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4
褐耳雙眼緊閉, 聽到牛蹄聲越來越遠,他頭從窩裏探出來偷看,翅膀尖掩住半張臉, 仔細回味之前的對話。他不明白事情怎麽發展到這步, 但心裏的竊喜卻是怎麽都遮掩不了的。
忽然聽到有扇翅膀聲,他立馬縮脖鑽回樹洞裏,怕閉眼後會控制不住表情被戳穿,第一次嘗試蜷縮着睡,脖子埋在翅膀根下。
黑翅呼出一口粗氣, 一改之前的急促,慢慢悠悠地晃到褐耳的洞口,視線掃過他那不自覺抖動的爪子, 自言自語道:“睡着了啊?這麽困的嗎?那我明天再提醒他好好準備。”語罷,利索飛走, 遠離褐耳的領地了,她回頭望了一眼,改向往北山方向飛。
北山深處,細眼蹲在大壯的領地邊緣一言不發, 對一旁坐立難安的大壯不時瞟一眼,難免心生鄙視, 呸, 膽小鬼。
“細眼,我們這麽說不好吧?其實黑翅跟褐耳也不一定是伴侶關系,姐弟之間親密一點也說的過去。”大壯有些後悔, 當時細眼一直在他身邊鼓恿, 他也頭腦發熱,一時熱血上頭, 帶她去找了周圍居住的熟鷹,當她憤恨宣傳的時候在旁點頭作證。
“他倆敢做還不敢當了?這麽惡心簡直敗壞我們鷹的名聲,我就是要把她跟他的醜事宣傳得鷹盡皆知,免得以後再去禍害老實鷹。”她之前三番四次的去找褐耳,大費工夫出去一趟,沒說幾句話總是被黑翅找借口給打發走,她想起這事就恨。太丢臉了,背地裏黑翅不知道怎麽笑話她呢,她一定要出這口惡氣。
細眼偏頭看了眼大壯,想起了她媽的話,轉而想到她之前眼瞎看中了那惡心玩意兒,不由懷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可、可你也不确定黑翅跟褐耳是伴侶關系啊。”
“你閉嘴!”話出口察覺口氣大沖,強壓住不耐煩,故作吃醋:“你要是再為她說話,我就要懷疑你是不是對她還有感情,我可就要傷心了。”
大壯耳羽動了動,如她的意不再為黑翅說話。
“他們回來了。”細眼眼睛盯着外面,說:“馬上就能知道你的擔憂是不是多餘的了。”
“大哥們,你們可回來了,我跟大壯特別擔心你們,你們不知道,那倆跟人類關系好,你們走後大壯就挺後悔,後悔給你們說了,怕你們中了人類的計。”
“大壯別多想,我們注意着呢,都沒下樹,連那變态鷹的領地都沒踏進去。”一個粗聲粗氣的鷹說:“我們聽到有人過來就趕緊走了,沒多留,那倆缺德的玩意兒挺髒眼的。”
“這麽說黑翅跟褐耳真是伴侶關系了?就剛剛大壯還在擔心我們冤枉了鷹,說是姐弟關系親密一點也不是沒有可能。”細眼語氣有點委屈。
“是伴侶關系,黏糊得緊,比我跟我家老頭子才交往的時候還黏糊。”落在最後的一只鷹似乎有點嫌惡心,呸了兩口,接着說:“我先回去了,沒啥好談的,忒惡心鷹。”
“我也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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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走,我得回去教育教育我的崽。”其實是不習慣跟這麽些鷹待一起,怪不自在的。
最後還餘一只壯年鷹留着沒走,他的領地離大壯的最近,他站在細眼正對面,似是無意地展開翅膀,抖了抖羽毛,壓低聲線,語氣輕佻地說:“妹子,你是新來的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大壯也是,來了新朋友也沒說帶着熟悉熟悉鄰居。”
大壯腦中神經一跳,之前他還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被黃爪一刺激,立馬占有欲高漲,大聲說:“細眼,他叫黃爪,他跟他伴侶住在我東邊,他的兒女也分布在周圍。”
細眼原本歪斜着站,露出腿上的絨毛,聽大壯這麽一說立馬站直溜了,含糊應了聲,也不再搭腔。
黃爪留意到她姿勢的改變,心中一笑,了然地瞟了大壯一眼,意有所指道:“兄弟,以後你可要辛苦了。”
煞筆玩意兒,挑挑揀揀四五個冬天,結果看中了這麽個心花的。
黃爪離開後,大壯有意送細眼回去,他連續三個白天沒好好睡覺了,眼睛被漏下來的光線刺得發脹。
“你回去睡覺吧,我在周圍轉轉。”細眼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從樹枝上跳下去,壓低了翅膀貼近地面飛,時不時還伸腿在地上蹬幾下。
“咋突然就高興了?”大壯不解,但也無意探究,轉頭回了他的領地。
黑翅一路飛過來沒遇到一只鷹,她先去了北山,看只有長尾夫婦在窩裏睡覺,問及細眼,長尾說她跟大壯外出了,她也沒做多說,拒絕長尾唠嗑的邀請,轉身向外飛。
“咦,細眼你這麽高興啊?還連飛帶蹦的。”黑翅站在北山外沿的高樹上,突然出聲。
細眼心下一咯噔,爪下一絆,踉跄了兩步才穩住身子,心下琢磨着這兒距離家的遠近,在黑翅飛下樹的時候瞟到她的利爪,驚訝又熱情地問:“黑翅你今天沒睡覺啊?咋突然來北山了?來找我媽?她不是在窩裏嗎?”
“我是來找你。”黑翅無意跟她周旋,直接問:“你一直在外面玩呢?”
“嗯,也不算玩,我爹媽有心再生蛋,讓我搬出去住呢,我出來轉轉,要是看到好地方就立馬搬出來,不打擾老兩口。”
“你媽剛剛還說說你跟大壯出來培養感情了,前幾天晚上我問你倆是不是好事近了,你還不承認。”黑翅張開爪子扒開地上的腐葉,在黑泥上劃出深深的爪印,笑了一下問:“你今天有沒有碰到幾只神經兮兮的八婆鷹?”見細眼茫然搖頭,她說:“也不知道哪來的八婆,喜歡看我跟褐耳談戀愛,看着也一把年紀了,不會是都是單身鷹吧?那估計就是心生嫉妒了。”
細眼沒想到她竟然敢明目張膽地說出來,語氣陰鸷地問:“你跟褐耳不是姐弟嗎?怎麽還處成伴侶了?不嫌惡心?”
黑翅恍然,她總算明白為啥會被罵惡心了。
“你咋會這麽想?都看出我跟他是伴侶了還認為我倆是姐弟?”黑翅斜眼,啧啧有聲:“你看着也不像是個傻瓜啊!”
想着她跟褐耳能走到這一步,也離不開細眼推了一把,不然褐耳那傻蛋不知道啥時候才敢邁出這一步。細眼有功,她也不計較了。
“行了,我走了,祝你跟大壯也如我與褐耳這麽甜蜜。”
一陣風吹過,原地只餘下呆愣不動的細眼,她腦海裏亂糟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仔細回想,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黑翅跟褐耳應該還不是一對。
“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大聲嘶叫,“賤才,賤才,看我笑話,都看我笑話!”
一直到夜幕降臨,細眼才打起精神,她沒有回家,不想再聽她媽絮叨,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回去她媽肯定又要提黑翅。
她飛遠後又轉身回來,伸出爪子在黑翅留下的爪印旁同劃一個爪印,爪印不僅小,爪尖劃出來的深度也不及她。
“細眼,你今晚咋沒去找我?給,老鼠我給逮好了。”
“你以後別跟我捉老鼠了,我自己來。”細眼拒絕。
“啊?那、那你是不是沒看中我?”大壯頹喪,同時又隐隐松了口氣,爪下一松,老鼠摔下樹成了一個鼠餅。
“我明天搬到你窩裏去,我倆成家吧。”
“我沒跳求偶舞啊!”
“不用跳了,就這樣吧。”
時間轉眼到了四月尾,明酥跟黑翅打探消息:“褐耳給你跳求偶舞了沒?之前說他要養毛,上個星期我可是給他洗澡了啊。”
“小禾苗你真不講究,探聽我們的私事。”黑翅想到連續一周的求偶舞,不禁有些扭捏。
明酥不在乎她說啥,從她态度裏已經得到了答案,松了口氣:“跳了啊,可算跳了,我都被他煩死了,隔三差五的賴在我這裏,要學我那個年代的求偶舞。”關鍵是也沒鷹給她跳過,她被纏的只得把偷看她爹跳的舞教給他。不能給人言說的是,她就是因為偷看被老爹給趕出家門的。
這麽用心啊?黑翅心裏美滋滋,心想看他用心的份上,她就低下頭顱蹭蹭他的胸脯答應他算了。
“小禾苗,你今晚別給你爸媽寫信了,我不想送,我要回去休息。”
黑翅就是想送明酥也沒信了,她明天就要回鎮上了,大後天去她姥家,五一她小姨要結婚啦。
“我不在家你跟褐耳還是要好好守夜啊,我都給阿許說了,他每天早上去取肉,你倆每天站他家裏等着。”明明沒人聽得懂鷹語,她還是悄聲說:“去阿許家了你倆聽話點,撒撒嬌就能吃到更多的肉,這都是我的經驗,他家三口人都受不了這套。”
黑翅站立不動,不作聲,像是沒聽到一樣,她可不會為了嘴頭子去給人類撒嬌。
“姐,姐夫,來了啊。”黎玉瑚彎腰問盯着她的外甥女:“禾苗,你都半年沒來姥姥家了啊,虧你姥爺姥姥還動不動念着你。”
“我也念着我姥跟我姥爺。”明酥咬着食指,觑了眼小姨,嘴甜道:“小姨,你今天真漂亮。”
“之前就不漂亮了?”
“今天更漂亮。”明酥實事求是說,
“真會說話,走,小姨給你買了衣裳,你去試試,要是不合适我再拿去換。”
黎家親戚多,黎玉瑚的同事也要來不少,住在樓房裏又沒有小院,為了人不難受,婚宴就擺在酒店裏,來家裏的都是親近親戚。進屋後明酥就跟着她媽一通喊人,什麽舅姥舅爺,姑姥姑姥爺,還有表叔表姨一大堆。
“爸爸,我們家怎麽就沒親戚?”
明仲夏眼睛眨了下,“有,你大爹大媽不就是,還有你大奶奶二奶奶,她們就是你堂奶奶,你還有小姑,她嫁得遠,你對她沒印象,今年你奶做壽她要回來的,到時候你就能見到了。”不想她多問,打岔說:“去屋裏看你媽在幹啥。”
滿屋子紅彤彤的,明酥鑽進去就舍不得出來了,手摸大紅被,高聲喊:“媽,我也要蓋這種被子,床單也要是這個紅色,枕巾也要。”
“娃娃,這是新嫁娘的床,你別碰。”明酥被拽開,她擡頭看,說:“舅姥,我手是幹淨的,不會摸髒。”
“女娃娃不能碰,你小姨要給你小姨父生個兒子的,你不能碰。玉琳啊,你看着孩子,她小不懂事你還不懂事了?可別觸了黴頭,現在只能生一個,一點都不能大意,趕緊把你娃拉出去。”
黎玉琳臉色有點難看,但她妹大喜,又不好惹事,免得給她添麻煩,勉強扯了個笑,玩笑說:“舅娘,這都啥時代了,封建迷信不要信了,我出嫁的時候可也是沒讓女娃娃動床動被,頭胎就是閨女,可見那老一套不可信。”
“哪個時代?你不還是喊我舅娘沒喊我舅媽?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都是有道理的,別上了學就信了啥玩意兒科學,都忘祖了。”
“哎呀,大嫂,我姑娘大喜你少給我嚼爛棉花褥子,我們那時候沒講究,兩身衣裳都出嫁了,沒講究這啊那的,該生姑娘的還是生,也沒見哪個女的拉一肚子帶把兒的。”明酥姥姥翻了個白眼,可沒給這老頑固留面子。
“你們不聽勸我還是要為我們小瑚着想,她男人家裏有産有業,可是要有兒子守業的。”老婆子板臉唬道:“禾苗是吧?趕緊出去,別在屋裏嫌人。”
明酥明白了她們的意思,原來這老太太是嫌棄她是女娃娃呢,歪頭說:“舅姥,那你也要出去,你是個老女人,比我更晦氣,而且褶子都要蓋住眼睛了,你不能見我小姨,這副醜樣子要是染給她了可不好。”
“放你奶的屁……”
“放你奶的屁,我奶可比你漂亮多了,放的屁也比你奶放的屁香。”明酥還嘴,手指房門,“你快出去,你醜到我了。”
“明酥!”黎玉琳警告她适可而止。
“知道了媽媽,我出去了,她臭吐沫噴我臉上了,我要去洗臉,你幫我洗。”她拉她媽的手往外走,出門了還哼道:“我出來了,你也快出來,你臉上的黑氣都要把我小姨的紅被子染黑了。”