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翌日,年沫起了個大早,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洗漱。
柯小柔睡眠一向淺,探出腦袋看着正在挽頭發的年沫,“沫沫,你們班今天有課嗎?”
年沫轉身壓着嗓子,“沒,有點事要出去,回來給你帶早飯啊。”
這個點的食堂,早飯剛出鍋,正熱着呢!分裝完早餐,年沫走到3棟男舍門口,也不知道能不能碰見,全憑運氣幹等着。
所幸,約莫十多分鐘便看到杜蕭他們拿着書懶洋洋的從宿舍樓出來,除了溫燃,其它幾個都是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寧遠眼最尖,退了兩步朝溫燃暧昧地指了指,“兄弟,你的小可愛終于想起來刷存在感了。”
溫燃将視線投向多日未見的姑娘,嬌俏的臉蛋紮了個蓬松的丸子頭,小碎步跑起來,怪……可愛的!
溫燃訝于自己這個認知,不自然地清咳一聲。
年沫笑着在他面前站定,自然地扯過他的胳膊将襯衣袖口撩到肘彎處,卷長的睫毛包裹着晶亮的水瞳,細細地檢查着皮膚表面已經結痂的傷口,喃喃自語,“還好還好,沒有感染。”
大約是很滿意他傷口的恢複狀況,年沫彎着眉眼,秋波暖暖。
“我買了早餐,你喜歡什麽?粥還是豆漿?”
杜蕭厚臉皮地伸出頭湊到兩人中間,“大妹子,你手裏提了這麽多份,有我們的嗎?”
“有的。”年沫點着頭,将手裏其中三份早餐都遞給杜蕭,“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憑感覺買的,不要嫌棄啊。”
寧遠是個不客氣的,抄起一個小籠包就往嘴裏塞,邊吃邊拍馬屁,“這女孩子就是貼心,還給裝了紙巾!”
“大老爺們不挑食,啥都吃。”杜蕭也選了杯豆漿和油條狼吞虎咽地附和着。
也就樊子揚斯文得多,拿着早餐客客氣氣的向年沫道了謝。
年沫見溫燃一直沒表态,眨了眨眼,“你不喜歡嗎?”
Advertisement
溫燃抿着唇,聲色微涼,“謝謝,以後不用送。”
主角冷場,氣氛霎時尴尬了許多。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寧遠默默抽了張紙巾,抹着嘴打圓場,“那個年沫啊,你別誤會,阿燃他經常熬夜,晚上咖啡喝得多,就……不太愛吃早飯。”
喜歡熬夜常喝咖啡還不愛吃早飯!
年沫秀氣的眉頭皺了皺,“可他胃不好啊!”
寧遠一愣,“你怎麽知道阿燃有胃病?”
溫燃也奇怪,眼裏帶着探究,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
年沫一時心急說漏了嘴,有些慌。
猶記得高考後的暑假,年沫整整一個星期都沒遇見過溫燃,那個時候溫家剛剛出事,溫母情緒不穩定,溫燃又處于高考的關鍵時期,為免影響他,從醫院搶救回來後,溫母就被溫燃的外婆接去了鄉下老家養病,半年來都是溫燃自己一個人住。
本以為他許久沒出現是回了老家看溫母,後來看到寧遠在溫燃家小區出現,還拎了些東西,年沫覺得不安就跟了上去,才發現溫燃是急性胃炎,已經一個人在醫院裏躺着挂了好幾天的水。
因為不敢露面,只能在他看不見的身後幹着急,好一陣子都擔心着他有沒有好好吃飯,胃病還有沒有犯……
年沫被他們的注視盯得渾身不自在,不擅于說謊,一時間想不出什麽借口來,只得把頭埋下去,鴕鳥般逃避着。
溫燃盯着眼前這顆茸茸的腦袋,心覺有異,但也沒往深了想,朝寧遠他們催促道,“時間差不多了,上課去吧。”
寧遠向來大大咧咧,也沒過多糾結,經過年沫身邊還順便誇了句,“功課做得不錯啊!加油,我看好你喲……”
杜蕭和樊子揚也朝年沫比了個手勢,年沫勉強地沖他們笑了笑,眼見着溫燃他們離開的背影,手捏着被拒絕的早餐緊了緊,終是憋着一口氣跑到溫燃面前攔了下來,不由分說地挑了杯玉米粥遞過去,“熬夜不好,熬夜喝咖啡也不好,熬夜喝咖啡還不吃早飯更不好!”
“你……”年沫看着溫燃眼底那抹淺淡的青色,難得嚴肅道,“應該吃早餐的。”
許是情緒太過強烈,溫燃竟然被年沫這兩道略帶責備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
年沫見他還是不接,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你這樣,我好沒面子!”
溫燃呼吸一窒,又來了!
對于這姑娘每次熟稔得令人發指的語氣,溫燃總覺得像撞了塊豆腐,不疼,就是暈!
他每每想擺起臉色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看着那張純良無害的一臉真誠,又硬不起心腸責備。
“你就喝點粥,好不好?”
軟糯的聲音繼續帶着讨好誘哄他,溫燃認命地閉了閉眼,算了算了!也不是第一次心軟妥協被蠱惑。
他僵硬地接過年沫手裏的粥,不自然地憋出一句“謝謝”。
年沫揚着笑臉,“不客氣!以後我每天都給你送。”
溫燃:“……”
時間不早了,年沫轉身朝另外三個看戲的甲乙丙揮了揮手,“不耽誤你們上課啦,先走了,拜拜。”
幾人都是知恩圖報的主,誰給飯吃誰就是爸爸,特捧場地回應着年沫,笑臉歡送……
溫燃怔怔地看着手裏的玉米粥,耳邊回蕩着年沫最後得寸進尺的那句“以後每天送”,額角那處又開始毫無章法的使勁兒亂跳!
年沫提着剩下的早餐回寝室,正好碰見匆匆下樓的劉丹和何寧靜,看樣子就知道兩人準是又賴床了……”丹丹,靜爺!”
“沫沫?”
劉丹扒拉着飛起來的劉海,“你上午不是沒課嗎,怎麽這麽早?”
年沫晃着手裏的早餐,“買早飯啊,快拿去,別又餓着肚子上課。”
“啊,天哪!”何寧靜一個熊抱上身,“仙女沫,你可真是我們618的小天使!
年沫手裏提着早點,根本騰不出手來接收何寧靜的熱情,“不是要上課嗎?拿了就快走,寝室離教學樓還遠着呢!”
“哦哦,對對對!”
何寧靜麻溜兒從年沫懷裏鑽出來,劉丹已經在旁邊吃上了,她随便挑了兩樣就推着劉丹往外走。
“那我們先走啦。”
年沫看着兩人又跑又跳,無奈地搖搖頭。
她們四個,數何寧靜這個醫學生排課最多,其次是劉丹。
最閑的就是她跟柯小柔兩個藝術生了。
年沫高中成績一般,最多考個普本,後來偶然知道溫燃為了留在蓉城照顧溫母放棄保送準備參加高考,心裏便有了計較。
在國內,蓉城冒尖兒的高校屈指可數,年沫也是賭了一把,毅然決定報名參加藝考,或許真是冥冥中的天意,溫燃果然選了蓉大。
國慶期間,年沫接了三場商演主持,客戶對她很滿意,互換了聯系方式,願意長期合作。
年沫歡喜的拿着十來張人民幣,這是她第一次打工賺的錢,值得紀念!
想着整日念叨自己的某個小家夥,年沫分別去了趟商場和甜品店,提着剛買的蛋糕還有玩具回了趟張家。
剛進門,就被小家夥撲了個滿懷,圓溜溜的大眼睛還是那麽萌!
“姐姐啊,這麽久沒見,你想宸宸了嗎?”
年沫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把東西遞給家裏的阿姨,将他抱起來親了親臉頰,“當然想了,所以姐姐回來啦。”
“嘻嘻!”小家夥被親得發癢,蹭了蹭年沫的臉蛋,指着阿姨手裏的包裝盒,“那是姐姐給宸宸買的嗎?”
小家夥喜歡吃甜食,看到蛋糕盒,眼睛亮得跟藏了星星似的!
年沫刮了刮小家夥長得變态的睫毛,“對呀,聽說宸宸最近可乖了,所以姐姐特意買回來獎勵你的!喜歡嗎?”
宸宸拍着手,“喜歡!想吃!”
“那我們先去洗手?”
宸宸止不住地點着頭,“好!”
小家夥吃得滿臉都是奶油,年沫替他擦着嘴,下班回來的徐雲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看着多日未見的女兒有些心疼,“沫沫,你是不是在學校吃不慣啊?怎麽瞧着都瘦了!”
年沫聞言拍了拍自己的臉,好像是瘦了些,她無所謂地笑笑,“沒事,前段時間軍訓,運動量大。”
“你……見過那孩子了?”
徐雲糾結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年沫眸光肉眼可見地黯了下去,“嗯,見了。”
“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
年沫睫毛顫了顫,說真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一直以來,她躲在暗處,親眼見着溫燃一步步熬過那些艱難的日子,溫燃的父親是名警察,母親是蓉城中學的老師,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溫馨和睦,卻因為一場毫不相幹的糾紛導致溫父無辜喪命,一向與丈夫鹣鲽情深的溫母也備受打擊,終日郁郁寡歡。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待在他身邊為他做點什麽。”
哪怕能做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雲看着女兒這副自責的模樣,深深嘆了一口氣。
“孩子,那不是你的錯!那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你不能讓自己陷進漩渦裏!”
“不是嗎?難道那些人不是沖着我來的?”
“不是!”徐雲試圖糾正年沫,“那些事的起因是你爸爸做的孽!殃及無辜不是我們所願,但事情已然發生,那孩子的父親當時選擇救你,是他的大義,我們應該心存感恩,但這不是你把自己囿于囹圄的借口,你這樣,只會枉費了人家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