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概是看到了更惡劣更讓人發指的真實案例，也可能是聽廉山說了一些他的過往，陸青的情緒的确沒有之前那樣緊繃了。但是三十多年他都活在壓抑裏，也不可能看一個故事聽一個人說話就變成一個開朗歡樂的人。

開學之前，陸青再一次見到了張桦。聽廉山說她有一個男朋友，而且計劃明年結婚。所以對于這樣一個走出前面婚姻，即将步入另外一個家庭的女人會一直來郭家，陸青很好奇。

張桦來之前是跟廉山溝通過的。廉山自然也詢問過陸青的意見。陸青覺得自己看一看心理醫生也沒什麽。所以今天張華說要帶他去見自己的同事，陸青沒有拒絕。

不過郭媽媽有些擔心，她說什麽也要跟着。張桦猶豫了一下，然後跟前婆婆單獨聊了一下。

“媽，您也不是不放心我，為什麽非要跟着呢？這會增加孩子的壓力。”

郭媽媽說：“我放心你，但是我不放心這個孩子。而且你快要結婚了，幫着我們的忙已經很感謝了，萬一被別人說點什麽也不好聽。我帶着小青過去，到時候你就打個照面就行。不用你自己帶着，畢竟去的是你工作的地方。”

張桦嘆了口氣：“媽。雖然我和寶峰沒緣分在一起。但您和爸永遠是我的家人。既然寶峰要領養陸青，我也覺得這孩子真的很可憐，所以幫幫忙也沒什麽。別人要嚼舌頭是他們的事，我不會為了別人來改變自己的決定。您真的不用考慮這麽多。我沒事兒。”

“不行。你既然還叫我媽，你就是我閨女，我就得為你負責。聽我的。我帶着孩子過去。我希望你以後都好好的，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個可愛的孩子，千萬別在結婚前讓別人說出點什麽。”

最後張桦還是先走了。與其讓老人心裏過意不去，她還不如聽話。反正到了醫院等着也一樣，畢竟治療的時候她也好，郭媽媽也好都不好在身邊，到時候還是都得坐在外面。也沒什麽區別。

被郭奶奶帶着去了醫院，兩個人坐在出租車裏，陸青問：“張阿姨在醫院等着嗎？”

郭媽媽說：“對。她在醫院工作忙，剛才本來是想帶你過去的。但是臨時來了一個電話，沒辦法就走了。奶奶帶你去一樣的。”

陸青大概也明白怎麽回事。于是他點了頭：“我會聽話的。醫生怎麽檢查我怎麽配合。”

郭媽媽摸了摸陸青的頭：“等今天檢查完，陪着奶奶去買菜好不好？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陸青想了一下才說：“我會燒菜，今天我來做吧。”

“不用。奶奶做的不好吃嗎？”

陸青趕緊搖頭：“不是不是。奶奶做的菜最好吃了。”

郭媽媽笑着說：“那就吃奶奶做的。等你長大了，奶奶老得不能動了，奶奶再吃你做的。”

我很希望自己可以伺候着您孝順您。但是我最多就能在這裏停留二十年。如果我很快就解決掉了被殺的隐患，您就根本不會記得我了。“那您看這樣行不行，以後周末我來做給您。平時我吃您做的。我不想做一個沒有用的人。”

郭媽媽趕緊說：“好好好。奶奶愛吃我們小青做的菜。那奶奶啊就有周末可以盼着喽。”

陸青在醫院看到了張桦的未婚夫，一個穿着工裝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挺帥的。

男人叫李墨，自己開了一家汽修廠。錢是有一些，但有一個毛病就是右腿有些問題，這才導致四十了還沒有成家。這個男人的事陸青也聽廉山八卦過。說是郭寶峰有偷偷調查過他。是一個很孝順也很厚道的人。他跟張桦是在修車的時候認識的，一來二去兩個人彼此有了好感，并且也不介意張桦偶爾還是會去郭家見兩位老人。甚至李墨和郭寶峰還見過面，兩個人吃了一頓飯。場面是不尴不尬的，但還是讓彼此明白，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不管是關系還是感情。

但是今天能看到李墨，陸青還是很謹慎的。他不希望給張桦帶來任何麻煩。就連郭媽媽也比較緊張，聽張桦介紹了一下李墨之後，郭媽媽說：“是個好孩子。看着就是過日子的。李墨啊，張桦是個好女人。你們以後好好生活。你們過好了就比啥都強。”

李墨知道張桦經常去看郭家父母，也聽張桦說過，二十出頭改口之後叫了快二十年，她真的改不了口了。冷不丁要叫大爺大媽，她心裏難受。所以李墨也是個有能耐的，直接就說：“張桦叫您媽，您也就是我丈母娘。日後我陪着她一起孝順您。”

郭媽媽眼淚都下來了。“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張桦有點兒受不了這突來的煽情，所以趕緊說：“媽，李墨，咱們是來給孩子檢查的。”

郭媽媽趕緊擦了擦眼睛：“對。給孩子檢查要緊。我先帶孩子挂個號。”

李墨趕緊說：“我們已經挂好了，直接上五樓就行。走，我陪你們上去。”

陸青很快就見到了醫生。一個看上去就十分溫柔的女性。這是陸青第一次明白什麽是“如沐春風”。這位醫生說話的聲音哪怕是音調她都覺得很舒服。不知不覺，他說了很多。但以他敏感的性格，是沒有可能說出不該說的事情的。

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郭媽媽和張桦李墨就坐在外面等着。郭媽媽十分焦慮。張桦握着她的手：“您別擔心。陸青是一個非常懂事的孩子。他雖然有輕微的自閉，但是我看過他的資料了，也把資料給了王醫生。她說看資料問題不太大。而且孩子有很強的自制力，我們暫且不用為孩子太過擔憂。”

“話雖然這麽說。但怎麽可能真的不擔憂呢？這孩子從小就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現在還遭遇了這種事。我啊，都不敢想他開學之後怎麽面對那些同學。有時候啊，小孩子沒有遮掩的話才更傷人。”

李墨說：“您看這樣行不行。讓張桦去送孩子開學。跟老師也說一下。讓同學知道他還有疼愛他的家人，這樣會好一點吧？”

郭媽媽趕緊說：“不用不用。你們這麽忙，我和老頭子送孩子上學就行。跟老師怎麽說我們也知道。我們是想着，如果實在不行就給孩子辦個轉學。反正他現在讀的學校離家挺遠的。到了新的環境，大家都是不認識的，重新再認識就能好一些。”

王醫生的“檢查”給了廉山和張桦一個不一樣的答案。她覺得陸青的情況并不像是自閉症。這孩子十分冷靜，而且思維也很清晰。不是說自閉症患者不會這樣。而是她的幾次測試性的問題回答裏，陸青表現出來的不像是正在患病的人。當然，她也說這孩子以前的診斷應該也是沒有錯的。只不過現在有了不小的緩解。這肯定是跟有人細心照顧有關。

離開醫院，張桦單獨跟來接人的郭寶峰說：“陸青還有什麽對他極好的親人嗎？他這個情況其實還是跟着讓他改善的那個人好一些。”

廉山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張桦：“他親眼看着對他好的那個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見證了她的死亡。”

“嘶……”張桦吸了口涼氣。然後再也不知道要怎麽說了。

廉山嘆了口氣：“所以從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我不能把他扔在福利院不管。我得照顧他。”

張桦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但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有什麽需要的跟我說。李墨不會多想的。”

廉山說：“嗯。如果有需要的，我會直接聯系他。這樣對你們來說更好一點。”

張桦看着郭寶峰，說：“如果你以前也這樣該多好。”

廉山笑了。在張桦眼裏，這個胖嘟嘟的前夫笑得像要哭。“人不被摔打，是不知道輕重的。幸虧我沒有耽誤你的幸福。這就很好了。”

很快陸青開學了。郭媽媽郭爸爸還有廉山三口人一起送他上學。然後又去找了陸青的班主任林老師。

因為廉山做過探訪，所以林老師知道陸青的情況，現在廉山說他在給陸青打監護權的官司，并且打算收養陸青，林老師表示她會盡可能的在學校裏保護廉山。減少學生們欺負他的機會。但同時她也說，自己不是萬能的，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只盯着陸青一個人，所以他只能保證對比別人，她會更多的關注陸青的情況。

就這已經是很難得了。廉山和郭家父母道了謝。然後郭媽媽還去給陸青送了一包零食，說是讓他分給同學。陸青知道郭奶奶的意思，但其實他都是初中生了。這樣的情況會讓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非常尴尬難以在人群中自處。不過他的思維也不是個孩子，因此他只會感激，而不會不耐煩，何況他覺得自己也沒有那個資格。

開學的日子沒有想象中那麽無趣。學校講的東西他都會，曾經不是太好的成績，他覺得自己重新學一次之後可能會考個不錯的分數。如果自己有機會重來一次的話，或許自己可以考上美術學院，然後有更好的文憑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別看知道都是不現實的。可陸青開學之後學了幾天就開始努力了起來。仿佛找到了一個全新的方向。這陣子他基本都在郭爸爸郭媽媽這邊住，所以老兩口每天也有全新的事情和期待。給孩子準備早餐，準備午餐的飯盒，準備晚餐，看着孩子寫作業，跟孩子聊天，聽聽孩子說白天學校裏的事。就像當年養大郭寶峰那樣，老兩口沒用半個月就享受了起來。

今天晚上，廉山把陸青接到了他的住所。到了這邊陸青也不用再裝一個孩子，但還是先認真的寫作業。

廉山笑呵呵的看着他：“找到學習目标了？”

陸青點頭：“嗯。先考個好高中吧。不去管時間，我想既然重來了一次，就得盡所能過得好一點。”

“你終于想通了，這我就放心了。對了，今天王隊他們有了一個新線索。這會解答你的疑惑。”

陸青擡起頭：“什麽事？”

“關于趙慧蘭為什麽不離開陸大川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所有好人都會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