房,房內刑具衆多,奇形怪狀,牆上挂着各種粗細鐵鏈,帶倒鈎的皮鞭,地上擺着帶着血的坐凳、滿是釘子的躺板,牆角還有燒的滾燙的火爐,上有鐵鉗,牆邊甚至還有墩鎖之刑用的箱子,狹小的箱子上面有四個洞,将人關進去,手腳從洞中伸出并且固定,令受罰之人生不如死。

“請三位大人稍候。”劉協笑嘻嘻說着,轉頭板着臉呵斥幾個嬷嬷:“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去提人?”

嬷嬷們被罵的一驚,連連稱是,便去提人。

劉協觑着莫致之臉色說道:“這幾個嬷嬷真是該死,沒個眼色。”

“日後好生管教就是了。”莫致之打量着房間,随口回答。

“郎中大人說的是,咱家以後好生管教,定不會要她們有好果子吃。”劉協微微躬身,臉上笑嘻嘻,心中暗暗發狠,回頭要收拾兩個嬷嬷,至少要讓欽使大人氣順些,莫要牽連到他頭上。

不一會,有三人被攆了進來,一個太監和兩個丫鬟,衣服破爛不堪,帶着血痕,面上表情驚恐,稍微走得慢一點,便被推倒在地,嬷嬷還在用腳連帶趕:“快些走,不中用的東西。”

三人被踢的站都站不起來,身上吃痛,紛紛傷心哭叫:“饒命,求嬷嬷饒命。”

“打他們做什麽?提審又不是用刑,都吓壞了,還怎麽問話?”莫致之憤然出口:“你幾人先出去。”

嬷嬷們見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撇了撇嘴,不服氣的出去了。

莫致之将幾人一一扶起,便見三人鼻青臉腫,身上多處瘀傷,更是哭的眼睛都腫了,渾身發抖,竟不敢順着莫致之手起來,一個勁叫“饒命。”

莫致之心中不忍,暗覺幾個婆子未免太過心狠手辣。

劉協見勢不妙,急忙說道:“郎中莫氣,咱家現在就去管這些不懂事的,郎中息怒。”說罷氣沖沖出了門。

莫致之才仔細看向幾人:“別怕,我是來問案的,不會打你們。”

見幾人仍舊一副驚恐表情,莫致之微微一笑,軟了聲音問道:“你們叫什麽?”

太監長得白淨,就是抖個不停,見莫致之好似不是要動刑罰,才敢小聲說道:“奴才叫做米春來,先皇身邊的內侍小太監。”

白淨一點的丫鬟腿上有夾傷,裙子破破爛爛,應該是挨了打,受到驚吓,精神恍惚,見莫致之和顏悅色,忍不住撲跪在莫致之腳下,淚涕橫流,仰頭求道:“大人救命,奴婢冤枉,求大人救我。”

“放心,我不會無故冤枉好人,你叫什麽?”莫致之将人扶起,将她頭發挽了挽,露出一張還算清秀的臉來。

丫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嗒嗒說道:“奴婢是侍女範珍兒。”

另一個皮膚黑一些的丫鬟,倒鎮靜一些,只是有些垂頭喪氣目,跪在地上,目光帶着探尋:“奴婢叫做湯若蘭。”

莫致之點點頭,“都起來,我奉旨前來調查先皇死因,你們必要說出實情,不可诓騙隐瞞,知道麽?”

三人不知所措的點點頭。

莫致之便問道:“你們便說說那日發生了何事?””

三人聞言身子索瑟,眼神躲閃,低了頭不敢說話,莫致之心覺蹊跷,直覺三人必有隐瞞,湯若蘭好似膽子大些,想了想,先說道:“那日,奴婢幾人回到寝殿內,便見到寝殿莫名其妙走水,先皇身上燒着了,奴婢們奮力取水去澆,奈何先皇已然斷氣。”

“莫名其妙走水?”莫致之重複道。

怕莫致之未曾聽清,湯若蘭繼續解釋道:“先皇本睡得好好的,忽然身上燃起大火,奴婢們都吓了一跳。”

莫致之凝神問道:“燃起大火之時,先皇尚還活着麽?”

幾人面面相觑,還是湯若蘭說道:“好似未曾動過,此刻想起來,莫不是那時間,先皇已經……”

看來林小六說的先皇死于刀傷,之後才被火燒,便有跡可循。

莫致之問道:“你們三人将當天事情再細細說一遍。”

範珍兒見莫致之并不兇,心中懼意退卻了些,鼓足勇氣說道:“那日,一大早,陛下和宜貴妃娘娘去了祭天神壇祈福,禦膳房一早送來了早點,是湯若蘭接的。”說完看向湯若蘭。

湯若蘭點點頭,繼續說道:“那日卯時,禦膳房孫公公和随從小川子一道來送早膳。”

湯若蘭那時候等在勤政殿門口,見到孫公公,便迎了上去,“孫公公吉祥。”

“嗯。”孫公公懶洋洋答應着,“今日早上是糜肉粥,你接過去吧。”

“是。”湯若蘭借過食盒,便覺沉手。

“小川子,幫她送進去,咱家還有些要緊事,先行離開,陛下膳後,你便将食盒拿回去。”孫公公囑咐一番,自行離開。

見領頭上司又偷懶,小川子撇了撇嘴,将食盒從湯若蘭手中拎了進去,“若蘭,我來幫你。”

“好。”湯若蘭嘻嘻一笑,她此刻在小川子面前便沒了拘束,“小川子,宜貴妃娘娘上次賞賜的糕兒,好吃麽?”

“好吃,你以後別給我了,留着自個用。”小川子并不開心,板着個臉。

“小川子,怎麽了?”湯若蘭好奇問道,小川子是她同鄉,自小兩人一同長大,不想倒是一同入了宮來,她當小川子是弟弟,格外照顧這些。

小川子想了想,吞吞吐吐開口道:“若蘭,你還能借我些錢麽?”

“你又去賭錢了?”湯若蘭氣的将食盒搶了過去,白了他一眼,走到前去。

“我也是想拿回本錢,若蘭,不如你再借我點,我先還上一部分。”小川子軟了口氣求人。

“沒有。”湯若蘭拎着食盒子進了寝殿。

小川子馬起臉,跟在後面不啃聲,面上扮作可憐狀。

湯若蘭心中卻是氣得夠嗆,這小川子實在好賭,本來念在同鄉,她多方照顧,不想他竟如此不長進。不過他們入了宮,便也沒什麽盼頭,她還能出宮嫁人,他只能一輩子陷在這裏面,也難怪他如今得過且過,想到此也就心軟了。

二人進殿後,依着規矩,對先皇先行了大禮,起身後,湯若蘭将食盒裏面的粥盛了一小碗出來,來到禦前,先拿了一些白礬和鹽花揩在先皇緊閉的牙齒上,先皇齒骨松了些,便微微張嘴,湯若蘭用調羹将粥緩緩喂了進去。

“若蘭,便求你了。”小川子在一旁不死心。

湯若蘭皺了皺眉頭,“你先出去吧,我伺候陛下用膳,錢的事,之後再說。”

“若蘭~不還錢,我會挨打。”小川子拉長了聲調哀求。

湯若蘭嘆了口氣,“只此最後一次,你午後去西邊小花園等我,我還剩最後一點梯己錢,你可不要再亂花了。”

“好嘞。”小川子開心起來。

“那時候,先皇情況如何?”莫致之插話問道。

“尚好,進了半碗粥。”湯若蘭很肯定,“奴婢自西邊小花園回來,在殿外瞧見起火,便跟着衆人一道取水救火。”

莫致之記下,繼續問:“小川走後,又來人了麽?”

“之後是範珍兒伺候先皇湯藥。”

範珍兒揩了臉上淚痕,鼻中帶着泣音說道:“禦膳房巳時左右送來了湯藥。”

“是誰送來的?”

“是玉公子和随從。”範珍兒說着,便有些不好意思。

範珍兒見時辰差不多了,蹲在門口等玉公子,玉公子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第一眼見到,便已深深沉淪。

範珍兒看着嬌氣,人卻主動,曾給玉公子送過吃食,玉公子也不看她一眼,神色自始至終平靜如水,沒有波瀾,範珍兒将吃食再遞了遞,玉公子冷漠說了一句:“不要。”範珍兒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便崩塌了,自此再不敢奢望,只是默默關注。

可是玉公子太好看,好看的她忍不住找各種理由自我安慰,玉公子怕連累她,玉公子忙于瑣事,玉公子怕人言蜚語……

此時,玉公子在陽光中出現,身形挺拔,陽光好似只照着他一人,将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勾出,耀眼無比,範珍兒心兒怦怦直跳,感覺玉公子好似谪仙一般來到了她面前。

“陛下今日可還好?”玉公子懶懶問道。

“還同往日一般。”範珍兒回答之時,眼睛怎麽都挪不開,深覺不妥,就是不受控制。

玉公子果然眉頭蹙起。

範珍兒卻在心中狂喊:玉公子連皺眉都如此好看。

玉公子轉身走近寝殿,範珍兒亦步亦趨跟随在後,玉公子說道:“我記得知天齋內有一本醫書,你先尋着,今日午時我來取,我查查可有其他辦法醫治陛下。”

“是。”聽到玉公子要她做事,要和她單獨相見,範珍兒心裏激動萬分,這個機會她萬萬不會丢失,午時稍微走開一陣子,應當無事。

範珍兒帶着玉公子來到先皇身邊,玉公子先行叩拜,便給先皇診脈,之後給陛下用針,刺入人中、合谷、湧泉等部位,完針後,站在龍床邊繼續診脈,點了點頭說道:“尚且穩定,你伺候陛下服藥吧。”

範珍兒覺得玉公子這一系列動作賞心悅目,神情淡淡也光芒四溢,癡癡看了半天。

見玉公子擡眸詢問,範珍兒才醒過神來,開始喂先皇湯藥,她先用白神散抹在陛下牙齒和嘴邊,陛下微微張嘴,範珍兒便給陛下喂了湯藥。

“所以,你午時在知天齋?”莫致之詢問。

“午時,我在知天齋門口,玉公子要我幫看着點,他自去尋書,那時候見到起火,奴婢才回了殿內,是奴婢不好。”範珍兒眼淚說來就來,又開始哭泣。

“他在知天齋內尋書?”莫致之重複問道。

“是。”範珍兒抽抽泣泣确認。

莫致之想了想:“他刺那些穴位,可是對症?”

“玉公子雖身在壽藥房配藥,但醫術高超,深得宜貴妃娘娘信任,是宜貴妃娘娘要他來伺疾,他刺的穴位,便是開神開竅之用,偶爾施針後,先皇還能醒過來一陣兒。”範珍兒停了哭泣,說起玉公子就是心動神馳。

莫致之對癡情花季少女甚為不解,便繼續問道:“午膳是誰伺候的?”

米春來畏怯回答道:“是奴才,午時前,禦膳房送來了午膳,也是湯水,便是奴才喂的。”

“禦膳房何人送的午膳?”

“小川子,他放下食盒,便說先去見個人,回頭再來拿食盒。”米春來回憶着。

“是去見奴婢了。”湯若蘭連忙解釋。

莫致之點點頭,問向米春來,“午時你在何處?”

“奴才本在宮中,不想孫公公路過,要奴才幫個忙,孫公公是禦膳房掌事,要奴才做事,奴才不敢不聽。”米春來嘟嘟囔囔,“那麽重的車子,非要奴才幫忙推。”

莫致之好奇:“車子?推去何處?”

米春來回答說:“奴才當時在勤政殿門口,孫公公推車經過,便要奴才幫忙推車,那車子好似自西花園推去禦膳房,奴才自禦膳房回來便瞧他們在取水救火。”

“推的何物?”

“兩筐蘿蔔,好似是太妃娘娘賞的,孫公公慣會使喚人,如今奴才因玩忽職守進了來,他倒是相安無事。”米春來苦不堪言,埋怨不止。

思及三人午時都不在殿內,莫致之驚奇了:“既是如此,誰人親眼見到先皇起火?”

米春來諾捏,有些不确定:“寝殿隔斷外頭的小屋內坐着,只有蔡遠。”

“坐在隔斷外?為何不守在先皇身邊?”莫致之不解,侍疾不該貼身守候麽?

三人聞言都低了頭,米春蘭雙眸躲躲閃閃:“是宜貴妃娘娘吩咐的,先皇因病着,醒來時愛胡言亂語......”他說的沒了底氣,聲音越來越低,“宜貴妃娘娘要奴才們守在穿廊,每隔一個時辰去伺候一次,若見到先皇陛下醒了,先通知娘娘來了,再進去伺候。”

“穿廊如何見到先皇醒來?”莫致之心中有些奇怪。

湯若蘭說道:“寝殿內高懸一面古銅鏡,若身在穿廊離門較遠處,便可見到先皇在床上的動靜,奴婢們也就守在穿廊。”

莫致之心中一動:“即是說蔡遠見到先皇燃起火焰,是從鏡中見到的?”

三人齊齊點頭。

莫致之想了想,問道:“那日還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範珍兒想了想說:“奴婢當時遇到一件,不知算不算得,當時取水救先皇,太平缸在殿外,奴婢經過知天齋,聽到齋內有清脆異響,事後奴婢再去看,發現齋內一面日常擺放的玻璃水銀鏡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還有呢?”莫致之看向其他兩人。

米春來結結巴巴說道:“奴才那天守在穿廊,便覺銅鏡內的先皇格外模糊,心中猜想可能是屋內生了火,有濕氣将銅鏡熏着。”

莫致之好奇:“平常未曾生火?”

“可能那日火大了些,銅鏡分外模糊。”米春來也不是很确定。

湯玉蘭忽然說道:“奴婢說個不知算不算,奴婢自西邊花園回來之時,也不知被什麽在門口閃了一下眼睛,因為擔心去的久了,說奴婢偷懶,奴婢也沒去追究,匆匆回了寝殿。”

米春來補充說道:“還有一事,蔡遠守在殿內,是第一個見到先皇起火,事後他告訴奴才,那火焰最先起之時,是綠色火焰。”

“綠色的火焰?”莫致之心中一動。

米春來吞吞吐吐道:“是,蔡遠說瞧着特別瘆人,像……像鬼火。”

“不準胡說,你們幾人在宮內怪力亂神,可是不想要腦袋了?”劉小半聞言板起面孔,呵斥出聲。

見他這麽說,三人均不敢說話了,無論莫致之再問,三人就是低了頭不再言語。

“莫大人,我便先去禦膳房問口供吧?”老劉頭倒是先着急了。

“也好,你先過去。”莫致之輕輕捏了捏老劉頭的手,叮囑道:“可仔細些。”

“知道了。”老劉頭起身出了審訊室。

莫致之見三人神色躊躇,便知他們還有所隐瞞,只是問不出來,莫致之只好先同劉小半出來。

“劉公公,此案甚難,若我破不了,該如何處之?怎有臉見人?”莫致之走了一半,忽然回頭問話,臉上愁眉不展。

“郎中說笑了,即便破不了案,您也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怎可妄自菲薄,您如今可是陛下賜封第一人,天下獨一份。”劉小半竭盡全力要莫致之寬心。

此時二人已走到尚方司出口,莫致之聞言驚訝大聲叫道:“什麽?陛下第一個賜封的就是我?”好似不可置信一般。

“自然。”劉小半見她如此驚喜,心中也是喜不自勝。

“多謝劉公公,莫致之不才得蒙聖恩,之前不懂事還頂撞陛下,此刻經劉公公點化,我茅塞頓開,日後定要好生報答陛下,也不知陛下可還有其餘的喜好忌諱,請劉公公指點,以免莫致之以後觸犯了忌諱。”莫致之說的激動,聲音便大了些。

“陛下喜好,咱家自是清楚。”劉小半十分開心,未來的娘娘問他這些私密問題,怕以後可以成為娘娘心腹,便一路上細細回答。

莫致之臉上笑的開心,心中暗暗得意。

兩人走遠後,老劉頭自尚方司一間空屋出來,看着遠去的兩人,“嘿嘿”一笑,假裝提着腰帶,便要原路返回。

“什麽人?”路遇守衛攔截。

“我是來提審的,剛出去解了個手,如今回去繼續問話。”老劉頭笑笑,随口胡謅。

“可有旨意?”攔截的侍衛并不放行,老劉頭拿出來金牌,禦賜金牌金光閃閃,侍衛見狀,急忙讓在一邊,目露驚訝之色。

老劉頭微微一笑,這便是莫致之剛才暗中塞給老劉頭的,老劉頭手中一摸,便知是何物,喜滋滋拿了過來,要知道那不願離身的劉小半便是莫致之任意進出的通行證,這金牌麽,給他老劉頭倒是最合适不過。

老劉頭直接回到頭先問話房間,路遇劉協,滿臉驚奇之色,直到他拿出金牌,“莫大人先行去禦膳房問話,要我留在此處繼續查案。”

劉協急忙端起恭敬神色,乖巧說道:“那兩個得罪莫大人的嬷嬷,我已下令重重的處罰,請莫大人放心,今日必會給她出氣。”

“多謝!”雖然老劉頭覺得莫致之好似并未有此意願,卻無暇他顧,還是先問案子:“那幾人呢?”

“被關回了囚室。”劉協臉上堆砌笑容,“請問大人,先行提審哪一位?”

“那就帶我去範珍兒囚室吧,倒也不必專門提過來了。”莫致之詢問時候,老劉頭敏感注意到範珍兒欲言又止,便知道她是個突破口。

範珍兒囚室十分狹小,僅能躺下,令人感覺壓抑,這便是尚方司折磨人的一種方式。

劉協開了門,老劉頭進了門,劉協便乖覺離開。

見到範珍兒好似小獸一般吃驚的目光,老劉頭安慰的笑了笑,說道:“無需害怕,我女兒同你一般大,我不會傷你。”

見範珍兒松懈了些,老劉頭繼續說道:“我女兒性子最是活潑不過,以前不得自由受了許多苦,卻心存良善,每日我抽煙袋,她必幫我點煙絲,我若衙門忙了,晚回到家,飯菜仍是熱的,我這個老頭子何德何能,能有這麽一個乖巧的丫頭。”老劉頭說到最後,想到伶俐乖巧,十分動情。

聽到這些細微生活瑣事,範珍兒忽然掩面而泣,“叔伯,我爹爹也同你一般,很是愛護我。”

“即是如此,你難道不想回到家中,好好孝順父親。”老劉頭動之以情。

範珍兒聞言哭得更大聲。

老劉頭諄諄善誘:“你若信得過我,将自己所知說出,我必懇請莫大人保你性命。”

範珍兒頓了頓,又痛苦的搖了搖頭,好似有着難言之隐,哭個不停,并不搭話。

“丫頭,你難不成不想見你爹爹了?若是我女兒出事,我必痛不欲生。”話說出口,老劉頭忽然覺得這話并非勸解範珍兒的話,竟是發自內心,他如今有了伶俐,便有了家,說這話乃是真心實意。

“叔伯。”範珍兒痛不欲生,抽泣道:“若是我死了,請叔伯給我老父帶個信,說我對不起他,望他忘掉我這不孝女兒,好生活着,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丫頭,只要你說出來,我必會設法救你,你大可放心。”老劉頭見她說得可憐,心中也不落忍。

範珍兒想了半天,終于說道:“叔伯,其實......其實先皇胸口那刀是蔡遠刺進去的。”

老劉頭聞言大吃一驚。

範珍兒娓娓道來,那日,宜貴妃和新皇趕來,注意到先皇确是被刺而死,後被燃燒,那胸口刀傷像是鳳凰所為,可苦于找不到證據麽,心生一計,招了蔡遠過去。

之後蔡遠回來,愁眉苦臉,手中拿着贗品鳳凰,将幾人聚攏來商議。

“宜貴妃要我将匕首刺入先皇龍體,若我不做,便要殺掉我們四人滅口。”蔡遠一說,幾人大吃一驚。

“那該如何是好?”範珍兒吓壞了,破壞先皇龍體乃是大不敬之罪。

“我實在不願。”蔡遠很痛苦,開始哭哭啼啼起來。

幾人聽着話,看着蔡遠,卻不敢安慰,明知道蔡遠如令做了,日後若被查出,必死無疑,但涉及到自己性命,也顧不了那麽多。

三人齊刷刷看向蔡遠,眼中意思明确。

蔡遠丢了刀子:“陛下待我不薄,我怎可做如此大逆不道事。”

湯蘭心将刀子撿起來,遞給蔡遠手中,“陛下已然駕崩,你便當作他早已去了。”

“對,陛下已經沒了痛楚,你便動手吧。”米春來也慫恿着。

“可是我做了此事便是害無辜之人?”蔡遠不接那刀。

“你若不做,我們都活不了了。”範珍兒哭的抽抽嗒嗒。

“對,你做了,我四人都能活。”湯蘭心說道,語氣冰涼。

“我們四人麽?還是你們三人?”蔡遠瞧着眼前日常關系甚好幾人,悲憤不已。

“可你不做,我們都要送死。”米春來急哭了,“況且我們四人死後,宜貴妃還是會找另找他人,我們都會死的不明不白。”

蔡遠想了半晌,嘆了口氣,含着淚道:“春來,我也沒什麽銀子留給家人,若是宜貴妃事後有恤銀,幫我交給我老娘,我便去了。”

話音罷了,他接過刀,紅着眼睛,一步一步走向先皇屍身,看着眼前生前曾對他良善之人,咬緊牙關,細細瞧着屍身胸口刀口,一點點按照刀口刺了進去,昏暗光線下,他咬緊牙關,神色兇狠,好似一個猙獰的魔鬼,動了手後,他眸色癫狂,搖搖欲墜。

老劉頭驚訝不已,不想竟是這麽一回事,輕聲安撫了一陣,老劉頭便用蔡遠這事去質問其餘兩人,兩人見事情敗露,也不隐瞞,分別說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據湯若蘭說,有一日,她和蔡遠一道去先皇跟前,她去倒水,好似聽到先皇醒了,大叫‘宜妃害我’蔡遠聽到了,吓壞了,急忙跪下‘陛下,清醒些’,她偷偷自隔斷後看到宜貴妃已經到來,在門口冷笑,應該是自那時候,宜貴妃就對蔡遠有了除掉的心思,見宜貴妃果然要蔡遠出手,她心中明白,卻也不敢宣之于口。

據米春來說,蔡遠前兩日忽然被宜貴妃叫了去,回來便有些失魂落魄的,偷偷給米春來說,宜貴妃要他用天南星換掉白礬、白神散,乃至白梅,給先皇用來開口。

米春來哭着說:“那天南星可是有毒之物,日積月累,便是害陛下性命,蔡遠找奴才來哭訴,說要是以後他有什麽三長兩短,要奴才幫忙照顧他老母,果然,他進來這裏之後便撞死了。”

此時莫致之和劉小半已來到禦膳房,二人等在禦膳房庭院內,不一陣,小川子出來了,他看起來至多十五六歲,甚為年輕,見到莫致之,還沒被問話,已然吓哭了,一邊哭個不停,一邊說:“奴才不曾偷錢,可不要誣賴奴才。”

“今日不是問你偷錢之事。”莫致之有些好笑,“我來問你,那日為何要去尋湯若蘭,約她午時出去。”

聽聞此言,小川子松了口氣,“奴才那日是問她借錢,約她午時在西邊花園,不想那日出大事,倒也連累到了她。”言談間,表情雖遺憾,卻不見傷心和擔憂。

莫致之有些奇怪:“為何當天便要錢,如此緊迫麽?”

小川子皺起眉頭,“是孫公公逼奴才還錢,奴才也是沒辦法。”

“孫公公?”莫致之不想孫公公竟然用了追債和推車,将兩個人調離勤政殿。

“是。”小川子臉上帶着埋怨之色,“若不是他教奴才賭錢,奴才也不至于此。”

“你不想得知湯若蘭如今是什麽境況麽?”莫致之提醒他,見小川子竟連一句話都不曾問起便有些過不去。

“若蘭可還好?”小川子随口問道:“奴才聽說進了尚方司,便難以出來,是否真的?”

“她不出來,你就不用還錢了?”莫致之冷笑道,不想小小年紀之人,如此狼心狗肺。

“不不,奴才日後定是要還的......”他語氣漸悄。

莫致之不再理會,進到禦膳房,尋到孫公公,孫公公不知在調什麽吃食,身上一股油煙味道,很是嗆人,聞聽莫致之來意,他冷笑道:“咱家就要個錢,沒什麽大不了,他欠我錢,我便日日催,何曾只有那日才催,至于找米春來幫忙麽,小川子跑沒了,我便指使米春來幫個忙,不為過吧?”

“孫德祥,好好說話,你面前可是禦前紅人。”劉小半見不過他油膩樣子,冷漠的表情。

孫德祥擠出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莫致之本不欲同他一般見識,但是孫德祥一人在午時調走兩人實在有些可疑。

莫致之好奇問:“為何你非要在那天去見太妃,去運蘿蔔?”

孫德祥聲音尖銳的吓人,“一看郎中就不知道宮中風聲,宜貴妃管的嚴,平常的時候大家都不敢私相授受,宜貴妃不在,才敢活動一二。”

“孫德祥,好大膽子,竟敢胡言亂語。”劉小半吼了出來。

“奴才知錯,望公公海涵。”孫德祥氣焰終于沒那麽嚣張了。

“運蘿蔔的車呢?”莫致之四下張望。

孫德祥慢悠悠說道:“不在這裏,借的運菜車,還給禦膳房雜役了。”

莫致之去尋了運菜車來看,運菜車并不長,獨輪手推車,最多上面坐一個人,便無法放下什麽了,若是放兩筐蘿蔔,更是放不下其他事物。

再去尋玉公子,玉公子正在看書,坐在壽藥房內太師椅中,樣貌清秀俊雅,陽光照着尖削的臉,十分絕美出衆。

“玉公子。”莫致之對他倒是甚為感激:“多謝之前公子相助。”

“見過大人。”玉公子按照禮儀行了禮以後,自顧自坐下,看着手中書,便目中無人。

他是宜貴妃親信,劉小半不敢說三道四,只得忍了。

莫致之倒也不氣,繼續問道:“公子那日中午尋了範珍兒,所謂何事?”

玉公子眉毛頭不擡,直言不諱:“要書,一本醫書,我想拿來看看,若是大人索要的話,我今日便可以還回去。”

“是什麽書?”莫致之繼續問

玉公子将手中書丢在桌上,“就是這本,珍貴的醫書,書中應有法子可治先皇之症。”

“玉公子為何要進入禦知天齋私自去拿?”莫致之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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