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黑色的邁巴赫像一道影子駛入夜色之中。

車上連着本地的電臺, 播報完車況後，背景音樂被主持人調高。

是一首很輕快的英文歌，女歌手的聲音明亮悅耳。

Let's take a trip back to the start.

（讓我們回到最初）

When I was sitting all alone with half a heart.

（當時我心不在焉, 獨自呆坐）

I was wasting a wasting a wasting a wasting.

（我就是在浪費、浪費、浪費、浪費着）

My time.

（我的時間）

You walked up to me and asked for my name.

（你走向我, 問我叫什麽名字）

Now every little thing for me has changed.

（此刻，對我而言，所有小事都在發酵）

I've been waiting a waiting a waiting a waiting.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等待、等待）

For you.

（等待你）

……

一首歌很快過去，旋律裏反複唱起的“wasting”和“waiting”卻一直不停地在姜抒以腦海中循環。

直至周嘉蘅突然出聲，打破了她腦裏反複的吟唱：“你同事家在哪？”

姜抒以愣了愣, 手肘輕輕撞了一下她：“你家在哪？”

後者同樣沒在狀态內，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哂笑着回：“我住愉景花園，就湖濱路那邊, 就是小姜家後面的那條街。”

周嘉蘅朝後視鏡颔首，示意自己聽見了，而後又将目光移回了路邊。

車內再一次回歸安靜，只剩下車載電臺裏的兩個主持人與連線來賓交談的聲音。

二十分鐘後, 車子穿過一座架在湖上的大橋，左側是一個老式居民小區。

鄭敏和姜抒以住得近, 經常一起拼車回來, 因而早就對她家熟得不能再熟了，車子一下橋，她就湊到中間, 手指往左邊指。

“小姜家就在那裏, 您先讓她下車再送……”

“我”字都還沒能說出口，邁巴赫便“唰”一下筆直地沖過了她所指的地方。

鄭敏：“……”

“周總, 您好像走錯了……”

鄭敏怔住，聲音飄至半空中，帶着幾分不确定。

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對此感覺到不确定。

這回周嘉蘅沒立刻回答，操控着SUV拐了個大彎，最後停在了一座石雕門面前。

門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刻着“愉景花園”四個字，上的是紅色的漆。

“是這裏麽？”

“是的是的，謝謝您今晚送我回來。”

眼看着周嘉蘅都轉到了家門口，鄭敏顧不上其他，忙不疊地道謝、開車下門。

只是關上車門前，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姜抒以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

咱們待會再好好掰扯一下。

姜抒以：“……”

鄭敏離開後，車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無端覺得悶，便将車窗降下來了大半。

只是她才将手從按鈕上松開，車窗又重新升了上去。

姜抒以：“？”

周嘉蘅：“開了空調。”

姜抒以：“……哦。”

姜抒以憋了一路，終于等到鄭敏下車，忍不住了，問道：“你不是在意大利嗎？”

要真那麽早回來了，她怎麽可能一點風聲都收到？

他輕“嗯”了聲：“昨天下午的航班。”

……難怪，昨天她通宵趕劇本，累得倒頭就睡，早上醒來又急急忙忙趕去上班，一直到中午才挑揀了重要的消息回複。

壓根就沒有時間和心思去Air抓人。

場面再度安靜下來。

姜抒以望着窗外月色，有一搭沒一搭地想，人的關系好像總要靠意外來轉變，托那天的“福氣”，她和周嘉蘅一直劍拔弩張的氛圍好像緩和了不少，現在都能坐一塊兒心平氣和地聊天了。

命運真像一個旋轉的齒輪，無論怎麽轉，最後都有可能會再給予人一個機會，回到起點。

就像那句歌詞裏唱的——

Let's take a trip back to the start.

本以為綜藝結束之後，她和周嘉蘅不會再有交集了，沒想到依舊被千絲萬縷綁在了一起。

姜抒以擡眼，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周嘉蘅的側顏，尤其是他弧形完美的下颌線，流暢的線條沿着下巴尖蜿蜒過凸起的喉結，再往下……是扣得嚴絲合縫的襯衫。

他今天應該是去應酬了，同上一次參加綜藝時一樣，渾身上下都打理地一絲不茍，看起來比平日多了幾分矜貴和疏冷的氣息。

不得不說，如果拿造星的角度去看，周嘉蘅這個人的可塑性十分強。

就他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只要衣服一換，他就是個真正的業界精英，一通電話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的電視劇專用霸總；偶爾休閑裝一穿，或是那種晨跑、去健身房的運動裝，又成了陽光開朗的學長風——

當然，像他這種平時連微博熱搜都不看的人，幽默感完全為0，是完完全全的直男風格，絕對不可能有和藹又善解人意的學長特征。

高中那會兒她情窦初開，最喜歡的就是周嘉蘅的眼睛，瞳色很深，眼型狹長，笑起來時，總能讓人一眼就陷進去。

不過這人不太愛笑，經常是她被戳中笑點笑得停不下來，他則在一旁文明觀猴。

就在她思緒滿天亂飛時，駕駛座上的人忽地涼涼開口：“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姜抒以這才發現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到了她家樓下，并且連火都熄了，估計到了有幾分鐘了。

她小聲嘀咕：“在想為什麽總是這麽湊巧……”

“什麽？”他沒聽清，視線從後視鏡上移開，轉頭望向她。

“我說。”姜抒以忽地想起今天自己在朋友圈發過定位，“我們今天好湊巧，大街上居然都能撞見。”

如果要将那條項鏈的性質定為禮物，那麽他對Alex莫名其妙的态度以及之前的那個吻，是不是都在指向……

周嘉蘅喜歡她？

所以，在看見了她今天發的朋友圈定位後，才會開車過來接她。

“我剛從Air出來。”周嘉蘅懶懶掀了下眼皮，與她四目相對時，目光坦坦蕩蕩。

他這個解釋一點問題和破綻都沒有。

為了圖方便，姜抒以将聚餐的地點就選在速音附近，也就是Air的附近。

因此，周嘉蘅從Air開車出來經過她那确實是有可能的。

就是這個時間點湊巧了。

不知道是不是洞察到了她的想法，他不鹹不淡地補多了一句。

“加班。”

……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他這一趟去意大利去了一周多，堆積下來的工作肯定不會少。

她疑慮暫消了些，深吸口氣，微笑：“謝謝你今晚送我回家，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等等。”

車門剛打開，駕駛座上那位大爺就叫住了她。

“既然這麽感謝我，那就請我吃個飯怎麽樣？”

說到這裏，他還裝模作樣地看了眼日歷。

“就明天？”

姜抒以：“……”

她怎麽從來沒看出這人還有社交牛逼症的？

非要說的話，難道不是他盛情邀請她上車嗎？

再說了，請問他是缺飯吃嗎？

怎麽一開口就找人請吃飯？

以前找他去打卡好吃的還要各種耍無賴才行，幾年不見這就轉性了？

“不好意思哦。”

內心比比歸內心，面上姜抒以還是露出了個十分遺憾的表情。

“明天我要工作到很晚。”

“沒關系，我明天很閑，可以等你。”

周嘉蘅像是一點都看不出她的話是借口，臉上明晃晃就寫着這麽幾個大字——

我倒要看看你準備怎麽編。

“……”

姜抒以怎麽都沒想到，連加班這個借口都沒用。

她一口氣堵在喉嚨裏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明天要出差。”

這一次他臉上總算是出現了點意外的表情。

“出差？去哪？”

姜抒以尋思着就你有差出我就沒有嗎，沖他擡了擡下巴：“尹骁在哪我就去哪。”

“啊對。”說完，她懊惱地輕呼了聲，“你平時都不上網沖浪，應該不知道尹骁吧？那我不得不給你介紹一下了。”

随即她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下尹骁的人物名片，指着排頭那張劇照說：“超級帥對吧？誰不想嫁世間理想林熠尋呢。”

林熠尋是尹骁最出圈的一個電視劇角色。

聞言，周嘉蘅的視線從手機轉向她的臉龐。

她說這話時語氣無疑是激動的，洋溢着有些誇張的熱情，唇角、語調甚至是眉眼都在止不住地上揚。

周嘉蘅擰起眉心，再瞥了那張圖片一眼——

圖片上的男人墨發白衣，長發被一條深色緞帶束于腦後，淺色眼瞳中溢滿了溫柔，任誰見了都要誇一句溫潤如玉。

卻是與他有着天差地別的類型。

周嘉蘅神色一暗，垂下眼眸，壓下裏面抑制不住的涼意。

“你也想嫁他？”

這問的什麽問題？

怎麽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把口嗨當真的啊？

但是吧，鑒于提問的人是周嘉蘅，就算她對尹骁無感，這時候都要說想嫁。

于是，她一臉憧憬地點頭：“這不是廢話嗎？要真有機會，我倒貼都嫁。”

周嘉蘅沒說話，目光落在她臉上，仿佛是在分辨她話的真假。

幾秒後，他慢條斯理地收回目光，冷笑了聲。

“你不如做夢。”

姜抒以：“……”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人，注定這輩子都不會有老婆(。)

歌詞來自Sheppard-□□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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