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合一】他要殺了肖夜楓啊啊啊啊!!! (1)
在醫生進行第一次治療的時候肖沉的意識就差不多清醒了, 只是他身體上還處于衰弱期,雖然因為喝下的藥劑的緣故察覺不到疼, 但是肌肉和內髒的衰弱是實實在在的,肖沉的虛弱也并非是裝出來的。
可即便如此,如果肖沉認真想要反抗,軍部也根本不可能帶走他。
肖沉本沒打算被軍部帶走,可後面領頭的人說是肖夜楓的意思肖沉便沒了反抗的打算,他想父親大概有他的打算。
他不明白父親的想法,但他下意識地相信肖夜楓, 服從肖夜楓的所有決定。
那是他父親, 總不至于害他。
肖一岚本欲問父親個明白, 可節目組那邊出了問題,蟲族的消息到底還是沒瞞住, 帝國已經短期內禁止古地球與帝國的通行, 肖一岚即使想要回去一時也難以辦到。
這個當口肖肆又出了問題,他們到底還是輕視了蟲族,肖肆之前正面面對過蟲族, 普通人的精神力根本受不住蟲族的沖擊,也就是肖肆是個強大的Alpha,撐到了現在才受不住,醫生說必須要休養一陣。
肖家在古地球也有落腳的地方, 現下肖一岚再急切也只能在古地球休養等待。
父親一定是搞錯了什麽,阿沉現在的身體虛弱得可怕,而且醫生說這樣巨大的痛苦是長期的, 肖沉不可能察覺不到, 不可能不去醫院檢查。
他一定早就知道了自己活不了多久。一個知道自己時日所剩無多的人怎麽可能去串通蟲族, 再者他也根本就受不住蟲族的沖擊。
肖一岚根本就沒考慮過肖沉是蟲族的可能性, 因為蟲族根本不可能身體衰弱成這個樣子,也不可能知道他小時候喊過肖沉‘拖油瓶’。
古地球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出現蟲族的原因,聯系不到帝國,肖一岚也聯系不到肖夜楓。
父親大抵心中有輕重,他只是不能很好的表達,心裏還是很重視肖沉的,不至于真的傷害肖沉。
這件事之後,一定要讓這兩人敞開心扉好好溝通一次,肖一岚內心暗暗下了決定。
晦冥島。
肖沉不知道自他被關進島上後時間過去了多久,血從後頸上滑落,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不知怎麽的,肖沉只覺得周圍審訊着他的人身上腐爛的味道讓他惡心,熏得他頭暈,明明以往比這還惡劣腥臭的地方他也不是沒呆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座島有什麽古怪,從上島開始,肖沉的身體就沒放松過,心底不斷傳來一陣一陣的寒意。
肖沉本以為父親又是有什麽地方看他不順眼要說教他一頓,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軍部的人竟将他送進了晦冥島,幾千米之下,不見陽光潮濕陰暗的監獄中。
因着軍部的人是以肖夜楓的名義帶走的肖沉,因而肖沉根本就沒有提防,連精神力都乖乖地沒有展開,誰知竟被措不及防地剜了腺體。
肖沉衰弱期本就實力大不如前,又沒了腺體,這下真是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了,只能被動挨打。
他的後頸處已然被撕裂,本就傷痕累累的腺體被生生挖了出來,空蕩蕩的原處一片血肉模糊。那審訊官還刻意讓他看了看那一團爛肉,可他早已沒了睜開眼的力氣。
他本該不至于這麽虛弱,可他還是低估了3S訓練的衰弱期,不愧是無人生還的3S訓練,帝國取消它不是沒有原因的。
衰弱期對肖沉實力的影響遠遠超過了肖沉的預期,如果不是海諾瞞着他偷偷喂給他的恢複劑,恐怕他真的會死在晦冥島上。
現下他的感覺就很奇妙,他應該是疼得受不了的,可是因為恢複劑的原因他感受不到什麽痛苦,可衰弱期的影響也是實實在在的,他也确實沒有反抗的能力,身體虛弱得不像他自己,動一動指頭都難。
肖沉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個沒有感情的血袋子,他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個情況,但他猜測大抵是誰冒用父親的名義審訊他,對方是什麽目的肖沉一無所知。
審訊官锃亮不染塵埃的皮靴踩在一地鮮血上,冷笑道:“我勸你早點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大家也都省點功夫,不好嗎?”
他轉而又想到什麽似的,一拍腦門,一副似乎剛剛才想到的樣子,嗤笑道:“怪我怪我,你看看我,都忘了,你現在嗓子估計都被血糊住了,哪裏講得出話呢?”
肖沉仍無反應,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聲,審訊官都要以為他是死了。可無論他說什麽,肖沉都毫無反應,他的嘴無論如何就是撬不開,哪怕被生生挖了腺體,他也什麽都不交代。
肖沉的雙臂被緊緊縛住,手腕早已被掰折,鎖鏈上的尖刺深深地刺進去,他的身下彙聚了大灘的血,這麽流下去必死無疑。
肖沉的指尖早就血肉模糊,指甲齊根斷裂,不正常地抖動着,不難看出它們的主人正在經受着什麽樣巨大的痛苦。
他的頸上還帶着抑制精神力的軍用項圈,上面只說這小少爺與蟲族有關系。受了這麽重的刑,這小少爺居然還能堅持到現在,一聲不哼,的确讓人驚奇。
最窮兇極惡的犯人受了這種刑也得嚎幾聲,這小少爺卻像啞巴一樣,自進了這裏審訊官就沒聽過他的聲音。
審訊官陰沉着臉,轉頭道:“再給他加一針‘痛敏劑’。”
真是奇了怪了,按理來說這肖沉也是個小少爺,從小也是被嬌慣着長大的,這嘴怎麽會這麽硬?蟲族到底給了他多少好處能讓他做到這個地步?
冰涼的液體被打進肖沉的身體,恢複劑作用下這點藥劑宛如石沉大海,沒起一絲波瀾。
審訊官面色陰沉地盯着肖沉,手上沾着鮮血與碎肉的工具令人膽寒,“這是你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了。接下來我要扒下你一整塊皮。”
“你已經打下去了三支痛敏劑了,相信我,那是你從沒體會過的痛苦。”審訊官威脅道,“即使你能奇跡地熬過去也沒什麽,我們還有很多手段,你不會想試試的。”
肖沉沒聽見一般耷拉着眼皮,他半張臉都是血,一只眼睛傷得厲害,也不知道瞎了沒有。
審訊官拿着工具的手微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他手下刑訊過了那麽多的犯人,從沒有哪一個像眼前這個除了臉平平無奇的小少爺一樣讓他心驚,他從沒見過意志如此堅定之人,這真的是人類可以做到的嗎?
肖沉僅剩的一只眼上還狼狽地糊着血,明明這小少爺渾身上下沒幾根完好的骨頭,可他眼裏透出的光如刀一般,将審訊官狠狠地紮在原地,銳利得讓人心驚。
肖夜楓還是沒忍住來了晦冥島。
晦冥島常年如冬日一般,監獄更是深埋地底,許多囚犯進去了就再也見不到陽光。肖夜楓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監獄的深度到底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随着深度的加深,陽光一點點斂去,冷氣漫上來,空氣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屍臭味與血腥味,囚犯的哀嚎聲也愈發明晰,嘶吼如厲鬼,恍然如煉獄。
肖夜楓從沒走過這麽昏暗陰森的路,這裏太過潮濕,犯人的血把他的靴子都染紅。
他站在肖沉的審訊室外面,血腥氣濃重得厲害。
肖沉的審訊室比較高級,門是隔音的,肖夜楓看不見裏面,也聽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麽。
門裏門外,是全然兩個世界。
肖夜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個地方,明明裏面的‘肖沉’不是他的肖沉,他與這個‘肖沉’也沒什麽好說的。
“您要進去看看嗎?”旁邊的士兵問道。
肖夜楓沉默了一瞬,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個地方,只是心裏有一個聲音讓他趕來,似乎不過來他就會失去他最珍貴的東西一樣。
而他順着心意來到這個地方後卻奇異地發現自己并未有什麽感覺,那個蟲族頂着肖沉的臉在受刑,他本以為自己會難以接受,會傷心,會痛苦,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心情平靜得詭異,似乎裏面受刑的只不過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他冷靜得詭異,他滿心只想知道肖沉的消息。這些天裏他沒怎麽休息過,全在找肖沉的蹤跡,魔怔一般反複查詢着肖沉的記錄,錄像,想要找到哪怕是一絲的線索,可是都毫無收獲。
他已然快要急得發瘋。
有鮮血從內裏滲出來,不難想到裏面的人正遭受着什麽樣的痛苦。肖夜楓踩着他的血,無動于衷。
“不用了。”他想了想,還是道。
他對這個蟲族唯有恨意,莫名其妙來這裏就已然是個錯誤了。
他離開的毫無留戀。
他還要去接着找肖沉的下落。
他不知道,門裏的肖沉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
“父親……”身形與一團爛肉無異的人形怔怔地去喚,喉管裏艱難地擠出殘破的氣聲,流着血還淤腫着的獨眼費力地睜着,卻終究是看不見寒冷厚實的牆壁外肖夜楓離去的背影。
……為什麽?
肖沉的聲音非常輕,幾乎只是殘破的氣聲,輕得讓人幾乎都以為是錯覺。審訊官一直都在觀察着肖沉,這才不致于錯過肖沉這個微小的反應。
即使是審訊官這個程度的也難以探知到門外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肖夜楓來了。
眼前這個小少爺意志堅強得不似常人,被他們折磨了那麽久都沒吭一聲,迄今為止被逼出的第一句竟是‘父親’。
能堅持那麽久可見這人不是軟弱之輩,可是呼喊父母之類的行為又确實令人不解。
不過探知原因也不是他的任務,而肖沉的這一舉動也許是什麽突破點也說不定,他順勢編造一些誇張的事實看看能不能擊潰肖沉的心裏界限,問出什麽。
他這麽想着,面上嗤笑一聲:“喊什麽父親,你以為肖家主會來這種地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搶了人家小少爺的身份,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肖家的少爺了?省省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不知道是那個窮鄉僻壤的野狗,也敢自認肖家的少爺,那是你能攀得上的嗎?”審訊官語氣刻薄嘲諷。
這是肖沉那一塊好不了的心病,肖沉即刻就擡起眼來,眸子中全然是不可置信。
這人知道這麽多的東西,沒肖家的信息渠道是不可能的,剛剛他感知到的父親的氣息也絕不會出錯。
難道真的是父親把他送進了晦冥島,也是父親讓這些人刑訊他,把這些刑。具用在他身上?
審訊官的話果然奏了效,剛才還半死不活的人此刻如惡犬一般突然掙紮起來,鎖鏈上的尖刺深深地刺了進去,血腥味即刻濃郁起來,可肖沉渾然不覺。
血滴進肖沉的眸子裏,肖沉只緊緊盯着審訊官,猩紅的眼睛像極了某種被逼到絕路的野獸,絕望裏透着破碎的光:“是我父親讓你們抓了我,是嗎?”
這是審訊官第一次聽見這個倔強的小少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語氣絕望得讓人心驚。
他在詢問,可他的語氣分明已然知道答案,只是他還不死心罷了。
“還叫父親,你真以為人家把你當孩子?不知道那個貧民窟裏的垃圾,也好意思攀肖家這棵樹?”審訊官道。
他頓了頓,思考着怎麽編才能讓眼前之人更加崩潰。他整理了一下語言,又道:“不僅是肖家主讓我們抓了你,他還說了,讓我們手下不必留情,往死裏折騰,替真正的小少爺出出氣。”
真正的少爺?肖懷冰?
這是父親說出的話嗎?肖沉愣怔,父親果然還是在意的,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認為他搶了肖懷冰的東西。之前吵架時肖夜楓脫口而出的話肖沉還能欺騙自己父親是一時口誤,卻原來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父親只是不小心吐露心聲罷了。
原來父親從未把他當成過肖家的人,當成過他的孩子。
審訊官嗤笑一聲:“你還不明白嗎?根本就不會有人來救你,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父親把你抓緊來的,你還不知道你有多讓人讨厭嗎?之前還死死賴在肖家不肯走。”
“不過你死了也是件好事,肖家就再沒人鬧幺蛾子了,也就安生了。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的精神力是3S級別的,給你個奸細也浪費,之前割下的腺體給了小少爺,小少爺會成為最優秀的士兵,你這一輩子都比不上。”審訊官的眼裏劃過一絲詭異的光。
“當然,你的這塊皮也不會浪費。因為你,肖家小少爺現在小腹上還有道疤吧?正好用來做植皮手術,也算你的榮幸,将來這塊皮還能跟着人家有個好歸宿。”審訊官語氣嘲諷。
肖沉的小腹被生生撕下一塊皮,內裏的敏。感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這種新奇地感受讓肖沉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審訊官嗅着愈發濃郁的血腥味道,不由得舔了舔唇,眸子裏晦暗地劃過一絲狂熱。
他想起大哥有給他說過肖懷冰皮膚上有一道疤,似乎是在外面生活是不小心割傷的。美麗的外表對Omega而言十分重要,肖懷冰那麽長的一道疤抹了很多名貴的藥都不起成色,肖夜楓沒少為此發愁。肖沉沒想到,最後這主意還是打到了他頭上。
肖懷冰腺體不好,讓肖沉抽信息素,肖沉腺體殘損抽不出來,他就放血,可他沒想到原來父親一開始的目标就是他的腺體,還費勁心思地把他騙到這種地方來。
明明只要肖夜楓一句話,肖沉就會把腺體給他,哪裏用得上這麽頗費心機的手段?
肖沉覺得自己可笑極了。
肖夜楓恐怕不知道,只要他一句話,肖沉就能心甘情願地奉上生命。不論肖沉會對此多麽憤怒,多麽氣憤,争吵暴怒後他也一定會順從肖夜楓。
父親一定是怨極了他,肖懷冰因為他受的苦,父親打定主意要從他身上讨來。所以才把他騙來這個地方,用這麽多這麽多的手段、刑具來侮辱他。
這還不夠,他還要再過來親眼看着他痛苦,聽着他的慘叫才覺得過瘾是嗎?晦冥島那麽遠的距離,那麽猛的浪,他竟也願意來,就只是為了親眼看看占了他孩子位置的罪魁禍首受到懲罰。
他最崇拜的,信任的父親為了他一手精心策劃的懲罰。
他像只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怎麽他最敬愛的父親心裏竟是覺得暢快的嗎?
父親就那麽狠心,即使他被傷成了這個樣子父親也不願意來看他一眼嗎?
父親就這麽怨他,這麽恨他嗎?
肖沉能感受到身體逐漸發冷,似乎這次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可他無暇顧及,他整個人偏執得要發狂。
他能為肖夜楓去死!可肖夜楓是怎麽對他的!
他巴巴地捧着一顆心,可肖夜楓從來就沒看過他一眼。即使沒有肖懷冰的存在,他也永遠不是他的驕傲。
他是家裏唯一的Omega,他是父親的恥辱,父親從沒覺得他是他的驕傲。
父親是不是,從來沒愛過他?
所有有關于父親溫情的幻想,大抵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父親從沒愛過他,從沒正視過他,從沒認為過他是他的孩子。
肖沉的腦子昏昏沉沉,即使是他,這個情況下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父親恨他,父親恨他……父親恨他!
肖沉魔怔一般反複回想着這句話,肖夜楓的目光像個牢籠,那些失望的,帶着怒意的,漫不經心的,輕視的目光幾乎讓肖沉入了魔,如刀子般一道道地剜着他的心。
他恍然間覺得疼,明明恢複劑還在起着效果,可他怎麽會這麽疼,疼得他幾乎要落淚。
黑蚺是不可能落淚的,落淚的只能是肖沉。
最後肖沉怔怔地想,既然你恨我,那我也不要愛你了。
我也恨你。
肖沉的手攥緊用力到發白,殘留的一只眼睛下滑下血珠,眸子裏是凜冽的恨意:“我恨你……我恨你啊肖夜楓!”
他的嗓子本就喑啞得不成樣子,此刻更是如地獄中被烈火灼燒抽筋剜骨的惡鬼一般。
審訊官驚得手中的杯子也摔在地上,他近乎站立不穩,刑訊室中所有的物品都在震動,地上的鮮血也開始滾動。
這竟是精神力暴動的前兆!可是肖沉的腺體不是都被他們挖了嗎?
肖沉的精神力開始暴動,他的額角隐隐地開始顯露出鱗片,被改造後他的身體只是看起來是人形,實際上獸人狀态仍未改變,此刻瀕臨死亡顯然也快顯出形态。
他沒了腺體,精神力卻愈發強勁恐怖起來,那審訊官卻像看到了什麽誘人的東西一般,眼睛瞬間變成了蟲族特有的複眼:“是獵人!我們抓到了一個沒了腺體的獵人!”
審訊官竟是一只蟲族!
他的蟲翅顯現出來,神情興奮極了:“真是走了大運,我們居然捕到了精神力如此純粹的獵人!”
如果能吃了這個瀕死的獵人,那麽他的等級絕對會有大幅度的提升!
監獄裏蟲族翅膀嗡鳴聲愈發強烈,從各個角落裏不斷傳來,剛才還是人形的犯人或審訊官突然就撕裂了人皮,從中鑽出無數個可怖的蟲族,直接咬斷了身邊人的頭顱!
所有蟲族都為這個瀕死獵人那麽純粹強大的精神力瘋狂,放眼望去,整座監獄竟都是蟲族!
嗡鳴聲響徹整個晦冥島,還在不斷有可怖的蟲族從地下鑽出,瘋狂地向島中心的監獄爬去,周邊的黑暗海水中竟也有變異的生物濕淋淋地上了岸,幾百只人手組成的足蠕動着,快速地向監獄移動着。
整座晦冥島,竟是蟲族精心培育的巢。
蟲族的手足密密麻麻地交疊着,人臉挨着人臉,整座島頃刻被蟲族覆蓋,巨大的蟲鳴聲不斷共振回響,俨然一副地獄繪圖。
蟲潮中心的肖沉被鎖鏈緊緊束縛着,所有蟲族的目光都貪婪地看着他,可他渾然不覺。
他的口中不斷溢出鮮血,眼前一片猩紅,嘶啞殘破的聲音裏是讓所有人心驚的瘋狂:“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肖夜楓!”
“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
他怎麽敢,他怎麽能讓他如此痛苦?
無數蟲族嗡鳴中,人類的聲音絕望得令人心驚。
衰弱期的作用下,肖沉的皮膚宛如鱗片般皲裂開來,形容可怖,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個怪物,喉管裏不成音調的聲音嗚咽一般。
肖沉受過的比這重的傷多的多,可沒有哪一次讓他這般發狂,一貫冷靜得如同戰鬥機器的黑蚺此刻紅了眼,任何一個獵人如果在這都要驚得腿軟,哪怕是花鏡在這也要退進她的空間裏不敢直視。
沒有任何獵人有膽量直面失去理智的黑蚺。
沒了腺體,肖沉的精神力更加毫無收斂,海水也被他攪得洶湧。逸散出的精神力竟成了形,巨大的蟒蛇死死地纏着整座晦冥島。海水猩紅,海面上盡是變異驚怪的屍體。
“你們要吃了我?”肖沉,不,黑蚺笑得恣意,鮮血從他的唇邊溢出,宛如修羅惡鬼,“那就來吧。”
他笑得張狂絕望,精神力暴亂得讓天地都異變,頃刻間将無數蟲族開膛破肚。
“先殺了你們,我再去殺了肖夜楓。”
肖沉語氣冷靜,面上卻已然笑意癫狂。
肖肆嘗試着活動了一下肢體,他恢複得不錯,總算可以下地。
肖懷冰總是淚眼朦胧地埋怨肖沉傷得他太狠,肖肆也只無奈地笑笑,肖沉下手收着了他能感覺到,他躺了那麽久實在不關肖沉的事,是他直面了蟲族狂暴精神力的後果。
現在想想肖沉也真的能忍,他當初生生被拖進了蟲洞的時候該有多麽害怕。肖沉腺體又殘損,蟲族精神力又那麽狂暴,他這個弟弟這麽久該有多難受,居然就那麽強撐着錄完了這麽長時間的節目,受着這麽多人的謾罵,受着他的壞脾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直面了蟲族的緣故,肖肆總感覺自己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之前頭腦中有些模糊的地方逐漸清晰起來,他的精神力也隐隐有股排斥的感覺,似乎在抵抗着什麽東西的入。侵一般。
大概是他的錯覺吧,肖肆想。
他與肖沉的隔閡太久了,他因為自己幼時的懦弱不斷地拒絕肖沉,疏遠肖沉,傷害肖沉,而肖沉卻一直在原地等着他,一如那晚被他們丢在原地一般,石頭一樣執着倔強地等着,等着他相通,等着他主動願意開口。
可明明肖沉什麽也沒有做錯,一直以來問心有愧的都是他。
他肖肆在外面嚣張暴躁得像頭獅子,而在肖沉面前他似乎一直都是小巷裏的那個膽小鬼,他一直都不是個好哥哥。
不過幸好他們還有很多時間,肖肆想着是時候開口了。
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就在他決定了要與肖沉好好溝通,要好好彌補肖沉的時候大哥居然告訴他肖沉不在這裏。在他的不停追問下大哥才坦白肖沉被軍部的人帶走了,肖夜楓讓的。
“你怎麽能讓軍部的人帶走肖沉!那是你弟弟啊?哪怕你陪着去呢?”肖肆語氣激動,鮮少地對着大哥那麽暴躁。
肖一岚被他的态度驚到,勸道:“肖肆……你不用那麽擔心的,父親不會把阿沉怎麽樣的,他心裏有分寸的。”
“他有個球的分寸!他如果有分寸就不可能讓軍部的人帶走肖沉!”肖肆怒道:“大哥你怎麽就看不清楚呢?父親根本就不喜歡肖沉,肖沉察覺不到你也察覺不到嗎?你跟着父親那麽久,你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嗎?”
“肖肆!”肖一岚加重了語氣,無論如何肖肆也不能這麽說他們的父親,“你還要生父親的氣多久?父親有他的苦衷,他心裏還是很喜歡阿沉的。”
“他喜歡肖沉他當初就不會一聲招呼都不打讓肖懷冰搬進肖沉的屋子!他就不會把肖沉趕出去,不會讓肖沉抽血!”肖肆怒道。
“夠了!肖肆!”肖一岚也生了氣,語氣生硬起來,“父親不讓我們過問這些事情。”
“呵,”肖肆冷笑一聲,反問道:“你為什麽讓他們帶走肖沉?”
他也急紅了眼,口不擇言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哥!你就是肖夜楓的傀儡!”
“肖肆!”肖一岚怒道。
“別喊我名字!肖一岚,我問你,你是真把肖沉當兄弟,還是就僅僅只是父親布置給你的任務?”肖肆冷笑着問道,他早已情緒失了控,也無暇估計自己的話會不會傷了一直照顧他們的大哥。
“我們小時候父親就一直在忙一直在忙,他到底在忙些什麽,是死在他哪個情。人身上了嗎?肖一岚,我不信你那個時候沒有怨過父親!你恨父親,你讨厭這個家,你讨厭我們!”肖肆道。
那些已然過去的往日歲月裏,彼此傷害的又怎麽會只有肖沉與肖肆。
肖家的孩子都是別別扭扭滿身帶刺的性格,肖一岚也是成長了以後才軟和下來,在最初的那些日子裏,本能讓他們互相競争着,敵視着,沒有人想和對方共享父親,他們都想成為最讓父親驕傲的那一個。只有到了夜裏他們才會互相依偎着入睡,在闊大的肖家別墅裏的夜晚感受着對方提供的安全感。
他們是兄弟,彼此都互相重視,互相在意,也互相傷害着。
愛與怨,哪裏是那麽容易講得清楚的。
一時靜了下來。
冷靜過後肖肆也知道自己說得有些過火了,他抿了抿唇,到底還是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匆忙丢下一句“我去找肖沉”,便落荒而逃。
肖一岚坐在原地愣怔了許久,他沒想到自己以往的那些态度會把弟弟們傷得那麽狠,也沒想到肖肆對父親的怨那麽大。
他想起肖肆那些憤怒之下脫口而出的話,他怔怔地想,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然而他很快就無暇想這麽多了。
古地球解封,帝國那邊肖家隐晦地傳來消息,肖沉被肖夜楓關進了晦冥島。
肖一岚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
晦冥島?那可是煉獄一般的地方啊!
肖沉犯了再大的錯父親也不至于這樣對待肖沉啊!
肖一岚莫名地想起肖肆的話,也許肖肆說的對,他真的想錯了,父親也許真的沒有他以為的那麽在意肖沉。
眼下情況危急,也容不得肖一岚多想,他急急忙忙動身趕往肖家。
肖一岚從沒有那一刻這麽痛恨自己之前的決定,他不該讓那些人帶走肖沉的。肖沉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樂觀,晦冥島那樣冷,肖沉一定熬不住。
他忽然發現,在肖沉的事情上,他似乎一直都在後悔。
肖家。
“父親,軍部把阿沉關起來是你的意思嗎?”肖一岚問道,雖然他心裏也明白沒有肖夜楓的默許,軍部根本沒有膽子動肖家的人。
肖夜楓沉默颔首,顯然是默認。
即使預料到了這個答案肖一岚仍是滿眼都是不可置信,驚道:“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晦冥島是什麽地方你難道不清楚嗎?那樣的地方阿沉去了怎麽能受的住!”
“他會沒命的!”肖一岚忍不住道。
肖夜楓只微微側了側臉,連一眼神都沒分給肖一岚,他的語氣冷漠地讓肖一岚心驚:“我這麽做有我的原因,這件事你不要問了。”
“不要問了?”肖一岚喃喃,反問道:“那是我的弟弟,他現在正被關在晦冥島那種地方,他現在也許正在害怕,也許還在哭,你居然讓我不要管了?”
他語氣裏滿滿都是錯愕,他不相信這是那個雖然不善言辭,但內裏一直都在默默關心着他們的父親能說出的話。
肖夜楓轉過去不打算再理會肖一岚,蟲族的事情畢竟是機密,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況且如果讓肖一岚知道‘肖沉’不是肖沉,真正的肖沉也許早就死了他也許會崩潰也說不定。肖一岚一向是個好哥哥,如果讓他知道肖沉是在他的身邊死了,因為他的疏忽被蟲族替換了,罪魁禍首還在天天喊着他‘大哥’而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恐怕肖一岚一生都會活在痛苦之中。
即使肖一岚會恨他,肖夜楓也要将實情憋在肚子裏一輩子。
肖一岚忽然覺得眼前的父親陌生極了,他不由得想起肖肆的話,也許肖肆說得對,父親是真的不愛阿沉。
他忽然就替肖沉感到委屈,感到不值。
肖夜楓對肖沉有多重要啊,阿沉那麽暴躁的性子,只要肖夜楓一句話,多嚴苛的要求他也去做,多大的委屈他也能忍。
他那麽一個傲氣的性子,肖夜楓無心口誤一句他欠了懷冰的,肖沉居然真的記在了心裏,也當真了低三下四地去補償,去還所謂的他欠了肖懷冰的東西。
“所有人都知道阿沉有多在乎你,我不信你察覺不到,可是父親,你是怎麽對待阿沉的?”肖一岚成年後就鮮少再用這樣的語氣對肖夜楓說話了,他紅着眼眶,質問着肖夜楓:“父親,你愛過阿沉嗎?”
“阿沉小時候你回過家幾次,你陪他吃過幾次晚飯?你接過他回家沒有,你給他做過早飯沒有?”
“阿沉分化成Omega的那天晚上,你為什麽不回家?你知道阿沉有多害怕嗎?他一直問我爸爸怎麽還不回來,是因為他是個Omega所以爸爸才嫌棄他嗎?”
“你根本就沒過問過!你知道他之所以分化得那麽早是因為學校裏的那些高年級Alpha在欺負他嗎?”
“你不知道,你怎麽可能會知道,你從來都不回家,你從來都不過問肖沉的任何事情!他就那麽給你丢臉,讓你連回家看他一眼的價值也沒有嗎?”
“你知不知道阿沉在學校被欺負啊!”
“……什麽?”肖夜楓愣怔,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事,肖沉從沒告訴過他。
他從沒想過他的孩子那樣的傲氣,那樣的堅強,居然是因着這些,這些他從不知道的事情。
他以為以肖沉的性子,當是生來就自傲,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從來都是嚣張跋扈着的,他從沒想到肖沉還會有被欺負的時候,還會有受委屈的時候。
可是現在肖一岚說了這些又有什麽用呢?肖沉已經回不來了。落在蟲族手裏,他怎麽可能還有命。
肖夜楓不能和肖一岚多說,他不能告訴肖一岚他以為的弟弟只是只蟲族,只好訓斥道:“你不要再說了!”
肖一岚現在哪裏肯聽,與肖夜楓如出一轍的淺色的眸子裏浸滿了哀傷。
“父親!你到底為什麽不喜歡阿沉啊,”肖一岚終于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你知不知道,阿沉就快死了,醫生說他時日無多了。”
“你說什麽?”肖夜楓愣怔,‘肖沉’不是蟲族嗎?
“前些日子出了些事,阿沉昏迷了進了醫院,醫生說他腺體本來就有先天有缺陷,又濫用抑制劑,還腺體殘損,積久成疾,沒多少時日了。”肖一岚道,不忍地微微側過頭去。
“……怎麽會?”肖夜楓錯愕,下意識道:“肖沉不是一直都很健康的嗎?”
他忽然覺得有些脫力,醫生都能檢查出肖沉活不了多久,那肖沉就根本不可能是蟲族。
他都做了些什麽啊……
他的孩子本來就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