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相敬如賓和貌合神離

‘世子妃’三個字,讓師心鸾一僵,緩緩轉過頭來,看着跪在地上的一衆丫鬟,終于才有了點已為人婦的自覺。

“紫霜和樂槐留下伺候我梳洗,你們都退下。”

衆人都看向楚央,在蘅芙苑中,還得世子最大。

楚央道:“世子妃的話就等同于我,都下去吧。”

一句話,奠定了師心鸾在這蘅芙苑以及在整個北靖王府的地位。

師心鸾出嫁的時候,老夫人把自己跟前得力的孫嬷嬷給了她。聞地此言的孫嬷嬷,也終于松了口氣,領着一幹丫鬟退了出去。

過了會兒,王妃那邊派人來道喜,整理被褥的時候,看見被單上的‘落紅’,都神色驚異,各自交換了個眼神,拿着帕子回去給主子複命去了。

紫霜和樂槐都是知道自個兒主子和姑爺早已有過肌膚之親,但不知曉她先前乃是完璧之身。故而看見那假的‘落紅’,都有那麽幾分訝異。兩人跟在師心鸾身邊兩個多月了,對她的性情還是有些了解的。本就是不太情願嫁入王府,自然就不會去在意別人對她‘過去’的看法,更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作假。

或者說,她八成都沒想到這一層。

那麽,就只能是世子安排的了。

為什麽這麽做?

兩人都是聰明人,再結合一些客觀分析,也将真相猜測得七七八八了。

“愣着做什麽?還不過來給我梳頭?”

師心鸾一看兩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們在想什麽,頓時臉色更難看了。

“是。”

兩人立即走過去,一個梳頭一個挑選首飾。

楚央早已穿戴整齊,就在旁邊看着。

待自霜準備給師心鸾挽發的時候,他突然道:“我來。”

紫霜一怔。

楚央已從她手中抽走象牙梳,“去看看早膳好了沒,你們的世子妃金貴得很,不讓她吃飽,她是沒力氣走到前廳的。”

師心鸾颦眉。

“不是有軟轎?”

楚央一邊給她挽發一邊笑道:“我怕你連上轎的力氣都沒有。當然,我是不介意幫你一把,就怕你不樂意。”

自霜和樂槐聽着兩人的‘打情罵俏’,彼此對視一眼,滿含笑意的退了出去。

師心鸾樂得讓他伺候,“不錯嘛,總算有點自知之明了。”

銅鏡裏倒映着兩人一站一坐的影子,他低垂眉目,唇邊含笑,很認真的在給她挽發。她面容沉靜,眼神平和,這一幕和諧而美好。

楚央突然道:“你說,咱們倆現在這樣,像不像相敬如賓,伉俪情深?”

“首先,容我糾正你一個錯誤。”師心鸾不緊不慢道:“夫妻如果最後做到只能相敬如‘賓’了,那和貌合神離有什麽區別?還有,我不喜歡‘伉俪情深’這個詞,那幾乎都是出自旁人之口的評價。自己的婚姻幸不幸福,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冷暖。真正恩深愛重的夫妻,也不會整天大張旗鼓的到處炫耀秀恩愛,好像非要向全天下宣布他們有多麽的相愛才能天長地久一樣。這種行為,就跟你去逛青樓一擲千金包下某個花魁後卻告訴她,‘我其實只想和你聊天不想跟你上床’一樣。幼稚,而可恥!”

某人經常會語出驚人。

楚央已經習慣,此刻卻還是有那麽幾分難以言喻的滋味在心頭泛濫。

“其實花魁,可以賣藝不賣身。”

師心鸾轉過身來,“我說了那麽多,你卻自動忽略重點而記住了邊角并且解釋。這充分證明,你以前沒少幹過這種事。”

額…

“‘這種事’具體是指?”

師心鸾輕飄飄瞥他一眼,曼聲道:“財大氣粗的包場,然後讓人家獨守空閨,孤枕難眠。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相當不道德而且可恥?本來人家是賣藝不賣身,可你花重金買了人家一夜,卻又原封不動。既浪費了金銀,又辜負了人家一片芳心。最重要的是,人家為你破了例。在旁人眼裏,就不再清高幹淨了,價碼也跟着直線下跌,還會遭到各種各樣的白眼歧視,更有可能因此錯失良人。”

邏輯清晰強大到讓楚央反駁起來底氣稍顯不足。

“沒…那麽誇張吧?”

“怎麽沒有?”師心鸾反駁,“你知道從一始終和半途而廢的區別嗎?對于那些一開始就賣身的青樓女子而言,或許旁人覺得她們低賤、卑微、肮髒。但至少她們從一而終的做着自己的職業。但對于那些被你們這種公子哥一時興起非要用自己的闊綽和高貴去砸碎人家規矩的花魁而言,她們就從冰清玉潔的雪蓮淪落為路邊任人踐踏的野草。同行嫉妒的女人會說她們假清高不要臉,老鸨會覺得她們沒有了區別于其他普通青樓女子的價值,嫖客們覺得她們師被玩弄後的破鞋,比之從前更為輕視。”

她說得有理有據,振振有詞。

“原本她們只需要堅持自己的行規,說不定能遇上願意救她們出苦海的良人,幸福一生。但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行為,很可能毀了人家一輩子。”

楚央聽得一怔,眼中飄起淡淡渺茫之色。

把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師心鸾身體微微後傾,右手手肘擱在桌子上,撐着頭,道:“男人如果對每個女人都好,那就是對每個女人都不好。你大約對每個青樓女子的态度都一樣,所以覺得不曾有過開始,也就不會有所謂的虧欠和傷害。但是這個時代,本身對女人就是不公平的。所以,不要用你的等價交換,來衡量女人的社會地位。”

其實應該說,或許在楚央眼裏,并不曾低看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女子。就如同樂槐所說,他曾救下許多被逼為娼的女子一樣。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他一樣的…豁達。

是的,豁達。

平心而論,楚央是個很優秀的男人。

他的思想眼界雖不若現代人那樣開放,但少了許多的局限和束縛,于時下而言,已是奇葩。但他無法改變一個時代的思想,更無法讓歷史跨越前行。所以很多時候,他做的某些事,會給別人帶來傷害而不自知。

就如同已經死去的那個師心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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