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天常來,許強也給小天備了一小袋兒金絲猴。
綠粉藍皮兒的一把金絲猴裏夾雜幾顆透明糖球兒。許強給塞進小天手裏:“吃吧,可甜吶。”
心苦啊,含顆糖球兒嘴裏甜,堵塞的心裏也能甜不少。
小天兩手一捧金絲猴,擱在手裏把塑料皮兒弄的咔擦帶響兒。小天沒着急吃,分兩邊兒把糖都裝進風衣口袋裏。小天摸摸兜兒的手機猶豫。
小嘴兒抿住想吃。
許強喝完了大骨湯進庫房把這幾天攢的塑料瓶子壓扁,準備帶廢品收購站去買。
小天搶着把碗收好後立在外屋兒躊躇。
看看這點兒,肯定還沒到北京呢。擔心張浩開車在路上接電話不行。可是不吃小天又怕許強多想!小天可為難了。
小天能知道許強腿腳不好了所以會心裏有些敏感。
努努嘴小天瞅瞅裏屋兒那頭黑漆漆的庫房,咔嚓嚓擠壓塑料瓶子的聲兒。
手機在手裏都握出了汗,定定心神小天還是小心翼翼摁了快捷撥號腱!
“三哥。”
張浩剛過高速交費口便接到了小天電話“怎麽?”
小天仔細辨認着電話張浩那頭呼呼的風吹:“三哥你擱哪兒呢?”
“剛上高速,怎麽的?”張浩減低了車速,一手帶上了藍牙。
小天可吓壞了,慌忙的想挂下電話。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我,我沒事兒,你挂吶。小心開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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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笑了,只是口氣厲:“快說!”
小天踏踏腳自顧轉了個圈兒,手摳着牆皮剝落的大白撅撅嘴兒:“三哥,許哥給我糖,我,我想吃。”小天舌頭舔舔自己緊張到發幹的唇皮喃喃:“行不三哥?”
張浩反手打盤轉過一個彎道,頓了頓。笑就大了:“啥糖啊?”
張浩這一反問就有門兒。小天都摸的門清:“嗯,金絲猴。小糖球兒。”小天哼哼兒帶着鼻音兒讨好。
“啥糖球兒?”
小天忙說“嗯,就可小顆的了,紅的藍的還帶白道兒。三哥……”
張浩噗嗤一聲兒,呵呵樂:“吃吧,記着、”
“我給你留一半兒回來三哥。”小天打岔,可高興了:“小心點兒開車。”扭扭捏捏的小天鞋尖兒去踢牆角:“三哥,你早點兒回家。”
“親口。”
小天照着電話吧嗒親了一口完了慌忙又把電話湊到耳朵邊兒聽:“我親完吶。”
“嗯,乖。”
挂了電話小天從兜裏掏幹淨糖球兒一半一半碼,一邊兒各十四塊兒。各色兒包裝的金絲猴。小天光吃左口袋的。
剩下的一邊兒給張浩留着。
塑料瓶子帶些紙殼,還有一些鐵皮鐵塊兒什麽的……
總計賣了不到二十塊錢。
下午風起的更大了,小天扶着許強緩慢的往四合院兒方向走。手裏提着姜蒜。剛陳森來電話說晚上帶回來雞蛋和圓蔥什麽的……
許強留小天擱這吃飯,小天也可想了。可是咋整呢,小天摸摸兜兒裏電話猶豫。心裏想不知道三哥還能不能讓了?
對對手指,一陣風吹過來許強後退了好幾步……
小天忙扶住:“哥你慢點兒,咱不着急。”
許強左高又低,攥住小天瘸拐着邊走邊笑的說:“小天你給你那小朋友打個電話,你就跟他說晚上還有陳森送你回去呢,你跟你那小朋友說說。”
小天有點兒不好意思:“嗯,沒事兒。我等會兒跟他說。”
笑笑,許強笑的喜:“你們多好啊,好好處了。”拍拍小天的手,許強加快步子踏進四合院大門:“好好處喽小天,多好!”
低垂着眼簾,小天抿起嘴兒笑,從嗓子眼兒往出嗯嗯。心裏再對跟張浩說留在這吃飯就不那麽害怕了。
小天看看這會兒天還亮,現在做飯等老板回來吃,估摸八點也能回家了。離張浩給他定的七點必須回家不算太晚。
想想三哥肯定能同意。
果不其然,小天這回也不敢打電話,只摸摸索索着給張浩發去個語音:“三哥……我等會兒能擱老板這吃嗎?三哥,三哥你到了麽?嗯,晚上老板送我回家行不?三哥你少喝點兒酒,開車別喝酒。然後我回家一定乖乖的喝牛奶睡覺。三哥,我擱家等你。”
想了想,小天照着手機屏幕:“吧唧!”又想了想:“我聽話三哥。”
小心的松了手,小天看着語音轉啊轉的顯示成發送成功,靠在外屋兒的牆上腳跟兒磕牆。小天緊張的手心冒汗。
張浩過了十多分才回了語音,手機滴滴響了半響……小天定定神兒,咽了口唾沫嘴皮幹。手顫顫着點開!
張浩那頭口氣惡狠狠的,果然開口就是熟悉的:“我操!”小天心繃緊得不行,空白片刻,那頭都是呼哧呼哧的喘。
“麻痹的你他媽吃完了給我早點兒回家。到家電話。”
小天眼角都笑彎了,吭哧吭哧又回了些什麽。
許強站在裏屋兒外屋兒的門界兒處瞅瞅小天一系列舉動笑了,笑的直。笑的就像看見了什麽?也不知是小天?還是他自己?
一頓飯吃的滿嘴酥香。
張浩期間給小天來個電話說到北京了,這會兒天兒黑以後小天也要搶洗碗。他擱張浩家總是吃煎蛋面包什麽的,張浩要給小天長長肉,天天肥的瘦的也吃不少。只是那些都沒滋沒味的。
陳森炒菜香,小天一盤子圓蔥炒雞蛋吃了大半盤兒,弄的陳森都試探着問是不是他擱張浩家受虐待不給飯吃啊?
早間天兒涼,陳森換上了薄棉襖騎着電動小電瓶悠悠往工地趕。
樓架也支起來了,陳森在工地的活兒便沒了什麽重要的。多也都是些瑣碎。
幫覓覓磚縫兒啦,擡擡鋼板啥的。不忙以後陳森想潘桃的時候就越來越多。為了避免這些,陳森就有活兒就上。
沒活兒了也不着急回家,把沙子運過去一趟再運回來。
活活水泥,實在歇工了沒事兒就回家跟許強上街撿點兒破爛兒。倆人再擱家倒蹬倒蹬一趟一趟批到收購站去。
賺的不多,但許強每存下一筆都會記在小賬本上,一點點兒往塊堆兒加。自從小天跟許強說了陳森跟潘桃事兒以後,許強便也打消了要給陳森娶媳婦兒的計算。
許強也不勸陳森什麽看開些,趁年輕早些找個暖炕頭的。人與人之間吶,就感情這遭事兒最說不得。
甚至聽了小天說的,許強更想讓陳森去找找潘桃,但怎麽說也都得有錢!
雖然陳森也不知道現在攢錢幹啥,許強也不知道。
但就備着把,誰能想知道以後會突然發生些什麽……
葉兒都黃了,被強硬的秋風全吹下了枝頭。再一陣風吹起來焦硬的黃葉兒便全卷到半空,夾些沙,吹的眯眼睛。
昨夜下了場秋雨,風也小了不少,空氣濕潤并陰冷。
半夜許強就被腿疼給折磨醒了,貼着的牆壁也都陰涼陰涼的,更別提被褥的濕潮。窗外小雨淅瀝瀝在下……
小水點子滴滴嗒嗒敲擊窗框,除了雨聲,滴滴嗒嗒,滴滴嗒……
除了這一種聲響,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是不存在的。只有滴滴嗒,滴滴嗒……
在這種環境裏人總會想起些什麽不好的!
陰冷的濕氣無孔不入,就算許強把被子從裏圍了個嚴實。難耐,腿骨裏疼的蔓延至全身……
炕陳森一個小時前起夜又添了些柴火,主要就是怕許強腿受不了。只是雖然炕還熱,可對于許強卻也沒有絲毫進入睡眠的幫助。
眼睛眨眨适應了黑暗,許強弓着身子把發疼的一條腿抱在自己胸前捂暖。屈着身子也能緩解他心裏的不适。
其實身上的疼哪兒能難了這個身高八尺的壯漢?可是心上的呢。許強覺得自己活的越來越乏,不累。就是倦了!
許強不怕苦,累點兒也沒啥。上趕着也挺好,反正倆人在一起不就該有一人多付出點兒麽,多疼疼對方,也多包容一些。
許強只是不知道你喜歡的那人心其實根本不在你身上該咋辦?就好好的多好,不喜歡也沒啥。咋就那難呢?
這天頭也冷了,不知道他腳是不是還涼?以前他是一入秋身上都冷的不行。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給他捂捂?
心難受!
許強把自己更蜷到一起些。
大口大口的吐納,試圖要把他心上壓住的大石頭挪開些,不用太多。只要一些些。
只要能讓他喘口氣兒就好。
他只是想歇一歇,睡個好覺。不用因為突然的夢魇下半夜就再也合不上眼。也不用突然湧上大腦那些潮水般褪色的片段而撂下只吃到一半兒的飯。
除了這些生活其實真的很簡單。
撿點兒破爛兒夠口飯就能活,有個擋風避雨所,偶爾還能跟陳森喝點兒小酒。
就是現在的生活。
如果說不會吃不下,睡不好,那真的就很完美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