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長久以來的心病終于擺脫了,韋慎之自然也沒有把那句落水狗一樣的威脅放在心上。走出包廂的時候,他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了些,等到重新坐在了駕駛座上,他才回味一樣地對埃德加道:“我終于明白看別人暴跳如雷卻又束手無策的趣味了,還真是爽快啊。”

埃德加微笑地看着他,棕色的眼睛裏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寵溺:“你成長了。”

被他用這種目光盯着,韋慎之忽然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不久前那種緊張的感覺又一次蔓延了上來。然而埃德加正好笑地看着自己,他若此時此刻落荒而逃,又似乎太沒有面子,只好強迫自己“強勢”地注視着他的眼睛。百無聊賴下……

你一個男人,睫毛這麽長做什麽?還像小扇子一樣一晃一晃的……

你一個商人,鼻梁那麽翹做什麽?又不是好萊塢演戲的,長你身上真是浪費了其美學價值!

…………

埃德加好笑地看着韋慎之,任由其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移動着,一面湊近身子,在他眼前擺了擺手:“我有這麽好看嗎?”

被這近距離的聲音吓了一大跳,韋慎之猛然擡起頭,才發現對方那張俊美到一塌糊塗的臉就在自己面前,兩人的鼻尖相隔竟然不過十厘米,而對面那人正對自己笑得一臉狡黠。

距離這麽近,連呼吸都能吹拂到一起,韋慎之反而淡定了:“你是挺好看。不過,我們還要去見近藤由——?!”

話還沒說到一般,卻發現埃德加的目光陡然變得深沉了下來。他忽然伸手擡起了他的下颌,力道大得讓人難以抗拒。然後,在韋慎之驚訝地睜大眼睛的一瞬間,他的眼睛閃過了一絲的金色。果不其然,俊美的東方男子立刻咽下了剩下的話語,墨色的眼瞳中神采渙散了下來。

呼喚了他幾聲,見韋慎之沒有什麽反應,他便從副駕駛座上起身,徹底地跪坐在駕駛座上,膝蓋嵌入了對方分開的雙腿//之//間。

此時此刻,埃德加的臉上已經徹底沒有了笑意。他嚴肅地看着失神地靠在駕駛座上的韋慎之,思考猶豫了很久,才輕輕将手指插//入對方的黑發,捧起了他的臉,輕輕覆上了他的唇。

一開始還只是唇瓣之間的相互摩擦。埃德加試探性地蹭了蹭他的唇,見對方還是沒有醒來的趨勢,便膽子大了起來。他撬開了韋慎之本來就有些微微開啓的牙關,将舌葉探了進去。他反複地糾纏吮吸着他的舌,舌尖在對方的口腔內完全滑過。吻着吻着,他便下意識地收緊了力道,将被自己壓住的人狠狠地圈在了自己的懷裏。

中了蠱惑術的人不會記得現在發生了什麽。東方男子被他摟在懷裏,完全被動地承受這個過于激烈的吻。無法吞咽下的津//液順着兩人唇角交//合的地方滑了下來,滴到了黑色的高檔西裝上,卻沒有人會在意。

埃德加的手不受控制地探入了他的衣領。他一面吻着他,一面扯下他的領帶,将手探入對方的襯衫。肌膚的觸感美好得讓人難以釋手,埃德加卻停下了一切動作,目光複雜地盯着身//下衣衫不整的人。

他對他有了欲//望,卻并不因為他像維多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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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是自己變心了?

…………

和近藤由美談完,已經是夜裏十點了。照這個時間,等到兩人各自回家,怎麽着也都淩晨了。于是埃德加漫不經心地詢問他願不願意在自己的房子暫住一晚,韋慎之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其實是因為他沒心思想別的。因為他發現自己又間歇性失憶了,而且是在埃德加的面前。

根據對方的描述,是自己上車的時候忽然暈倒了,于是他就解開了自己胸前的口子來給自己透氣,并代替他開車前往和近藤由美約定的地點。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該不會是什麽腦部疾病吧?據說得了腦癌或者中樞神經瘤就會間歇性失憶,時不時暈倒……難道自己已經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嗎?

而駕駛座上的埃德加此刻心情也是空前的糾結。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真的變心了,還是越來越把對方當成維多利亞,甚至都對身為男性的對方有了欲//望。他一直以為自己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長時發自心底的喜悅是因為在他的身上他能看到維多利亞身影的再現——而一開始也的确是這樣的——可是後來……難道就慢慢變了味?

他下意識捂住心口,卻摸到了一個硌手的東西。埃德加将它掏了出來,只看了一眼,目光卻更加複雜,帶着些眷戀又帶着些愧疚。幸而舊金山昏黃的路燈沒有照亮他此時此刻的表情,否則一定丢臉極了。

韋慎之注意到他手裏握着的東西,好奇地詢問了一下。埃德加的動作頓了頓,卻将那東西遞給了他。

那是一塊銀制的懷表,從磨損程度來看怎麽着都有個二三十年。然而翻開懷表的蓋子,裏面的時針分針還在滴滴答答地運轉着。

最吸引人的不是這個懷表,而是懷表的內部,時鐘的對面,那張模糊的黑白照片。

那是一個女人。

盡管那張照片已經很舊了,而且還是模糊的黑白照,但是韋慎之還是一眼就看出了照片上的人。

柔順長直的發披散了下來,然而她臉上所有的部位,除了眼睛,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可是,就是那雙狹長的鳳眼,讓韋慎之心中一動,轉過臉驚詫地看着默默開車的人。

“她是……”

埃德加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維多利亞·巴托裏,我喜歡過的女人。”

…………

維多利亞·巴托裏。

韋慎之咀嚼着這個名字,将懷表舉了起來仔細地觀察着。時間模糊了照片,模糊了女子的容顏,只有那雙依稀可辨的眼睛還仿佛閃爍着光彩。并不是尋常女子的柔順恭敬,而是一種侵略性的目光。可是仔細辨別起來,那雙眼睛又蒙蒙如同煙然,仿佛雲裏霧裏,這個美麗的女子正隔着陰世的霧氣,淡淡地向你看過來。

韋慎之反反複複将那照片看了好幾遍,才低聲道:“我和她明明一點都不像。”

埃德加正要說話,韋慎之又喃喃自語:“她比我……要好看許多倍吧。”

開車的男子輕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維多利亞……”韋慎之依然在端詳那張照片,“勝利女神……這個名字還是很适合她的。”

“這個名字是她自己改的。她本名為姬娜。”對方的話讓埃德加陷入了某種回憶。只聽他嘆了口氣,然後輕輕說道:“但是她嫌棄這個名字太過軟弱。她說她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她說她要走上人生的巅峰。”

“真是一個強勢的女人。”

“應該說真是一個固執的女人。如果不是她那麽固執,最後……也不會……死去……”

其實韋慎之早就料到維多利亞應該是死了。否則一個沒有人會把活人的黑白照片日夜帶着身邊。于是他便開口安慰:“你不能總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中。她已經死去了,而你還有你的人生,你總要過自己的生活。”

“你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如果沒有她的話……我早就已經死了。是她給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我……”

說到這裏,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握住方向盤的手都還在輕微地發抖。

“我沒有保護好她……我一直都……”

“我理解。”黑暗中,韋慎之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父母出車禍死的時候,我也是這麽想的。我甚至很認真地想過要去自殺。但是祖母對我說,爸爸媽媽出了意外,人死不能複生。但是無論活着還是死了,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我過的快樂,希望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離開的時候,祖母去了機場送我。我進入海關的時候,發現她在偷偷地抹眼睛。于是我才明白,爸爸媽媽死了,祖母已經很難過了;如果我輕生,或者自暴自棄地活下去,那麽祖母就更不會開心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總要失去一些人,但是總歸還有另一些人愛着我們。如果我們一直活在失去親人、朋友、愛人的痛苦中,那麽不僅自己得不到解脫,那些愛着我們的人們同樣也得不到解脫。”

昏黃的路燈一盞一盞地閃過,直到最後到達目的地,兩人下車時,埃德加都沒有說話。埃德加給韋慎之指點了客房的位置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向了主卧。腳步還有些不穩,幾乎像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的背影,韋慎之實在是有些擔心。他在客房裏洗漱了一番,便去敲了主卧的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從自己醒來後,埃德加整個人就變得十分奇怪。埃德加幫了自己無數的忙,做為朋友,他不能不管他。

敲了幾下沒人回應,韋慎之試探性地扭了扭門把手,卻發現門沒有鎖。主卧沒有開燈,埃德加坐在落地窗前,身前的燭臺裏點燃了一根紅色的蠟燭,火光搖曳不定,将他本就俊美的臉頰襯托得更加輪廓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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