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潘桃坐着陳森給拿出來的小板凳才從跨欄兜兒裏掏出來個包子,擦吧擦吧一排小白牙就咬掉了大半兒。

雨水降後空氣特有的清新,潘桃悶頭兒就知道造。

身上背心兒攏做一個兜兒,露出來潘桃的幹癟肚皮。和正中間一個可小巧的肚臍眼兒。

陳森在屋子裏忙得腳打後腦勺兒的。一邊兒還要時不時瞅兩眼是不是還乖巧的潘桃。瞧見腰間那截白細嫩肉陳森眼睛就深上一深,熱氣都能從自己天靈蓋噴出來。

紅脹的一張臉忙是看看別處,也直氣的石榴紅瞪着眼睛剜外頭的潘桃。

吃完了包子,抹抹手在身上,潘桃把沾了些些油點子的背心往下一撂,蓋上了渾圓鼓鼓的白肚皮。

就跟那舊社會蹲街道口吧嗒煙鬥兒的老大爺。

潘桃順手從外門口戳在牆根兒的條掃上撅下來個還算幹淨的細咪拉子,叼嘴裏晃悠。吃飽喝得的,潘桃心氣兒還算順。

只是也沒忘記狠狠盯住隔壁麻辣鴨腸家的小老板。

小老板跟潘桃一樣,搬出了小馬紮正坐門口扇着蒲扇乘涼。潘桃瞪了小老板好久,那方這才後知後覺有些背後陰嗖嗖的涼意。

轉過身子這正對上小桃泛壞水兒的黑眼珠兒。心裏直暗道自己這嘴真欠啊,倒還忘了這座小溫神的本性了。

立一身的汗毛,小老板對潘桃笑的一臉哭随樣兒。起身拿着小馬紮回身就鑽屋裏去了。

回憶真的不太美好,想當年年初,也就是因為小老板喝了點兒就跟秦包子在屋外頭抱怨了小桃幾句,這不就被堵了個正着兒。

第二天自己發來貨的一批新鮮鴨子就都死于了非命。也不知道潘桃擱哪淘來的耗子藥,小老板這個愁啊,這要都是被一刀了解的那也好,反正鴨子是早晚都要死的。

只是,這被毒死,那這批兩千成本鴨也就都不能用了。

主要是這小老板憋氣。陳森人太好。連帶着還得給他家那個小溫神點臉面。錢倒也是只折合一半兒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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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以後能躲則躲吧。

潘桃眼見着小老板逃走了才把嘴裏咬成了渣的條掃棍兒吐出來。露出了個笑模樣兒。

小嘴兒一咧,兩顆小虎牙在太陽光下面閃閃的陰利。

潘桃面前的小灰毛驢兒似乎覺出了什麽不好,噗噗的往外噴氣兒,四只蹄子在地上跺來跺去的要往後退。

奈何身後托着板車,套子也是緊緊的系在了旁邊兒的電線杆子上。只能戒備的對越接越近的潘桃。噗噗對他噴氣。

“驢驢,驢驢。”潘桃挑高了自己的秀眉,撸胳膊挽袖兒的踮着腳跟兒一臉讨好:“驢驢,驢驢……”

潘桃話音兒拐的三路十八彎,面部的變幻莫測別提看着有多吓驢了:“啊——呃——啊——呃——”驢子似乎有些受驚。

“啊啊啊——呃——啊呃——”然後又像是求救?

潘桃皺皺眉頭不解,為什麽它的叫聲也不是買買提?小桃這兩年見了不少世面。以前都沒見過真的驢子。自打到陳森這安了窩兒,潘桃多多少少毛驢兒也見過不少。只是這叫聲卻都一樣,讓他不禁就失了一開始那種喜悅的新鮮。

想起自己小時候那人就老跟自己說什麽驢子的叫都是買買提,然後自己居然還是信了!

潘桃不解的面容突然有了些孤寂,再而又迅速變成了兇神惡煞的小模樣。往前悠一腳直踹上毛驢兒的前腿兒。

再想要轉身跑卻甩出去了腳上的一只拖鞋,白嫩的腳丫子踩在地上可不舒服了,咯人又紮腳。後頭毛驢兒也疼急眼似的尥蹶子。

一腳踏上還沒跑出去一步兒的潘桃後腰。直給小桃整一哈撲。

手心兒被玻璃碴子紮了一道口子,後腰被踢那一瞬間潘桃甚至恍惚聽到了“咔”一聲兒。骨頭斷了??

斷了嗎?

“嗚哇……”

陳森聽着動靜兒心涼壞了,沖出來看見自家小桃兒趴地上正咧大了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兒。那身後的驢蹄子還不安分的在原地踏了踏。

噗呲噗呲往外噴氣……

心都抽成了被挖出蓮子仁的蓮子。空出了許多小洞。主要是疼。心被生剜的疼。恨不得自個兒去待潘桃受這過。

陳森七手八腳的過去蹲下來想摸摸潘桃,看看這是被踢哪兒啦?

潘桃是真害怕了,這孩子不怵嘴仗,也不怕幹仗。主要是千萬別傷了,這要傷着身上哪塊兒就能哭成這樣。張個大嘴嚎,一邊兒嚎還不解氣的捶地。

或許也是挑地方?秦包子就記着潘桃剛來那年在外面兒讓幾個半大孩子欺負了,膝蓋骨磕了好大一條破皮。那次潘桃就沒哭,只是拐了拐了的自己灰頭土臉回來的。可說也奇怪,硬忍着淚汪汪的大眼,直到看見陳森了才嗚咽嗚咽的委屈。

可惜也就那一次在外受傷的事兒。倒不好多做比較。

這大多時候看潘桃卻是欺負陳森的狠,可不明就裏,秦包子卻也覺得要能讓那小白眼兒狼進去眼的,還真就只有陳森。

秦包子眼見着陳森把潘桃抱懷裏哄着什麽,潘桃那吃白食的兩條小細胳膊還可不老實的往陳森身上抽打。罵罵咧咧的也聽不出到底說啥呢。

過去幫幫忙,秦包子拍了拍陳森後肩道:“隔着杵着啥呢啊?快醫院去啊……”說着便幫陳森把潘桃扶起來。

潘桃還可不樂意讓他碰,直抓瞎的胡嚕開秦包子。一身重量全壓在了陳森身上。後腰這會兒也開始疼的厲害了。

像麻木退卻,只剩的一陣疼痛難忍。而潘桃最怕的也就是疼。

“唔,我,我要,我要把它包成餃子。”潘桃抽抽搭搭的指着一邊兒不明所以的毛驢兒跟陳森說,一雙小嫩手一個勁兒擦臉上的濕。

哽哽咽咽,好不委屈。

直聽的陳森眼睛都紅了,急的一頭大汗,酸氣兒還往眼睛裏模糊。彎腰把潘桃背起來,陳森肯定:“嗯,我晚上給你包。沒事兒啊,不哭。咱這就去醫院。”

毛驢兒的老板在一邊兒一個勁兒的賠不是。陳森雖然心裏有氣,可也知道确實不管人家驢子的事兒。就更犯不着人家這驢的主人了。

雖然陳森心裏有怨。

一步也不敢停,陳森背着潘桃就往北門不遠的一家鐵棚門診方向跑。

後背小桃哼哼唧唧的還在哭,正路過糖葫蘆攤兒:“阿忠,賒我一根兒。”順手抽出來一串挂糖的草莓,陳森也不得阿忠的回應繼續着跑。

“啊?啊,拿去吃吧。”後覺的阿忠才沖着陳森的背影喊。

這邊兒秦包子給秦嫂子一眼,秦嫂子便通曉。嘆了口氣,心裏是真讨厭那個小作禍精。手下掏出來腰包裏今天的進賬抹抹手便去追陳森……

“老婆子,錢兜子給我啊。”後面秦包子又喊。

秦嫂子折回來臉子也不痛快:“就是事兒多。”

太稀松平常點兒事兒。幾乎每次潘桃進醫院也都是秦嫂子後腳去墊藥費的。陳森但凡是碰上潘桃出事那本就不靈通的腦袋就更是一團漿糊。

細心的活兒還是得擱一女人家。

要不陳森那傻大個兒不還得因為藥錢再跑回來一趟。

鐵棚門診是一個早年退了休的老軍醫晚年沒事兒開的。周圍大家有個頭痛腦熱也都愛來這看。方便,且便宜。

門診身長二十五,寬十二,設計着實詭異。

上下兩層兒,樓上幾張床鋪留給挂點滴的休息,樓下便是長長的通道,設兩把座椅,門口是一個隔斷的小屋兒,又是藥房又是老軍醫給人號脈開藥的地方。

潘桃早就是熟客,這會兒人橫躺在小屋兒唯一一張小床上讓老軍醫看後腰。

眼睛早也幹了,這會兒嘴角沾了不少糖漿片片兒,草莓又大又甜,還沒等到門診呢便都被小桃啃了個完。

到門診老軍醫又把自己平時打牙祭的鮑魚果仁抓一大把給潘桃,這才制住這個進了屋兒也不讓他碰的潘桃。

陳森在一邊兒搓手渡步兒的緊張,張了張嘴又看老軍醫認真給潘桃摸索脊椎骨的樣子生生忍住。不敢打擾。

一頭大汗全是吓出來的,心想小桃肯定沒事兒,腰肯定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有事兒也沒事兒。嗯……

旁邊兒跟着磕鮑魚果的秦嫂子睨了眼消停不下來的陳森,又狠狠瞪去一眼,暗罵沒出息:“你快歇歇兒把,老娘眼睛都繞花了。”

陳森苦笑了笑,又是一會兒繞老軍醫前頭去看看潘桃腦袋,一會兒又繞後頭去瞧瞧潘桃屁股的心急火燎。

“沒大事兒,孩子這是撅着了。”老中醫擦擦眼鏡又帶上了去給潘桃拿藥。

陳森着急:“大夫,那大夫,咱家孩子腰不能落下病把?”

老軍醫晃晃手裏拿下來的藥盒不去看陳森:“不是腰,是尾巴骨。”

“回家吃幾天消炎藥。”老中醫遞過去兩盒給陳森:“這紅藥一天三次吶,也不能落下。”

“這孩子撅的可狠吶,不過傷的地方可好,沒大毛病兒,孩子也小,好養回來吶。”老軍醫開出的收據條遞給陳森:“不過這傷筋動骨的就是一百天,頭幾天可得好好養着吶啊。”

陳森記得認真,邊點頭便聽老軍醫說的記。

又給潘桃打了一針破傷風,把手上的口子包好。直到都要付藥錢背潘桃回家了,陳森這兩手一插兜兒,一張方不方圓不圓的臉紅的可是不能看。

這才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回頭看着秦嫂子,雖然明知道秦嫂子跟來是為了什麽,可陳森跟人借錢這話從來都說不出口。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還是秦嫂子真看不下去陳森這窩囊。

啪的一把鮑魚果撂去桌子上,抹抹手在圍裙上:“大夫,這些藥多少錢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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